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妹又翻了翻白眼,却是眼珠子一转道,
    “今儿臣妾过来,听说母后身子不适一直不曾起身,想来是母后这阵子精神不济,对下头人疏了管教,疏忽了臣妾倒是没甚么,就怕她们伺候母后不经心,让母后受了委屈,不如陛下等会儿发作几个下头人,也好帮母后立立威!”
    夏小妹只是性子粗,懒得动脑子,可这心眼儿是半点儿不少,且她一向给人都是大大咧咧之感,当真动起心眼儿来,倒是比旁人更加的防不胜防。
    便如此刻朱厚照就毫不怀疑妻子所言,闻言点头,
    “皇后说的是!待会儿朕必要代母后管教他们!”
    夏小妹心中暗笑,那头张太后知晓儿子来了,正等着儿子过来请安好趁势让他见见四妃,就将夏小妹晾在偏殿,却没想到儿子竟转去偏殿寻皇后去了,闻言不由一阵气闷,无奈吩咐道,
    “去告诉皇上和皇后,就说哀家起了!”
    宫女们忙去传讯,偏殿里朱厚照正看着夏小妹牛饮茶水,见她吃得急,茶水都从嘴角溢出来了,忙取帕子亲自给她擦去,
    “你且慢些!”
    夏小妹笑着咳嗽两声却是呛到了,朱厚照不由心疼责备道,
    “你也是真傻,你是皇后谁敢怠慢了你,自管处罚下头人就是,何必委屈了自己!”
    夏小妹应道,
    “臣妾这不是想着母后,身子不适正在歇息,若是闹得动静大了,惊动了她老人家不好么!”
    朱厚照嗔怪道,
    “那也不能就这么渴着呀!”
    小夫妻正自体贴甜蜜着呢,却听得外头有宫女前来传太后的话,二人忙整了整衣衫,去正殿见太后,张太后见得儿子和儿媳二人进殿来行礼,心里再是不快也要装出笑模样,对朱厚照道,
    “总算是陛下平安归来,哀家这一颗心才是放下了!”
    朱厚照忙道,
    “母后,儿子劳您挂心了!”
    张太后忙拉了儿子坐下,有心不理夏小妹,将她晾在一旁的站着,却没想到自家儿子却是个疼媳妇的,刚撩袍子坐下便招手让夏小妹过来,
    “皇后……过来坐!”
    夏小妹看了一眼张太后,却是佯做没有看到自家婆婆瞬间阴沉的脸色,款款过来坐下,却是笑着对张太后道,
    “今儿过来闻听得母后身子不适,也不知可是好些了?”
    张太后冷着脸嗯了一声,就听儿子道,
    “母后身子是哪里不适,可有传太医瞧过了?”
    张太后哼了一声道,
    “你们一声不吭跑出了京师,还跑到千里迢迢的南昌去了,哀家这做母后的如何能不忧心,多少个日夜都不能安寝,日子久了这身子自然有些不适……”
    说着瞥了夏小妹一眼,
    “你们也不是三岁的孩子了,自得做事这般任性!”
    她口里说的是“你们”,可一双眼睛却瞧得是夏小妹,夏小妹心中暗道,
    “瞧瞧……果然跟绮姐儿说的一般,做婆婆的不怪儿子,都是怪儿媳妇的!”
    因着心里早有准备,倒也没有恼怒,忙起身行礼道,
    “母后责备的是,儿臣知错了!”
    张太后见儿媳认了错,自然趁势便要逞一逞婆婆的威风,当下哼了一声道,
    “光是嘴上说知错,心里未必认错,只怕还有下回!”
    夏小妹忙道,
    “母后,儿臣心里也是觉着错了的,儿臣愿领母后一切责罚!”
    张太后闻言暗喜,面上却是装做想了想道,
    “即是如此,便这样吧……”
    微一沉呤道,
    “哀家这几日身子不爽利,你便在哀家这里侍疾吧!”
    夏小妹心知她这是要借机会磨搓自己呢,只话都到了这里,她也不能当皇帝的面忤逆太后吧,忙低头应道,
    “母后身子不适,儿臣侍疾乃是应当应份的,算不得责罚!”
    “嗯!”
    张太后点点头,
    “是个懂事的孩子!”
    正这时一旁立着的宫女见得火候差不多了,便上前来报道,
    “太后,顺妃、康妃、宁妃、召妃四位娘娘前来向太后请安,已是在殿外等候许久了!”
    张太后听了脸上泛起一丝笑容,对朱厚照道,
    “陛下离京这阵子,都是她们几个来陪哀家解闷的,倒个个都是伶俐聪明的可……心……人儿!”
    说着又看了一眼皇后,夏小妹却是微笑点头,仿佛很是赞同的模样,张太后不上一阵气结,心中暗道,
    “这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听不出哀家在拿话挤兑她?”
    朱厚照早在外头见过四妃了,当下点头笑道,
    “即是来给太后请安,便让她们进来吧!”
    这厢自有人出去宣了四妃进殿,四人进来先是向太后行礼,又是皇帝与皇后行礼,张太后见着她们就笑的很是和蔼道,
    “你们都别站着了,都赐座吧!”
    四人笑着齐齐行礼谢太后,之后坐下说话,这四妃之中有活泼明媚如胡仙儿,也有娇媚柔弱如寇湘湘,又有端庄大方如王晴,又有清丽出尘如赵素珏,若是单论相貌个个都是一时之选,比起夏小妹来都要胜上两筹的。
    她们这厢与张太后说起家常来,却是语气亲密,神态热络,一看便知是时常来见太后的。
    又有这一回乃是有太后在背后撑腰,众人有意要朕手给皇后难看,便故意说的热热闹闹,将皇后晾在了一边,张太后还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往皇上身上引。
    朱厚照乃是男子,心思本就不如女子那般细腻,太后有话问,他便答,又有四妃有意奉承,便娇滴滴的向皇上问起南下的见闻,朱厚照也是少年心性,自然是夸大三分口若悬河的讲出来,引得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又听那捉拿宁王的经历,说到惊险之处却是个个掩口惊呼,胡仙儿一脸崇拜的对朱厚照道,
    “也只有陛下这般威武神勇之人,才能从容不迫的将宁王玩弄在股掌之中,将他那些叛军全数诱出,再一网成擒……”
    另一个寇湘湘也笑道,
    “陛下真正是智勇双全!”
    王晴也点头道,
    “陛下,臣妾少时读书,也读到太祖实录里早年征战沙场的英勇事迹,依臣妾看来,陛下正是继承了太祖遗风……”
    赵素珏掩口笑道,
    “还不止呢!陛下不但有勇有谋,还爱民如子,前头臣妾的哥哥写信回来,说是陛下在地主上整顿吏治,引得百姓一片赞誉,如今还有人在家里设上长生牌位,为陛下日夜烧香祈祷呢!”
    召妃赵素珏的兄长便在扬州做知府,自然知晓皇帝南巡的事迹。
    ……
    她们在这处说的热闹,若是换了一个人来,知晓被众人这么有意的晾在一旁,只怕面上立时便要不好过了,可夏小妹何许人也?
    心大皮更厚!
    这厢坐在一旁冷眼旁观,不但不恼还在心中暗暗道,
    “绮姐儿果然神机妙算,算出来太后对付我最大的杀招便是这个,说不得就是想法子让四妃轮流侍寝,好分了我的恩宠!瞧瞧……这不就来了么?”
    此时见得太后步步都在绮姐儿的算计之中,心里有底,半分不慌,只是笑眯眯坐在朱厚照身边,一面听他们说话,一面就着精致的小点吃茶,吃得是津津有味儿。
    朱厚照虽说一面与四妃说话,一面却是拿眼儿挂着她,见她吃得香甜,便抬手将面前的那一盘给她送过去,又看了看她面前的茶水已是见了底,便顺手将自己面前这一盏送到了她面前。
    夏小妹也是毫不客气,冲他眯眼儿一笑,吃了一口茶,再抬头时,朱厚照便冲她伸出手来,擦掉了嘴角上的碎屑。
    他们这般旁若无人的秀恩爱,看得四妃眼角直抽,张太后也是目不忍视,皱眉撇嘴心中暗道,
    “想当年哀家独宠后宫里,先皇也未当着人的面这般待我呀!”
    想到这处不由心中酸涩。
    她却是不想想,弘治帝乃是位守成君子,讲究情绪含而不露,夫妻二人关在房里如何爱怜都成,在外头却是顾着皇家的体面,男人的尊严,并分不能失了规矩的。
    而他儿子朱厚照却是不同,自来就是个不守规矩的人,喜怒形于色,爱憎最分明,对皇后那都是发于情,表于行,想做便做了!
    只皇后二人间的亲昵默契,却是刺得四妃齐齐呼眼疼,胡仙儿强忍了心头酸意,娇笑着问道,
    “皇后娘娘这一趟能跟着陛下南下,真是让妹妹们好生羡慕,也不知娘娘在外有何见闻,不如说些来让臣妾等也开开眼界!”
    她这话一说完,果然见得太后面上一沉,不由暗暗得意,她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太后正恼着皇后私自出宫呢,如此再三提及此事,太后如何不会更恼皇后?
    更有若是听说皇后在外头“见多识广”,便更要恼她无法无天了!
    夏小妹闻言拍了拍手,抖掉了手上的碎渣,笑眯眯道,
    “这个嘛……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心胸啊自然还是要在外头多见识见识才开阔些的!”
    她的话意有所指,众人听了都是脸上一滞,又听她道,
    “要说这见闻可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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