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荷早已不得往日的风光,身上的绫罗绸缎换成了粗麻布衣,一头发丝凌乱不堪,原本光洁白净的脸颊也变得有些灰败,眼下一片青黑色。
    显是自从吃了“倒头饭”那晚被赶出去钱府之后,她过得不大如意。
    云娇注意到她之前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然变得一片平坦,很显然里头孩子已经没了,也不知她这几日到底遭遇了何事?
    “这个贱人怎能来此?玷污了我奶奶的轮回的路,还不将她打走!”
    丁氏有些心虚,生怕杨素荷道出她在家中所做的那些见不得人之事。
    虽说那些事府中不得几个人晓得,可这仅有的几个人之中,绝对是有杨素荷的一个的。
    因这杨素荷素来很得沈长东的宠爱,她又有着几分小聪明,一张小嘴能说会道,又惯会看眼色的。
    她想套沈长东的话,几乎不大费事。
    丁氏心中惧怕,不待她再开口便抢着叫人将她打走。
    杨素荷往后头人群中退让,口中高声道:“怎了?这光天化日的,还想杀人灭口吗?
    丁擒鸡你这个老货,你若是不得什的见不得人之事,还怕我说吗!”
    “给我赶走!”钱香兰一件杨素荷,便不免想起从前那些糟心事,很是不悦。
    “钱香兰,你也心虚了吧!你怕我说出你老娘那些腌臜事,叫你抬不起头来!”
    杨素荷说着已然闪进了人群之中。
    那些小厮想要捉住她,便有些费事了。
    她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口中不停的叫骂。
    “丁擒鸡,你晓得你今天为何被砸折了脚吗?
    我告诉你,这就是报应!现世报!
    是你,你叫沈长东去翻老夫人的物事,怕她将好东西藏着留给旁人!
    他这才不小心踩折了老夫人的腿,老夫人病糊涂了之后,你从来不曾服侍过她,每日里便只是咒骂,叫她别作兴,要死快点死!
    府里的下人人人都能作证,哪个不曾亲耳听过你在府中骂街?不然叫你那外甥女把云娇站出来说说你骂的那些话?她都耳熟能详了吧!
    现在你倒好,将所有的事情都栽在沈长东身上,一抹脸,你倒成了个孝媳贤妇!
    丁擒鸡,你不亏心吗?
    还有你钱香兰,从这个老毒妇肚皮里爬出来的,你也不是什的好东西!你把我赶了出去,害死了我的孩儿!让我到了如今这种地步!
    幸好老天有眼,不对,是老夫人在天有灵,报应在丁擒鸡身上了,你们的报应开始了!钱香兰你也会有报应的!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们母女都会不得好死……”
    杨素荷原是想将实情说出,败了丁氏的名声,这般,钱家一府都不得好了,她也算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可说到激愤之处,她哪还顾得了那许多?口中只余下极尽怨毒的诅咒。
    直至小厮们捉住她,将她拖走,她口中还在兀自的叫骂不休。
    她这般状若疯妇也不是无缘无故。
    自被赶出钱府之后,她便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是以明晓得回家会给家中丢人,可实在不得去处,只能硬着头皮回了娘家。
    在大渊朝,便是和离的女子,也常会被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
    更别说那些休妻休回去的,连带着父母家人也一世都抬不起头来的。
    何况她只是个小妾,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便这般被赶了回去。
    父亲整日生闷气,因怕别人笑话,连门都不出了。
    母亲整日以泪洗面。
    哥嫂更是嫌弃她丢人现眼,话都不肯朝她说一句。
    她心中虽不服,但想在家中待着,只能忍气吞声,包揽了家中所有的活计。
    便是如此,哥嫂仍旧不满,整日催她将腹中孩儿打了,好找个去处。
    她这般,除了去那些勾栏瓦舍,还能有何去处?
    她不甘心,想找个不得人认得她的地方,做点小买卖。
    跟了沈长东之后,从他那儿拿到的那些好处,全都一文不动的送归了家中。
    家中也因着她送回来的钱财,才推了茅草房,砌上了如今这泥瓦房。
    原本一直嫌弃家中贫穷的嫂子,也因此对她父母孝顺有加,平日三天两头便去钱府瞧她,待更是和颜悦色亲近有加。
    可如今,他们却说翻脸便翻脸。
    昨日里她做中饭,不曾注意小侄子在厨房门口摔了,磕破了头皮。
    哥嫂怒了,执意要赶她走。
    她苦苦哀求:“既叫我走,我走便是,可否借我些盘缠,使我不至在路上饿死。”
    “没得用的个东西!你还有脸要钱?我要是你,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她哥破口大骂。
    “给别人做小妾还叫人赶给回来了,你说你还有什的用!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门口丢人现眼的。”
    嫂子挥了挥手,满眼嫌恶,如同在赶一只令人作呕的蛆。
    杨素荷本就不是个软弱的性子,见软的不行便彻底恼了。
    愤起与哥嫂据理力争:“你们如今晓得嫌我没得用了?早做什么去了?
    当初,是你们瞧着沈长东有银子,劝我去与他做妾的!否则我又何至于如此?
    且若不是我,你们又如何能过上今朝这般好日子?如何能住上这大瓦房,又买了良田,衣食无忧?
    尤其是嫂子你,若不是你劝我,我不也能同你一般,嫁个对我言听计从的郎君,怎会到今朝这般地步!”
    “你这腌臜贱货,狗p眼里拉出来的东西!还有脸来同我比?也不看看有多脏!”她嫂子立刻暴跳如雷,如同遭遇了天大的羞辱一般。
    “我脏?你们吃我肉喝我血的时候怎的不嫌我脏!到头来还翻脸不认人,你们叫我走,我偏不走!”
    她说着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嫂子便伸手来撵她,她一把拍开了嫂子的手,这下可如同捅了马蜂窝。
    “细妓子!你敢打我!敢打我!杨素考,你瞧见没有!这个细货敢打我!”
    “反了天了还!”
    杨素考暴喝一声,顺手从草垛上抽起一根粗树枝来,对着她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毒打。
    直至母亲见她下身出血,才拦住了哥哥的棍子:“别打了,出血了!孩子掉了!”
    “掉了才好!”杨素考重重将棍子摔在地上:“省了买汤药的钱。
    娘你去寻媒婆瞧瞧,可有人家要她的赶紧领走,便是七老八十或是身有残疾,哪怕是个傻子都行,只是别再叫她留在家中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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