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顶。
    冉少棠顶着风雪从外面跑进破庙,差点撞到一人身上。
    幸好她身手矫健敏捷,才没一头扎进那人怀里。
    她心情恶劣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情深如许的眸子,如汪洋大海似的倒扣过来。
    惊的她心头一阵眩晕,不由倒退一步。
    她退对方则进。
    “少、韶裳,冷不冷,快把这个披上。”终九畴解下身上的大氅,动作温柔的给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女披上,努力让自己适应她的新身份新名字。
    冉少棠顿觉身上沉了几分,扬手扯下大氅扔了回去。
    “不用。”
    终九畴看着女孩冻红的娇俏鼻头又给披了回去。
    “会生病的。听话。乖。”
    冉少棠可以面对他的强硬立即变得比他强硬百倍,可以面对他的胡闹把他当成小狗耍赖,唯独无法应对他的甜腻与撒娇。
    她愣愣地看着一脸委屈却又甘之如饴的终九畴,不知做何反应。
    终九畴却趁机利索的帮她系好带子,顺势还伸出魔掌摸了摸她的头。
    “真乖。”
    “咳咳。”庙内深处阴影里,传来干咳声。
    冉少棠回过神,错过终九畴的肩膀,歪头向声音来源处看过去。
    原来郭侠,相葉,玉行善,商鹏,连同几个护卫都挤在佛案旁边,捣鼓一张大网呢。
    终九畴自是知道这帮人的存在,他进来时早就打过招呼。
    可冉少棠进来后视线就被他宽大的胸膛挡住了,哪里想到自己刚才的小儿女态都被人瞧了去,顿时火冒三丈,还有些不好意思。
    终九畴抿唇偷笑。
    装作事先不知情的转过头:“这张网是给谁预备的?”
    虽然知他是明知故问,冉少棠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还是把话头接了过去:“仇无病。”
    终九畴不顾众人质疑“你们刚才这是在干什么”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走上前仔细瞧了瞧那张网,点头称赞:“用毒仙门的玄冰丝网对付毒仙门的掌门,不错。很期待看到仇无病在网里挣扎的样子。”
    “不过,你怎么会有这个?”
    他目光灼灼看向冉少棠。
    “兄长留下的。”反正以后所有事都推到已经死掉的冉少棠身上就好。
    至于怎么留下的,她完全不想告诉他。
    只要提到宗政慎,他就跟炸了毛的斗鸡一样进入战斗模式,索性避开这个话题。
    相葉看看终九畴又看看冉少棠,突然“哦”了一声,不顾郭侠拉扯,走到二人近前。
    她笑眯眯地围着二人转了两圈,伸出手指恍然大悟的指着两人,嘻嘻笑道:“有问题,有问题。你们两个有问题。”
    终九畴笑而不语,内心却在催促:继续说,把问题点破,终某记你一个人情。
    冉少棠握住相葉的手,把她拉到一边:“哪有什么问题?你刚才不是嚷嚷着饿了?月娘,月娘饭好了没?”
    说完,扯着仍旧不死心的相葉向破庙侧殿走去。
    终九畴心有遗憾,却也不好说什么。
    看着少棠穿着拖地的大氅,他心甚慰。
    玉行善当然明白这其中一切,故不慌不忙的继续与商鹏等人布置陷阱。
    郭侠走到终九畴跟前,小声问了句:“这就是你要舍弃药王宗八山主的原因?”
    终九畴赞赏他的睿智,拍了拍郭侠的肩膀:“名利地位与韶裳相比,皆是过眼云烟。此生能与相爱之人携手白首,才是我辈之追求。郭兄弟,你以为我所言如何?”
    郭侠顿了一下,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他觉得男儿还要以天下苍生为重。儿女情长与肩负苍生相比,还是后者更让大丈夫血脉喷张。
    不过,鉴于未婚妻就在附近,他是断断不能说什么小师妹轻于天下之类的话,不然,小师妹生气了,他可哄不好。
    所以,他停顿了一下,在心里悄悄地反驳完终九畴的言论后,终是点了点头。
    “终少主说的是。”
    躲在侧殿门后的相葉捂嘴笑着,冲冉少棠挤眼睛。
    冉少棠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被注意力始终放在侧殿的终九畴捕捉到,心里顿时暖洋洋的。
    天色彻底黑下来时,引君入瓮、瓮中捉鳖的陷井已经挖好,就差仇无病带人跳坑后填土埋人了。
    除了那张铺天盖地的玄冰丝网,棺材里也下好了剧毒,只要对方开棺,必死无疑。
    众人早早吃饱喝足,装作毫无戒备的围着篝火,守株待兔。
    闲下来的冉少棠打量着破庙里那尊大佛,终九畴靠过来推了推她,小声说道:“记得吗?咱们第一次见就是在这里。那时,我藏在大佛后面。”
    冉少棠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两人距离,怼他道:“乌龟缩着头,你能知道他长啥样?我怎么会记得?”
    终九畴眼皮抽了抽:“牙尖嘴利,也就我敢收了你。自你灵堂大闹族人,又给各家送去经袍,京都各豪族世家都传遍你的事迹。私下里都说万不能娶你进门。你的目的总算达到了。”
    冉少棠白他一眼:“这不还没吓跑你?”
    终九畴:“吓跑他们不就为了我?”
    冉少棠无可奈何地瞪她:“你想多了。”
    “我喜欢多想一点。”终九畴又蹭到冉少棠近前,期期艾艾问了一句,“你不生我气了吧?”
    “你惹我生气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终九畴不敢继续这个话题,想了想,鼓起勇气:“我有个事想跟你坦白。”
    他觉得有必要在成亲前把自己所有身份都交待了,省得惹少棠再生气。
    这一次,他便觉得度日如年了。
    冉少棠拿起地上干枝拨拉两下火堆:“你又瞒了我什么事?”把干枝扔进火堆里。
    二人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受不了这种酸腐气息的其他人,都躲的远远的,不是不想听,是不敢听。
    终九畴正要鼓起勇气说出摄政王也是他时,外面传来马的嘶吼声。
    守在外面的方德及暗卫也发出“有敌袭”的信号。
    “有鳖急着找死,商鹏你留下照顾老弱妇孺,其余人跟我走。大家按计划行事。”
    月娘与花管还有跟来的两个干粗活的婆子,主动把自己划进老弱妇孺队伍里。花管向商鹏讨要腰刀,以防坏人进来了,好拼个你死我活。
    商鹏扔了一把匕首给她:“小心别伤了自己。”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胆子真肥。
    暗卫与一伙人在放棺椁的马车边打斗起来,冉少棠与终九畴飞身上前,有人点起火把靠近棺椁。
    在火光映照下,那人的面容清晰可辨。
    冉少棠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心道,宗政慎怎么来了?
    再抬头看终九畴,这家伙黑着脸,双手抱胸,叮嘱冉少棠:“你别管,让他毒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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