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的晨钟声敲响,“当当当”的一声接着一声在长寿山上空回响。冉韶裳的质问声被淹没其中。
    沈惟庸怔了怔。
    果然不一样了。一切似乎与前世有所不同。
    裳儿不是这般态度对待自己的。
    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有些懵。
    他以为裳儿之所以不同意与他的婚事,很可能也跟自己一样,重生回来了。
    然而,看到她之后,他就发现裳儿的眼中除了对自己的厌恶,并没有仇恨。
    如果她不是重生回来的,会是因何厌恶自己呢?
    他这一次没有了自信,木然地站在原地,望着怒视自己的冉韶裳。
    “你还不走?想破坏我的名节是吗?”冉韶裳夺了月娘手中的铜盆做势要轰沈惟庸走。
    门外响起小沙弥的敲门声。
    “冉家娘子,发生何事?小僧听到男子声音?冉家娘子?”
    沈惟庸这才回过神来,他不想连累裳儿,深深地看她一眼,未再多说,转身跳墙离开。
    冉韶裳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看了眼冉少棠所在方向,冲外面的小沙弥说道:“无事,我晨起练功呢,声音大了点。你去玩你的吧。”
    小沙弥听这语调与无平时无异,眨眨眼,回到角门的歇脚处,看蚂蚁搬家去了。
    月娘接过冉韶裳手中铜盆担忧道:“这里是不能住了,奴婢让人捎话回府,立即接您回去。”
    花管也点了点头,冲着沈惟庸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真是登徒子。女公子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冉韶裳沉了沉眸,思索道:“你们先去忙你们的,我与兄长商量一下再说。”
    月娘与花管对视一眼,便要退下,冉韶裳突然又道:“你们一定要记住,我兄长回来的事千万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否则我可不依。”
    月娘与花管瞧她神色郑重,忙都应着退下了。
    冉韶裳这才放心地进屋。
    “兄长,你看姓沈的怎么对付?”
    她直接去了冉少棠的房间,进屋便问主意。
    她却发现冉少棠眼圈泛红,神情怔忡地站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兄长。”冉韶裳走上前推了推她,冉少棠才回过神来。
    “嗯?你说什么?”
    “你没事吧兄长?”
    冉少棠深吸了口气:“没事。”
    听到沈惟庸叫出“裳儿”两字时,她整个人无法控制的发起抖来。
    那是她与他的闺中之趣。
    他以前叫她韶裳,成婚后他黏着她,声声唤她裳儿。
    可如今,他为何这样唤韶裳?
    他向来是多思谨慎之人,为何冒着风险来此找韶裳?
    冉少棠一时陷入沉思,韶裳的问题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她咳了声,看向冉韶裳:“你怎么看他?”
    冉韶裳的表现让她有些意外。
    其实,说实在的,沈惟庸论长相,真是谦谦君子,翩翩少年。他这般软言好语的求着冉韶裳,不但没得来半分青睐,反而骂了个狗血淋头,可见今世的这个“冉韶裳”与第一世的自己,已然不同。
    冉韶裳坐下来,歪头想了想道:“兄长,我仔细看了半天,觉得他那头发一定是假的。我不会看错的。我一定要找个机会让他出丑。”
    冉少棠愣了下,强忍住笑问道:“你竟是想了这些?”
    “不然呢?”冉韶裳一脸莫名其妙。
    她似有所感悟,又接着道:“我觉得他不好对付。竟然敢跑来感通寺纠缠。不如我们想办法了结了他?”
    冉少棠看她一眼:“你以为是杀鸡呢?这么简单。要是能杀,还等你说?先想个其他法子把婚退了吧。”
    冉韶裳垂着头,嗯了声。似乎心情沮丧。
    冉少棠看了眼窗外愈加明亮的天色,劝了劝精神萎靡的小妹:“你只要坚持不嫁,阿父也拿你没办法的。必要的时候......”
    “必要的时候我就假装上吊,吓吓他。”冉韶裳猛地抬头,脸上哪有半分萎靡的样子。
    冉少棠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她来见冉韶裳,无非是怕她心志不坚,答应了这门亲事。
    如今看来,这种担心完全多余。早知她也不走这一趟了。
    由着这个小妹瞎折腾去。
    “兄长,我们要回家吗?”冉韶裳想起傅母月娘的提议,征求冉少棠的意见。
    冉少棠看了一眼她,好奇心起,反问道:“依你之见呢?”
    冉韶裳抿嘴笑了笑,眼中全是狡黠:“依我之见当然不回。有兄长在,我还怕他?何况,他不敢再来。我都那样说了,他再来的话,脸皮也太厚了。”
    冉少棠摸摸她的头,没说道。
    冉韶裳很少能被兄长这般温柔对待,顿时心花怒放,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怕兄长又要板回冰块脸,便继续沉着气说道:“回去了阿父一定又要逼我答应。真是不想听他讲大道理了。兄长,咱们还是在这儿多待几天吧。反正不用抄经,还有肉吃。”
    冉少棠无奈摇头,沉思片刻问道:“阿父为何要坚持让你嫁给沈惟庸呢?沈家有什么好?沈惟庸也不一定就是最好的人选。”
    “兄长有所不知,阿父从宫里听来的,太皇太后要给摄政王说亲,阿父怕我被选进宫。他不想我嫁入皇室。说那是人间地狱。正好此时沈家来提亲,阿父觉得沈惟庸比摄政王好,嫁到沈家也不会有太多麻烦。两家地位相当,如若我受了气,阿父也能提着刀去给我出气。可是若嫁给摄政王,阿父说以我这脾气,恐怕要被打死。”
    冉少棠听完,呵呵笑出声来:“什么被打死?摄政王有这般可怕?”她心道,阿父是不知道,沈家与摄政王比起来,那才是真正的地狱。沈惟庸就是那个把冉家全族拖入地狱的恶鬼。
    冉韶裳皱皱眉,小声说道:“兄长你不在京都可能不知,听说那个摄政王是先皇的私生子,而且长相丑陋无比,天天戴着面具上朝。手段毒辣,大臣们都畏惧他。而且,而且......”
    冉少棠正听着,突然冉韶裳犹豫着不再说下去,她扭头看过去,问道:“而且什么?为何吞吞吐吐?”
    冉韶裳想了想,靠近冉少棠用蚊子般的声音告诉她:“我听说,这个摄政王是太后的相好。这可是乱伦的。”
    冉少棠绷起脸瞪着冉韶裳:“你一个小女娘,这话你是从哪听来的?若让阿父知道不打折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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