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若是在铺子里动手脚,那抓去见了官是轻的,就怕到时候将他们一家大小用麻布袋一套,随意寻个地儿埋进土里,找上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找着!
    卫武听说韩绮要去铺子里查账,便黏上去道,
    “绮姐儿要去,我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
    韩绮却是白了他一眼,
    “你今儿不是有正事要办么?”
    卫武一愣抠头皮道,
    “我没正事儿要办呀?”
    刚刚不是说了么,衙门里的差事办完了!
    见韩绮神色怪异,卫武这才恍然道,
    “哦……是有一桩事儿,不过……这哪里是正事儿,待会儿出去顺手办了就是!”
    说着却是拉了韩绮的手正色道,
    “若说有正事儿,我这里倒是真有一桩极重要的事儿,要同绮姐儿讲!”
    韩绮见他说的郑重其事,便也跟着神色凝重起来了,问道,
    “有甚么事儿?”
    卫武便问她,
    “我领了那莺歌回来,绮姐儿心里可是难过了?”
    韩绮一愣,呆了半晌没有说话,她不说话便已是说话了,卫武如何能不明白,不由心疼的搂她重重在额头上亲了一口,
    “绮姐儿怎得这般傻!”
    说着又重重捏了她的小脸一下,
    “你心里不喜欢我带女人回来,便告诉我就是了,为何明明伤心难过,还要顺着我?”
    韩绮伏在他怀里,嘴唇动了动,仍是一言不发,
    难道……我要告诉你……我早知你前世风流成性,必定不会守着我一人么?
    便听卫武又道,
    “我原只是想着一个下贱的奴婢,并没有甚么在意的,却没想到绮姐儿心里会难过,若是难过便告诉我,为何要憋在心里白白苦了自己?”
    韩绮伏在他怀里,良久才缓缓道,
    “你……你不会觉着我善妒么?”
    卫武哈哈一笑道,
    “你若是不善妒,我倒要难受了!”
    前头他带了莺歌回来,一直觉着哪里怪怪的,却是怎得都寻不到毛病出在何处?
    待到了衙门,一日休憩时同王大虎说起此事,王大虎听了是哈哈大笑,伸手使劲儿拍他脑门,
    “小子,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王大虎告诉卫武道,
    “这女人再贤惠也不能同旁人分享男人啊!你想想……若是我那徒弟媳妇每日里进出书院,见了不少青年才俊,对其中一个心动了,你当如何?”
    卫武当时就变了脸,
    “老子杀了那小子!”
    王大虎见状又是一阵大笑指了他道,
    “瞧瞧……不过就是想想而已,你便这样了,而你还领了一个女人回去,让我那徒弟媳妇给你安排做个通房,你想想她心里当是如何难受?”
    卫武这下子是有些明白了,却是又抠了抠头皮道,
    “这个……师父……这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平常事儿么?绮姐儿出身官家,她自己也是姨娘生的,我还当她应是习以为常了!”
    王大虎笑道,
    “男尊女卑世风如此,我们男人们占了上风,自然是不觉着甚么,女人虽无力反抗,但这心里必是十分不愿的,你瞧瞧那些大家里的正室夫人,哪一个不是幼受闺训,一个个贤惠温良,肯主动为丈夫纳妾的,可她们哪一个不是面甜心苦,暗地里发狠?你想想……那大宅后院里被弄死的女人还少么?”
    顿了顿笑道,
    “这还算是对丈夫有情的,心里恨极了才如此,还有一种……便是对丈夫没有半分情意,纳上十个百个也半分不嚼醋的,只要坐在正室的位子,扶正了自己亲生的儿子上位掌了家业,这当家的夫人说不得还巴不得丈夫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呢!可这种夫妻是相敬如冰,不过就是合伙过日子,又有甚么情意呢?”
    说着伸手拍着卫武的肩膀,
    “小子,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以后位居高位,必定是巴结奉承者无数,这送上门的女人那也是数不胜数,你要是想左拥右抱的话,便想想让徒弟媳妇变成哪一种女人吧?”
    卫武垂着脑袋细想,
    “以绮姐儿的心计,但凡她动了心思,论心计必是没一个女人能耍得过她去,可绮姐儿会愿意变成那种阴狠毒辣不择手段的女人吗?”
    卫武是知晓韩绮的,她虽擅计谋,却是从不轻易对人下狠招儿,她终究还是个正直仁善的好女子!
    想到这处摇了摇头,却是又想起王大虎说的后一种,一想到绮姐儿有一天会欢天喜地的为自己纳妾,将自己送入别的女人房里,卫武心里便升起了一股说不出来的委屈,倒仿佛是他被韩绮欺负了一般,到这时他才恍然醒悟了!
    “师父说的对呀!绮姐儿连我有多少女人都不在乎了,那必是心里已没有我了,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他领了那莺歌回去时,看着绮姐儿一脸平静,他自己心里就觉着堵得慌,一想到若是因着这样绮姐儿会对自己冷了心,冷了情,以后夫妻二人形同陌路,卫武便觉得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上,喘不过气来!
    怪不得他老觉着那里不对劲儿,原来是在这里!
    想通了这处关节,卫武倒是吓着了,
    “难道绮姐儿因为莺歌实则是恼了我了?”
    王大虎听得又是一阵大笑,
    “小子,你总算明白了,这女人那有不善妒的,徒弟媳妇那脾气,就是个在肚子里做道场的……”
    说到这处王大虎摇头道,
    “女人就是这一点不好,有甚么事藏在心里不肯讲,这男人的心眼儿都粗,又大多都没有眼色,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来,想当初……”
    想当初自家那老婆子就是这样,自己在外头办差,经年累月的不回家,家里事从来是不顾的,老婆子在家里再苦再累也是从未吭一声,待到他惊觉夫妻二人渐行渐远已无法交心时,儿女都已经大了!
    再之后他想方设法要与老婆子重修旧好之时,却已是再没那个机会了!
    卫武在衙门里经了师父一点拨,便明白了夫妻之间的症结所在,于是回来同妻子开诚布公的道,
    “那莺歌我原是没当回事儿的,不过是个下贱的女子,带回来做个奴婢,使唤使唤也就罢了,却是没想到你心里是不愿的!”
    韩绮见丈夫即是想同自己袒露心迹,想了想也不再藏着心思了,应道,
    “你带个奴婢回来我自是不会不允,但……若是带个通房又或是小妾回来……”
    咬唇顿了顿问他,
    “你可是曾想过要收她入房,让她服侍你,与你同床共枕,为你生儿育女?”
    “这个……”
    卫武倒是真被问住了,想了想对韩绮实话实说道,
    “是男人都好色,若说没有左拥右抱的心思,那是骗人……收房倒是想过,生儿育女我可是不愿意的……”
    顿了顿道,
    “只若是因此令得你伤心难过,甚至对我渐渐心冷……那我是决计不会这么做的!”
    韩绮闻言叹了一口气,
    “你倒是实诚!”
    卫武笑道,
    “我又不是傻子,孰重孰轻我心里明白的很,因为一个下贱女人扔了我的至宝,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韩绮听完却是幽幽又问道,
    “可……若是有一日,又有一个至宝到了你面前,你会如何取舍?”
    这一回卫武沉默良久,最后对韩绮道,
    “你我又不是神仙,如何预知未来之事?左右我只知晓,我眼里心里只得你一个,旁人再有百般好,我也是瞧不见了的,如何会知道她是不是至宝?”
    卫武一言终是勾出了韩绮的两行清泪,就这么看着他,默默无声只是泪珠儿点点滑落,卫武先是用手去擦,到最后擦之不及,只得一点点的吻去她脸上的眼泪,到如今他才知晓,原来绮姐儿心里竟藏了这么多不安与委屈,不由懊恼的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你嫁我那一日我曾说过,要你从此之后再不流泪,却没想隔了不久便食言了!”
    韩绮摇头,双手环着他的腰,长吸了一口气,
    “这不关武哥的事儿,是我自己执念了!”
    她这时才发觉,卫武在情爱之中是向来比她勇敢的,自己见到莺歌时的强做镇定,之后的强颜欢笑,假做贤良,不就是因着心中懦弱,不敢面对么?
    其实从一开始她便因着前世的种种从未信过卫武!
    因而自见到莺歌那一刻起,她从未想过要向卫武表露心迹,只一味以为他就是个见色起意,风流好色之人,认定了他终究有一日会把自己抛在脑后!
    这样对他实在不是公平的!
    夫妻二人在书房之中相拥在一处,这一番细述心声,自然是感情更进一步,越发的亲密无间,只却急坏了外头那等着消息的莺歌,好不易日上三竿了,这书房的门才打开。
    莺歌不等桃李上前,自己抢上一步进去行礼道,
    “大爷……”
    这厢声儿婉转,眼风儿轻飘飘的飞了过去,卫武却是浑没有察觉,正转头对韩绮道,
    “眼看着都晌午了,不如用过了午饭再过去吧?”
    韩绮点头,
    “只有如此了!”
    韩绮转头吩咐莺歌,
    “打了热水来,我们先洗漱……”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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