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恭苦笑道:“别看他们国家小,但是在对抗大唐的时候,能够做到全民皆兵。眼下二十五万的大军,就是明证。咱们兵力只有四万多,接近七倍的差距,你有信心能扛得住?”
    “为什么没有?”
    张亮笑道:“卑沙城虽然是高丽的城池,但是不得不承认,建造的还是很结实的。坚固的城池再加上足够的火药武器,咱们有什么可怕的?当初太子殿下不就说过,火药武器在攻城和守城的时候,效果是最明显的吗?
    高丽、新罗、百济,想要攻破卑沙城,也不是不可能,那就是等到咱们武器耗尽或者人全部死光。但是到那个时候,他们还能剩下多少人?就算我等全部战死了,四万人干掉十几万人,甚至是二十多万人,你我二人难道还不能名垂千古吗?”
    “名垂千古吗?”
    看了一眼嘴角虽然带着笑,但是目光却坚定万分的张亮,李孝恭哈哈大笑:“说的对啊,名垂千古。富贵日子过的久了,现在连军人的本职就是舍生忘死都忘了。鬼门关而已,咱老哥俩就一起走一遭!”
    张亮哈哈大笑,揽着李孝恭的肩膀说:“卑沙城的仓库里,还是有些酒水的。高丽的酒水虽然跟马尿没啥区别,倒是好歹也算是酒。咱们全军一人一碗,勉强还是能分出来的,既然命都不要了,还管军纪干什么!”
    俩人大笑,立刻就下城头吩咐分发酒水。
    主将就是一支军队的灵魂,很多时候,主将的情绪,最能直接带动将士的情绪。
    张亮的誓死大会开完,卑沙城内的军人,没有一个怯战的。在指挥高丽俘虏将四面城门全部封死以后,唐军士兵就处决了高丽俘虏。眼下要做长久作战的预备,只耗费粮食却不能提供助力,甚至有可能生乱的俘虏,根本没有必要留着。现在可不是讲什么人道主义的时候,当然,大唐也没有所谓的人道主义。
    在张亮的动员下,卑沙城的唐军,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陇右道——松州
    作为大唐跟吐蕃最靠近的边城,这里不知道埋下了多少的唐军将士和吐蕃勇士。战况最激烈的时候,松州的城墙一度都打得坍塌了。不过,重新建造的松州城墙,高达四丈,通体都是水泥混合着巨石浇筑而成,就是城门,也是铸铁榫卯而成,唐军曾经拿最大号的攻城锤实验了一下。撞到最后,甚至已经懒得计数了,反正,城门除了出现一个微不可察的坑以外,没有任何的变化。
    尉迟恭从见到松州城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了这个城池,他不信有人能攻陷这座城。
    松州人喜欢吃辣,偏偏尉迟恭也好这一口,所以人从茅房里钻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
    偏将就在茅厕门口等着,等尉迟恭走出来,才拱手说:“将军,您的猜测果然没错,斥候在三十里之外的山坳,发现了吐蕃人的营地,粗略估计,这一次进犯的吐蕃人,可能达到了三十万之巨。”
    说这话的时候,偏将对将军充满了敬佩之情,这是什么本事?斥候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将军就已经知道吐蕃人要进犯了。
    见偏将满眼冒星的样子,尉迟恭嘿嘿一笑,他对这个叫做郭师的年轻人很是欣赏,甚至直接将十几岁的他提拔成了自己的助手。
    拍拍郭师的肩膀,尉迟恭笑道:“这不叫先见之明,也不是占卜,而是根据事实推测出来的。你难道没有发现,那些到吐蕃售卖粮食,收购牲畜的商人,本来应该一个月一个来回,结果三个月以前去吐蕃的,也没有回来吗?
    通往吐蕃的道路虽然崎岖危险,如果遇到暴雪雪崩之类的天灾,一连几天都死人都有可能。但是,一连三个月都没有回来的人,说明了什么?”
    郭师眼睛一转,惊骇道:“莫非,这些人已经....”
    尉迟恭点点头:“没错,他们都回不来了。”
    郭师的眼睛顿时红了,怒道:“常言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商人虽然不是使者,但是牵连到他们也实属不该啊!将军,咱们要杀光吐蕃人,为他们复仇!”
    尉迟恭哼了一声说:“自然要好好收拾收拾他们,他们的赞普跟大唐之间还有婚约,结果他们就趁着大唐进攻高丽,想要进犯大唐,这样的女婿,不要也罢。
    传本将军命令,全军收缩到松州城内,传令周边县衙,靠近松州的百姓暂且搬迁,免得受到战火牵连。当年松州一战,是因为城墙倒塌,咱们大唐才输了。如今,老子倒要看看,他们能拿松州怎么办!”
    郭师拱手道:“末将知晓了,这就下去传令。还有啊将军,这马上就要开战了,您也少吃点辣,辣吃多了对肠胃不好。”
    见郭师要走,尉迟恭叫住他说:“你祖籍虽然是太原郭氏,但是已经没有太多牵连了。因为王家的事儿,让你没了入考学院的机会,实在有点可惜。这一战结束,本将军保送你入学院学习吧。完成学业以后,再保举你进武院学习。如何?”
    闻言,郭师立刻转身跪倒在地:“末将多谢将军栽培!”
    尉迟恭哈哈大笑,拽起郭师,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走了。这段时间相处,尉迟恭也看透了这个年轻人的本性。对于这样的年轻人,他还是很喜欢帮一把手的。
    这个时候的尉迟恭并不知道,就是因为他的一时起意,却也造就了郭家下一代的一位名将。当然,这是后话了。
    廓州——刺史府
    薛万均和薛万彻看着眼前的吐谷浑使者,虽然心里愤怒,但是表情却很平淡。
    薛万均皱眉道:“本将军没记错的话,你们是不能靠近廓州五十里范围内的吧。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在三十里外聚集了那么多人?”
    吐谷浑使者回答道:“是因为我们一个部落的羊群跑丢了,将军也知道,我们游牧民族,牛羊都是命根子,为了找羊,这才靠近了廓州。”
    听到这句话,薛万彻顿时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怒道:“找羊?你问问你自己信不信,找一群羊,需要十万大军吗?明天老子的马找不到了,是不是也能带十万大军到你们草原去找?想要造反就造反,编什么借口!
    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样的,要打就明说,在那畏畏缩缩的干什么,莫非你们是等着突厥动手以后,后动手?真是怂,老子打心眼里看不起你们!”
    见薛万彻如此说,吐谷浑的使者顿时吓得坐在了地上。
    薛万均不满的看了一眼弟弟,但是也没有太在意,挥挥手,立刻有两个将士走过来,拖着使者往外走。
    吐谷浑使者顿查不妙,高声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们这是在坏规矩!唐人,你们还没搞清楚状况吗?进攻你们的可不只是我们一个,也不仅仅是突厥,而是所有国家、所有部落!”
    见两个执刑将士停了下来,薛万均怒道:“拖下去砍了他的两条胳膊然后丢回去!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们这是造反,是犯上!回去以后告诉你们的王慕容顺,管你来多少人,只要是敢进攻大唐的,就准备好把脑袋留在大唐的边城吧。”
    薛万彻哈哈大笑道:“十万人还是少了点,老子想当国公想了好长时间了,多杀点人,也能升升爵位。回去告诉那个软蛋,没有二十万人,别过来丢人现眼了!”
    薛万彻说完,两个将士就把嚎叫着的吐谷浑使者抬了出去。
    不满的看了薛万彻一眼,薛万均道:“咱们廓州兵力不足,虽然有火药武器,但是守城有余,进取不足。吐谷浑要是真的出动二十万军队,恐怕咱们还真有点吃不消。”
    薛万彻满不在乎道:“兵部不是还给咱们送来了一批大杀器嘛,正好拿来用用。而且,咱们大唐自打平定以来,一直都是自愿募兵、人满即止,实则还能征到大量的军士。只要咱们坚守一段时间,支援就能到了。”
    薛万均抬头看向屋顶,叹息道:“谁能说得准呢,没准儿真如他所说,出现战争的不是咱们这里一处啊。”
    卑沙城、松州、廓州还只是备战,而此时此刻的高昌,却已经打了起来。
    高昌——城头
    新修建的高昌城,可比高昌人的土城坚固的不是一点半点,以至于情况危急的时候,将士们甚至不惜直接往城下丢火药弹。
    箭矢就像雨点一样的射入高昌城,以至于四面城墙周围的屋顶,几乎已经被箭矢插满了。
    躲在城墙的观察口,拿望远镜看了一下外面的情况,苏定方皱眉道:“娘的,龟兹人、于阗人、昭武九姓?突厥人也在?奶奶的,那些个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旗子是什么国家?妈的,老子的高昌城什么时候变成了香饽饽,招来了这么多的臭苍蝇?”
    再多的箭矢,也有消耗光的时候,当箭雨结束,苏定方毫不犹豫道:“开盾!”
    伴随着苏定方的命令,城头上的一面面盾牌费劲的打开,早就准备好叉子的军士立刻对已经搭上城墙的梯子动手。而推不开的,立刻就有一块石头丢下去。已经攀城而上的敌人,甚至脚还没跨越墙垛,就被一刀砍翻,嚎叫着摔下了城头。
    守城战,就是这般紧张。令苏定方无语的是,这些杂七杂八国家的联军,很了解火药武器的缺点,在拼死靠近城墙以后,立刻就用弓箭反压制了城头。如果不是将士们冒着被射中的危险,朝城下投掷火药弹,这个时候没准儿敌人已经登上城墙了。
    想起高昌城内大量准备的防守物资,苏定方就对前高昌留守于泰充满了尊敬。看样子,这位将军是预见了这一幕,才准备了这些。也幸亏这些准备,火药武器的消耗才能减少一些。
    消耗慢点好啊!外面的敌军,密密麻麻,鬼知道有多少?
    苏定方发抖的双手拿起城头上的一个叉子,叉入攻城梯,怒吼一声,就把梯子抬起了一些。两旁的将士见状,顿时明白了主将的意图。一块巨石丢下去,然后立刻帮着将梯子拖拽上来。
    梯子推倒了敌人还能重新扶起来,炸毁吧又浪费火药武器,既然这样,干脆就提上来。拿来烧火也是物尽其用啊!
    紧张的攻城战一直持续到傍晚,疯狂的突厥人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城下汇集了大量的火把,乌漆麻黑的依然有攻城梯搭到城头上来。
    不过好在苏定方早有预料,将士兵分为三波,轮换防守。
    攻守战又持续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突厥的进攻才缓和了一些。守城就是以逸待劳,攻城可不行。攻城只能全力以赴,所以,至少这一点上,唐军是赚的。
    一天一夜的攻守战,让城下堆积了大量的尸体。甚至,还有一些没有死透的,依旧挣扎着要从尸体堆中爬出来。
    这不是最恐怖的,让苏定方为止骇然的是,敌人退走了,却没有带走同伴的尸体,哪怕是伤员也没有往回带。
    看着城下已经堆积了一层的尸体,苏定方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残酷的可能。
    大概....
    也许....
    敌人是要用尸体,堆起一道攀登城墙的梯子。
    看到这一幕,偏将张译方忍不住说:“他们都疯了啊!疯了!”
    苏定方咽了一口口水说:“为了胜利,就要无所不用其极啊!胜者得到一切,败者一无所有,但是,他们的所为,也太没有人性了。”
    张译方叹息道:“看样子,高昌受不住了,将军,咱们城中还有一个热气球,不如您....”
    苏定方一口回绝道:“你想让本将军当逃兵?滚蛋,临战脱逃是个什么罪名,你不清楚?就算朝廷不会问罪,老子也不忍心看着高昌城的将士独自对抗敌人。死则死耳,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你家中还有老母需要侍奉,你弟弟又是个不孝的,还是你回去吧。”
    张译方大笑道:“将军都无惧战死,末将怎么能当逃兵呢?还是让信使坐吧,相信朝廷在受到消息以后,会派兵力支援咱们的。”
    苏定方大笑道:“也好,就让咱们一起看看,这些杂毛能猖獗到几时!”
    虽然是笑着的,但是苏定方心里很是苦涩。他知道,绝不仅仅是西域国家和突厥选择了进攻大唐。毕竟,当初他的老师——李靖就曾经说过,现在,哪怕是吐蕃和突厥联手,也已经不是大唐的对手了。
    突厥不是吐谷浑那种蠢货,他们敢如此行动,必然是有所倚仗的。这种倚仗,很有可能就是....
    举世攻唐!
    丰州——城头
    程咬金收到斥候的信,顿时笑了,对身边的副将程五说:“马上派人下去,再城墙前面的草地铺设火药弹。”
    程五疑惑道:“将军,火药弹铺设的时间不宜过长,您干嘛要铺设啊,一旦受潮了,岂不是....”
    副将程五,本就是程咬金的家将,所以他才敢发出疑问。
    对于这个战场上不止救了自己一次的家将,程咬金还是很有耐心的,扬扬手里的信说:“北方草原落日部落族长的原话,西突厥撺掇他们一起进攻大唐,而且,西突厥的兵力,已经进入了原属东突厥的草原,正在朝丰州来呢。”
    程五怒道:“既然敌人来犯,他们就应该进攻才是,怎么就只通了个信儿?”
    程咬金笑道:“这要求过了吧,人家本来就是一族,如今咱们大唐善待他们多年,他们能够选择报信,并且撤离西方草原,已经算是忠诚了。好了好了,赶紧去埋,顺便,多弄点马腿洞,既然提前得知了消息,咱们就得做好准备啊。
    告诉将士们,一旦开战,不要太强势,假装打不过的样子,让他们的兵力靠近城池一点,到那个时候咱们再一点火,嘿嘿嘿嘿....”
    想起自己不怕挨骂的、跟太子讨教火药武器的使用方法,程咬金就得意,火药武器注定是要逐渐取代冷兵器为主的,如此,谁能玩的溜,谁就有军功拿。
    突厥真是好大的手笔啊,这一次就来了二十万大军,这下,老子不用谎报军功,也足够出众了!
    想到这里,程咬金不由得在城头上狂笑起来。
    岭南——廉州
    跟高昌又不一样,这里的战争已经进行了十几天的时间。作为岭南道的领袖人物,冯盎带着兵力才驰援到廉州。
    岭南道因为不怕外敌侵扰,所以城池还没有扩散,廉州邕州一线往西,并没有建立。但是,就是因为这个,反而被人趁虚而入。如今,廉州邕州以西,大唐的土地,已经被叛军占据了。
    没错,就是叛军。
    交州本属于大唐,但是交州刺史张合,却跟真腊骠国勾结,组成军队北上入侵,这不是叛军是什么?
    站在廉州的城头上,看着城下的张合,冯盎怒道:“张合,你不过一介草莽,得以成为大唐刺史,是朝廷开恩的结果,你不知感恩,竟然还要反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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