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峰那头没有去找卫武,而是先去找了厉双成,厉双成闻听此事倒是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文明兄,此事打听倒是不难,不过若是想解救令婿出来,便不是小弟能做到的了!”
    韩世峰忙拱手道,
    “能打听出来已是十分感激了!”
    厉双成点头当下就出门去打听了,待到第二日见着韩世峰却是摇头道,
    “打听了一些消息,说是令婿开的茶社,据说乃是宁王叛逆在京师的据点,他们每日在那茶社里密谋造反,现下锦衣卫怀疑令婿与那一干开茶社的朋友都是同犯……”
    韩世峰听了便是一惊,他是老官场了,心知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就是宁王同党,那是能害得一家子去菜市口砍头的,往小了说的话,一句查无实据,便可无罪开释。
    想了想当下问道,
    “广宁兄,在锦衣卫的朋友可是说的上话?”
    厉双成闻言笑了,
    “文明兄,我那锦衣卫的朋友,文明兄也是见过的,便是那王大虎,不过……王大虎此人生性散懒,在锦衣卫里就是混日子,他如今也不过就是一小小的小旗,根本没法子接触这种大案子……”
    顿了顿道,
    “他那徒弟卫武如今可是升到千户,且正正办的就是这宁王的案子,前头小弟瞧着,他与文明兄倒是十分相得,文明兄为何不去寻他?”
    “这……”
    韩世峰一脸的郁闷,他若是想找卫武,又何必来寻厉双成!
    厉双成看出他有些难言之隐,却是笑道,
    “文明兄就是性子太过古板,有些拘泥于世俗成见了,锦衣卫虽恶名在外,但也并不全是胡作非为之辈……”
    说着顿了顿道,
    “我辈为官想要长久,讲究的就是个人面广,大家你好我好四面都不得罪为最好,能有这样好的人脉不用,文明兄如此真不是久历宦海之人应做的事啊!”
    韩世峰闻言沉思良久,半晌才一笑道,
    “广宁兄说的对,是我执念了!”
    他细想了想,卫武那小子倒也真没有得罪过自己,只不过他一开始就觉得这小子油嘴滑舌不是个好人,后头知晓他大献殷勤是为了三姐儿,便立时恶感丛生,实则细细想来,他也未做甚么太出格的事儿,倒真是自己有些钻牛角尖了!
    韩世峰想起昨夜回府,大女儿红肿着双眼等着自己的情形,不由心中暗叹一声道,
    “罢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总不能为了赌一口气,不管大女儿吧!”
    怪只怪他向来自诩清高,不肯与那些皇帝的走狗有瓜葛,待到出了事儿却是寻不到一个真正有用的人脉,又正好卫武经办此案,找谁都不如找他好使,韩世峰若是还想顾着女儿便不能不退这一步!
    且昨儿回府之后王氏也向他禀明了卫武派人传话之事,姓卫那小子都将梯子递到脚下来了,韩世峰若是再不借着台阶上,那便真是要得罪人了,得罪了卫武他不怕,可如今大女婿还在人家手里呢!
    又隔了一日韩世峰便亲自去北镇抚司求见卫武,说是求见倒也不为过,他乃是六品的官儿,卫武如今升了千户已是正五品的官儿了,虽说文强武弱,但锦衣卫乃是皇帝近卫自然不能一概而论的。
    卫武听得外头人禀报,忙放了手头的差事,出来相迎,见得韩世峰很是恭敬行礼道,
    “伯父有事派人叫小侄过去便是,怎得还劳您亲自跑一趟?”
    韩世峰也忙回礼道,
    “卫大人,下官有事相求,自然是要亲自登门求见的!”
    卫武闻言忙摆手道,
    “伯父实在太见外了,以我们关系怎得还要来官场上的一套,伯父还是叫我一声小武吧!”
    韩世峰听了不由暗暗道,
    “这小子顺杆儿爬的本事真是出神入化,我们到底有甚么关系,用得着这般亲热么!”
    韩世峰总算是明白自己为何不喜欢这小子了?
    就是这小子见谁都是自来熟,套近乎的模样,就跟那上门偷鸡的黄鼠狼一般,笑容满面口中殷勤,趁你不注意就将你家里养得最肥的那只鸡给偷了!
    不安好心!对……就是不安好心!
    让人心里不舒服!
    只这时节卫武再是不安好心,韩世峰都只有捏着鼻子认了,当下勉强一笑道,
    “哈哈!这个……此地乃是北镇抚司,不管私下里如何,这明面上称呼也不好太过亲密吧!”
    卫武笑道,
    “我们北镇抚司里都是行伍的粗人,没有那么多讲究!”
    却是不在称呼上与他纠缠,抬手将韩世峰往里头请,韩世峰与他抬脚往那北镇抚司衙门里走。说实话,这个地方但凡是大庆朝里当官的,就没一个想来的,韩世峰也是生平头一回进这臭名昭著之地,进到里头一看,除却来来往往的人都是锦衣卫以外,其余倒与普通衙门无甚两样,反倒还显得更破旧一些。
    卫武看出韩世峰眼中的诧异,便笑道,
    “我们这处不过就是名声在外,实则也是清水衙门一个,里头陈设是破旧不堪,倒是让伯父见笑了!”
    这厢将韩世峰引到了自己的公廨里坐下,又叫了钟顺奉上一杯清茶,韩世峰看了一眼,果然不过普通的香茗,倒也没甚名贵之处,卫武笑道,
    “今儿伯父过来,小侄也知晓是因着何事的……”
    说罢想了想道,
    “只小侄同伯父讲,伯父也不能放心,不如我请了徐兄出来说话?”
    韩世峰闻言又惊又喜,没想到卫武如此的干脆给力,忙问道,
    “怎得……他能出来?”
    卫武笑道,
    “徐兄是没有实据的嫌犯,不过暂时扣在我们锦衣卫,虽说不得行动自由,但在北镇抚司里小侄还是能作主让他出来的!”
    当下叫了一声王行,
    “过去请了徐家大公子出来!”
    说罢将自己的腰牌扔给了王行,王行接了便往外头走,卫武这厢笑眯眯同韩世峰闲话家常,
    “前头去南昌许久,回了京也无空过来给伯父请安,倒是小侄失礼了!”
    韩世峰忙摆手道,
    “卫大人公务繁忙,自应当以公事为重的!”
    卫武点头笑道,
    “伯父说的是!”
    转而又同韩世峰说起自己在南昌的见闻来,韩世峰虽有心不想同他多言,只一来碍着在求人,二来卫武此人说话极有技巧,并不是一昧的高谈阔论,却是说半句又留半句,引得韩世峰问起才笑着又说起,又或是与韩世峰比较京师与外地风物,便是韩世峰对他心有芥蒂,也忍不住要与他搭茬说起话来。
    待到徐志茂过来时,见着的正是自己那向来严肃沉稳的岳父大人,正同卫武聊得火热,
    “岳父!卫兄!”
    徐志茂进来见礼,韩世峰上下打量他,见他虽衣衫有些脏乱,但气色红润,身上脸上也无伤痕,便知他在诏狱里未受折磨,不由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便对他道,
    “你突然入了北镇抚司,倒是让家里人吓了好大一跳,如今见你平安无事,我便放心了!”
    徐志茂忙道,
    “多亏了卫兄一直照拂着小婿,才没受那皮肉之苦!”
    他这倒是实话,按说进了诏狱里,怎得也要先过一遍刑,有没有罪先审一审再说的,若是没有卫武护着,徐志茂这时节只怕就已是经遍体鳞伤的躺在牢里等着韩世峰去看了!
    韩世峰点头对卫武道,
    “倒要多谢卫大人照拂小婿了!”
    卫武忙笑道,
    “伯父客气了!徐兄与小武也是好兄弟,怎得也不能让他受苦的……”
    顿了顿道,
    “只上头有令但凡与宁王的案子有牵扯的,一概不能放过,因而还要委屈徐兄在北镇抚司里呆上一阵子,待到事儿查清了,才能离开!”
    徐志茂倒是想得开,笑着一耸肩道,
    “这里有吃有喝倒是不错,只是没有书便日子难捱,还请岳父大人回去,让绣儿将我常读的那几本书派人送来,也让小婿有东西打发空闲!”
    “嗯!”
    韩世峰点了点头却转头问卫武,
    “卫大人,不知可否送些衣服书籍过来?”
    卫武笑道,
    “旁人不成,徐兄自然是无妨的!”
    他这话也没有说错,进了诏狱里要想过得好,家里不使银子如何能成,若不看在卫武的面上,徐志茂想要在牢里安安稳稳的看书,那银子使少了都是不成的!
    韩世峰也是知晓规矩的,心中暗叹,
    “欠这小子的人情欠大发了,以后当真要我用老三去还么?”
    看这小子那外忠内奸的样儿,实则跟自己心中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三女婿相去甚远,韩世峰不由的是心中连连叹气,
    “老三向来是最有主见的,怎得偏这事上昏了头!”
    心里气归气,但面上还要与卫武虚与委蛇,又与徐志茂说了一会儿话,总算是摸清了大女婿的处境,可以回去向女儿交待了,这才告辞离开北镇抚司,卫武亲自相送,扶着他上了马车,看着马车驶的远了,这才回转衙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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