画舫的船头很大,李承乾、李泰、苏媛、阎婉四个人一字排开,每人一个钓竿,都等着能钓到大鱼好让午饭有个着落。
    就在李承乾出征期间,李泰也顶不住长孙的碎碎念,光荣的脱了单。不过好在他也信任孙思邈的话,至今仍保持着元阳,阎婉虽然有点埋怨,但也没法说什么。作为普通官员家庭出身的她很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在王爷面前撒泼什么的。甚至于李泰一连窝在学院实验室好长时间不回来,她也没有怨言,反而把魏王府打点的妥妥当当。
    李泰也不是狠心人,见阎婉这么识趣,慢慢的,跟阎婉的关系也好了起来。如今逃出长安,还特意把她也带上了。
    用鱼线捆住香油和的面丢进河水里,没多长时间,就有好多的鱼游了过来。鱼的数量一多,就好上钩,所以没多长时间,李承乾就钓起了一条草鱼。
    看看鱼篓里活蹦乱跳的鱼,李泰郁闷的把自己的鱼钩扯上来,见上面的鱼饵完好无损,就烦躁的再丢下去。不一会儿,苏媛的鱼钩也钓到鱼了,阎婉也大笑着钓起了一条鱼,虽然不大,却开心的不行。
    见李泰烦躁的将鱼钩扯起又丢下,扯起又丢下,李承乾终于忍不住想要说说他,可是看到李泰果断的选择了背对自己,只能闭上嘴。聪明人有聪明人的骄傲,他们很难接受别的聪明人的建议,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哥哥。
    快到午饭时间,外面的阳光很足,长孙在宫女的搀扶下,从舱房里走了出来。李承乾一直在鼓动她多晒太阳,长孙自然是从谏如流。
    又上钩了一条鱼,见李泰的鱼篓还是空空如也,李承乾只能憋着笑把大鱼扔进了鱼篓。
    “钓鱼啊,可不是急躁的活儿,得耐的下心才成。”
    吩咐宫女给自己也拿一个钓竿过来,长孙才在苏媛和阎婉的搀扶下坐到了锦墩上,就靠着李泰。
    李泰如何不知道母后是在说自己,烦恼的挠挠头,说:“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儿臣看到皇兄他们上钩,就是烦躁的不行,一样都是钓鱼,为何儿臣这边就不上钩?”
    把鱼钩丢到河水里后,长孙才笑着说:“你啊,你总得等鱼咬鱼饵不是?你起起落落的,有鱼也被你吓跑了。这种碰运气的事情,就是需要放宽心态,你看你大嫂,这么久了不也只是上钩了一条鱼?现在不也没有急躁?”
    李承乾凑过来,看着苏媛的背影笑着说:“母后啊,这一次您可是夸错了,媛媛分明是睡着了,您看她抱着腿、靠着椅子,分明是睡着了才会这样。”
    说完,李承乾把自己的鱼竿交给了李泰,走上去将苏媛抱了起来。
    怎么吃都不胖,不只是女孩子希望的体质,也是男人希望自己的女人具备的体质。倒也不是单纯的身材上的需求,主要是抱起来轻松啊。船头还是有风,河面风湿气大,很容易得病,还是进舱房休息比较好。
    苏媛睡得很沉,公主抱将她抱起来都没有醒过来。第一次坐着大船远离长安,每天都经过不一样的地方,兴奋的可不是一两个人。从小就被养在深闺里的苏媛,也是快乐至极,至于有一些晕船的症状,也忍着不说。
    今天停船落锚,其实就是为苏媛和一些宫女提供一个休息的时间。抱起来的时候没醒,抱着走的时候没醒,把人放在床上的时候,反倒是醒了。
    见她抱着自己的脖子不松开,李承乾笑了笑只能也躺倒在床上。
    按了一下苏媛的鼻子,李承乾说:“高兴也别太折腾自己,咱们的行程耽误一点也没什么,就算被父皇捉住回去也没什么。只要每个人都平安无事就成。”
    苏媛点点头,发出一身呢喃,又睡了过去。
    等她睡得松开了手,李承乾才抓着她的手,把被抱的对象换成了抱枕,悄悄的离开了舱房。
    船一停,睡着的不只是苏媛,好多宫女宦官,甚至就连一些亲率士兵,都睡得呼声震天。
    越往舱房外面走,呼噜声越大,在舱房的分配上,前后都是亲率的士兵,往内则是宫女宦官,最中间的才是主人们。
    走到第一间舱房的时候,李承乾推开看了看,里面的窜天猴睡得恶形恶相,一条腿就蹬在隔板上。昨晚一整晚这家伙都在岸边巡查,根本没有停歇过。这也就是窜天猴也就是亲率,否则绝不可能因为太子的一个命令,就做护主叛皇这种事情。
    才合上舱房的门,就见到方朔钻进了船舱。
    立正抱拳,方朔禀报道:“殿下,岸上出现了好多府兵,看起来像是地方折冲府集结的,他们没有靠过来的意思,只是隔断了河道和陆地,看起来更像是在护着咱们。”
    “确定他们没有包围的意图吗?”
    “确定!”
    点点头,让方朔继续带兵警戒,李承乾悄悄松了一口气。
    毫无疑问,这些府兵是受皇命出动的,不过既然他们没有包围过来的意思,那就不是受到了“堵回”的任务。看样子,皇帝默认了媳妇儿子都逃掉的事情。
    也只能是这个结果,因为,大唐境内的府兵,也只有皇帝的命令才能调动,地方的都督虽然有调动的权力,可是无端调用大量府兵,估计用不着消息传递到长安,这个都督的脑袋就没了。兵权方面,皇帝从来就没有放松过监督。
    回到船头,才发现长孙的鱼篓里也多了两条鱼,刺激的李泰哇哇乱叫。诧异于老娘的钓鱼技术之余,看到自己明显被偷了的鱼篓,李承乾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就现在而言,李泰的性子还是很急躁,这样的性格很不适合在科学的道路上发展。毕竟这条道路注定了要披荆斩棘,注定了要经历无数次碰壁,才能逐渐的摸索到正确道路上。
    见李承乾坐到了身边,长孙拿着芦苇杆挑逗着鱼篓里的鱼,头也不抬的问:“你父皇已经知道咱们跑出来的事情了?”
    李承乾点点头说:“知道了,还下命令让地方的府兵出动保护咱们。”
    一日夫妻百日恩,夫妻之间的关系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破坏殆尽的。李承乾知道,自己用不着多说什么,知道这个消息以后,长孙自己就明白很多东西了。
    一个皇帝,出动府兵,看起来是天经地义。可是没有外战,靡费地方兵力出动就为了保护皇后太子,对于朝臣而言,在这个档口而言,可是皇帝犯下的一个错误。拼着被上谏而做出这件事的皇帝,本身对皇后一行人还是很关心的。
    人这种东西,其实很奇怪,大德高僧,以前没准儿是血手屠夫,奸诈小人,以前没准儿是大善人。甚至于有些人还能将表里不一表演出太极两仪的效果来。虽然在对待皇后的事情上,皇帝做的像个负心人,但是他对皇后的情意还是很深厚的。很矛盾,但是很现实,很....人。
    长舒一口气以后,长孙拿芦苇杆戳戳鱼篓里的一条大鱼,对紫燕说:“把这条鱼拿到厨房,让厨子收拾了,待会儿本宫亲自下厨。”
    紫燕惊讶的拿起鱼篓,见皇后不像是在说笑,见太子点头,就匆匆的去了厨房。
    “母后您会做饭?”
    话才说出口,才发觉很是失礼。
    长孙莞尔一笑,将手里的芦苇杆换个头,在李承乾的背后抽了一下说:“你以为母后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大小姐?当年啊,我和你舅舅被长孙敬业赶出来,无处可去的时候,你舅舅就到洛阳的码头当劳力,每天累死累活的,不过能让我们两个人果腹而已。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长孙家的家主是长孙无忌,堂堂的户部尚书,谁会想到堂堂赵国公也有为衣食奔劳的时候?
    你母后我小的时候,长得可丑了,但是你舅舅依旧没有抛下我,而是用小肩膀硬是拖拉着我活着。后来如果不是你舅爷心善,把我们带去了高府,哪还有什么赵国公,哪还有什么皇后。那时候努力活命的时候,你母后我就在家做饭,偶尔帮着左邻右舍做些女红,最多换来半碗米而已。
    共艰苦带来的感情,是深厚的,所以啊,我也就特别喜欢兄长,你父皇跟你舅舅成为好朋友,是母后最开心的事情。如今他们两个从朋友急转直下的成了仇人,你说母后我就算不受夹板气,还能好受不成?”
    看着长孙面带追忆之色,泪眼涟涟的样子,李承乾就更加认定了自己的“矛盾定理”。也确实是如此,历史上的长孙无忌算是比较阴险的人了,风评毁誉参半,但是不得不承认人家就是有善的一面。
    长叹一口气之后,长孙想要站起来,李承乾和一边偷听的李泰赶紧走过来搀扶她。尽管画舫也算是集合了工学院工匠的智慧,面对不安稳的河流还是有些颠簸,长孙如今有了身孕,虽然情势所迫,不得不出来,但是还是要重点关照。
    对于儿子们的关心,长孙格外的享受,刚刚升起的一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笑呵呵的就进了船上的厨房。
    皇后要下厨,厨子只能胆战心惊的站在一边,生怕烫到伤到。李承乾和李泰也是焦急万分,反倒是长孙并不以为然。
    昆仑紫瓜和豆腐一起炖鱼,抄起大菜刀,长孙没有一点揉捏的就剁开了草鱼,刚要下锅,见鱼鳃没有清除干净,还下手抠扯了出来,没有一点的介意。
    看到这一幕李承乾就给长孙点了一个赞,看来她对“艰苦生活”的追忆,绝不是瞎说,而是真的。
    鱼下锅了,长孙用了很大的决心,才挑选了一些香料放进去。
    大唐缺少香料,好多著名的香料其实都是舶来品,还没有在大唐扎根。这些年走西域的商人,只要是经营香料的,只要不死,就都成了富豪。而像李承乾这样自己不带队,而是委托给别人的,更是变成了豪中豪。
    坐在李泰搬来的锦墩上,长孙笑着说:“别看母后我现在腰身臃肿了很多,当初你父皇出战,承乾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也随军过。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军队中的大锅饭,母后我都做过。”
    这件事确实挺让人意外的,就李承乾所知,大唐的军队军律很严,大将军出战,想要携带女子,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就是缴获了异族女子,都是关在战俘营,大将军一类的但凡想要那啥一两个,一般也不会出战俘营,甚至用完以后还会杀掉。没人,敢冒着泄露军机的风险,这么干的都是少数人。
    不过,皇后老娘随军的时候,应该是武德以前吧。想到这里,李承乾也就释然了。
    鱼肉其实很好熟,没多长时间,锅里就冒出了热气,香味也散发出来了。
    长孙想要动手,厨子如何敢,急匆匆的过去端起热锅,往铁盆子里盛菜。
    将菜端到了一个有磁石的桌子上,取出二米饭(大米+小米),厨子才躬身退下。
    照例不可缺少的就是试毒环节,虽然对这种事情很是厌烦,但如今长孙在,李承乾也不敢冒险,只能让张赟试毒。
    在张赟喝了一口汤,吃了一筷子米饭后,用不着李承乾和李泰,长孙就赶走了张赟。
    阎婉虽然留着,却没有坐下,而是分餐具、给长孙挑鱼刺伺候着。
    拉着阎婉的手,长孙笑道:“本宫还不到被人照顾的程度,你也坐下吧,咱们不在宫里,就用不着守宫里的规矩。”
    正说着话,秀秀也走进了厨房,本来想要伺候李承乾吃饭,一样被长孙拉着坐下了。
    就做“婆婆”而言,长孙是很优秀的,不过她本身也没有刁难儿媳妇的必要,看阎婉的样子就知道了,对长孙这个皇后,天下所有女性就没有不敬畏的。
    不得不说长孙做的鱼滋味很不错,只是没有酸菜在,没法再现酸菜鱼这个味道,有点可惜。大唐的菘菜长得特小,最大的也就巴掌大,只适合用来蘸酱吃。
    “母后的手艺真是没得说,王府里的厨子就该捆了丢出去。”
    李泰从来不会放过说好话的机会,让一边的李承乾腹诽不已,魏王府的厨子可是东宫厨子的嫡传,精通各种菜肴。
    “确实很是美味,不如接下来的旅程里,母后就给我们哥俩做饭吧。”
    对于李承乾的话,长孙自然是乐得答应。女人自然是极度愿意做饭的,当然。前提是做饭的对象是自己的丈夫或者孩子。在做饭的途中,就能收获很多的快乐。
    后宫两仪殿
    相比较此时欢乐融融的船上,此时身在两仪殿里的皇帝堪称凄惨。
    御案前面的两边跪满了御医,各个都把脑袋杵在地上,汗透地毯。
    如今正在给皇帝号脉的是孙思邈,也是因为是孙思邈的缘故,这些御医才没有昏过去。
    此刻的李世民喘息的很剧烈,眼睛也通红的,嘴唇上还有一个大燎泡。只是这副样子,今天早朝的时候就把群臣吓了个半死。很是体贴的哀求皇帝暂且休息几天,不要再忙于政事了。
    号脉不过很短的时间以后,孙思邈就拿开了手,对皇帝说:“御医的诊断没有错误,您啊,就是单纯的内火上升,需要清热解火,另外肝火旺盛,估计也是您才生完气的原因。另外,忧思过度有的时候也会引起这样的病症,就老道看来,您这就是思念皇后了,属于相思病。没事儿净思涤虑,少想些皇后,也就是了。”
    敢明着劝皇帝少想皇后的,大概也只有孙思邈了。
    挥挥手把如蒙大赦的御医们赶走,李世民无奈道:“现在也就您愿意直言朕的过错了,现在皇后、太子他们都是怎么了?朕错了,直接跟朕说就是,为什么非要走呢?”
    孙思邈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可是他也不愿意听皇帝的碎碎念,只能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说:“陛下想必这几天都没有安歇好吧,老道遍观医典,还询问了太子殿下的意见,多次实验,虽然没有研究出想要的东西,但是弄出了这种助眠的药物。您要是觉得郁闷难解,不妨喝点药,睡一觉,也就释然了。”
    李世民点点头,阻止了想要过来试药的李涧,毫不犹豫的打开瓶子,把里面的药丸倒进了嘴里。
    “服药以后只要躺下歇息一会儿,就能睡着了。”
    见李涧欲言又止的样子,孙思邈又说:“贫道就在隔壁殿内休息,等陛下熟睡以后再行离开。”
    吩咐李涧送孙思邈离开,李世民哀叹一声,也不脱鞋脱衣服,就躺倒在了床上,这是皇后的床,因为笨重的原因,也就没被带走,算是两仪殿里少有的沾染着长孙气息的东西。
    回忆着夫妻之间的恩恩爱爱,在想想自己这几天的遭遇,李世民不免悲从心来。
    没有皇后的日子,好难过,好难以入睡啊!
    没有太子的日子,好难过,朕特娘的每天都要为商业奏折抓耳挠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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