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英笑了一下,像是在笑所有人的天真。
    “沿街乞讨?
    一人两人十几人那是没问题,但你知道你们是多少人吗?
    要多少粮食才够你们饱餐一顿,世道艰难大家都不容易,哪有那么多好心人,你们这蜂拥去北方最大的可能,便是饿死途中。”
    宋怀英的话一出口,这些人脸上的神情便越来越慌乱,那是一种对人生的绝望,对未来的绝望。
    仿佛摆在他们眼前的都是一片黑暗,无论怎么选,最后的结局都将沦陷在这黑暗当中。
    “天啊,为什么会这样子?
    难道这是老天要亡我们吗?
    我好好的家没了,什么都没了。”
    “那我们要怎么办?
    横竖都是个死,去北边会死,留在南方也会死,横竖都是个死,那我们该怎么办?
    去哪里有什么意义?”
    这个时候,那个仿佛顶天立地的声音又传来,坚定的响在所有人心中。
    “回南方,跟我一起救灾,你们都会活下去。”
    有个十来岁的小女娃带着哭腔问宋怀英,“真的能活下去吗?
    可是已经死了好多人了。”
    看到这孩子,宋怀英的声音软了很多,但依旧坚定,“真的,如今我来了,你们都能活下去。”
    这一刻的宋怀英不是那个京都纨绔王爷,而是后世那个为国为民的将军大人宋怀英。
    仿佛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说话,说出的每句话,就能顶天立地,就能让所有人都相信他。
    就算以前死了这么多人,仿佛只要这个人到了南方,那大家都能活下去。
    那个之前问话的小女娃突然哭了起来,“我想跟他回南方,我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还在南方呢,她走不了,她走不了,我要回去找我奶奶,我不要离开我的家。”
    小女孩身后的母亲,扯了扯小女孩,却终究没能阻止她继续说。
    或许是潜意识里,大家都不想离开家乡。
    天灾人祸,总是世间最让人无奈的事情,为了活命举家逃跑,为了活命丢下年迈的老人。
    明明是最淳朴不过的普通人,这一刻好像激发了人性的劣根,仿佛自己变成了一个坏人,坏到骨子里的人,等将来就算在北方活下去了,今后的每一刻,想起那个被留在家乡的老人,依旧会良心生疼。
    白云儿看着听着,宋怀英到底要她看什么?
    看着这些,真的很难过。
    “女女别哭了,好,我们回去,我们回去找奶奶,我把最后的食物留给了奶奶的,她不会出事的。”
    小女娃和母亲抱头痛哭。
    那个狼崽子一样的少年看着大家,眼中有着悲伤,却坚定地说道,“我们不会死,会活下去,天都杀不死我们。”
    “我……想要活下去!”
    “我也要活下去!”
    “我们跟你回去,我们听你的。”
    宋怀英看着这些身处苦难,在泥泞中挣扎的子民,坚定的道,“好,那就跟我走,我一路从京都过来,现在靠近南边,逃难的人会越来越多,劝大家一起回去,靠自己的双手劳动,由我送怀英来给你们建造一条活路。”
    这样的宋怀英,看在白云儿眼里,有些像那个故事里的将军大人。
    这些流民同意了,愿意相信宋怀英,跟着宋怀英会南边。
    所有人准备收拾了出发。
    白云儿看到,那个一家三口,也跟在了队伍当中。
    依旧是妇人抱着孩子,男人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他才不信回去就能活,只是跟着大家,想着能多喝几晚粥。
    所有人继续出发。
    带着这么多流民,宋怀英赶路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
    道路越发崎岖,宋怀英早已下了马车,亲自指挥前行。
    白云儿抱着膝盖安静的待在马车里,透过车窗,安静的看着。
    看着所有人,看着那一家三口,不知道宋怀英让她看什么。
    那个婴孩似乎也习惯了这种赶路,喝了白粥不饿了,就不哭了,咿咿呀呀的闹着。
    男人嫌烦,“吵什么,饿都饿死了,还有力气吵。”
    妇人连忙哄着让孩子不要出声。
    男人甚至抢了心蕊好心给孩子的干粮,说这么小的孩子,吃了有什么用。
    抢得理直气壮,毫不客气。
    心蕊看得好不来气,但看自家小姐没发话,也就没说什么。
    只是气恼的起照看其他需要帮忙的人。
    直到赶路大半日之后,快天黑了,大家饥肠辘辘,队伍在次停下,宋怀英让人去附近探探路,另一边安排人熬粥。
    只是清粥,对于好久没有吃过米饭的流民来说,已经是人间美味。
    本以为一日能给他们吃一顿就不错了,没想到这赶路大半日之后,还能有粥喝。
    这一次主动帮忙的熬粥的人多了,因为宋怀英说过,劳动的人,能得到更多。
    施粥的时候,心蕊简直要被气死。
    因为那个不要脸的男人,非要讨要三碗粥,说是他们一家三口,一人一碗,不给的话,就把孩子饿死。
    心蕊气得没办法,只能给了三碗,毕竟那个孩子才几个月大,这没小的孩子,多可怜啊。
    那妇人过意不去,悄悄的把自己那一碗粥还了回去,和孩子一同喝一碗粥。
    男人见状,火大的踢了妇人一脚,不停的骂着。
    心蕊气得喊道,“住口,你骂人,下次你们一家一口粥都不给!”
    男人这才停下,只是小声了骂了一句败家娘们。
    众人喝了粥,天空又下起雨来。
    宋怀英让人去探路的人回来了,说是此地不宜占留。
    宋怀英吩咐道,“继续出发,这一片有山体坍塌过,道路被埋了一大半,路上全是落石断树,大家小心些。”
    有人疑惑的道,“既然有山体崩塌,那为什么现在要赶路,明日在走不行吗?”
    那一家三口中的男人,坐在路边断裂的树干上,嘴里叼着一根野草嚼着,附和道,“有危险还让我们赶路,这不是害大家嘛!这么急着赶路做什么,不就是一路上,大家多喝几顿粥嘛!还说会让大家都活着,这点粥该不会都舍不得吧。”
    有侍卫解释道,“不是这样的,这段路是回南边的必经之路,这一大片,都有山体坍塌的风险,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塌了,今日又在下雨,山体坍塌的几率会高很多,留在这里,实在太过危险。”
    不顾其他人是否还在议论。
    宋怀英已经直接吩咐道,“立即出发。”
    其他人没有反对的余地,只能站起身来,拿好行李,准备出发。
    雨越下越大。
    大家刚往前走出一段距离。
    突然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伴随着惊天雷鸣。
    咔嚓一声,仿佛地动山摇。
    山上有细微的落石在滚落,之前众人的落脚地,被一片沙土碎石,哗啦啦的掩埋。
    宋怀英皱着眉吩咐道,“加快速度,动静小一些,尽快离开这里。”
    看着这一幕,大家惊骇,之前要是没有快速离开,那他们可不就被掩埋了吗?
    此时大家也都知道情况不太好,真的遇到山体坍塌了。
    要是被流沙乱石埋住,那是会没命的。
    于是大家开始跑了起来,有些乱,人挤人,争先恐后往前跑。
    无论宋怀英的侍卫怎么让大家冷静,怎么喊不要乱,这些被吓破了胆的流民,也冷静不下来。
    人群都在奔跑,大家都在乱,此番动静,只会加快山体崩塌。
    已经来不及了,山体开始滑坡。
    在自然的力量面前,人类是那么的渺小。
    “快,劲量靠边走,速度加快。”
    即使这个时候,宋怀英的人,也没打算放弃这些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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