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世海额头上青筋直跳,他一张老脸在今朝这般一闹,算是毁了个一干二净。
    朝着一旁不知所措的婢女吼道:“都愣着做什的,还不将夫人扶进去!去请郎中!”
    婢女们急忙上前,几人合力,将丁氏抬了进去。
    钱芳馆一把拉过云娇:“快去,从火叉上跨过来。”
    云娇依言照做。
    便听三姨母在侧叫众姊妹并三舅舅一同去西花厅,几个姨父也一道跟着去了。
    云娇晓得这是要商议事情了,她想要跟着去凑热闹,便扯着姨娘袖口不撒手。
    蒹葭与木槿来了,云娇又打发她们去了,左右她跟着姨娘,也不得什的事吩咐。
    到得西花厅,钱芳吉便取出交子票据,一一分发,口中道:“娘留下来的交子,当初除了三哥不在场,姊妹们都是见证,一共是五万交子。
    我叫人去钱庄化成小票据了。
    我们姊妹五个,加三哥六个,均着分了。
    各人拿了票据当面清点,瞧清了数额,离了这花厅再找我,我可就不认账了。”
    钱芳吉不亏是做生意的,做事有条有理,滴水不漏。
    众人皆查清数额,收了交子。
    她又开口道:“既都不得话说,便一道将五七之事商议一下。
    我们姊妹众多,排场还是不能太小了,该请的乡邻都须得请到,法事也要挑最好的做。
    不能斤斤计较的叫外头人看了笑话,更不能落了二嫂子的口实。
    你们说可是的?”
    众人点头称是。
    烧五七该是女儿的事,姊妹们之间自然一条心,该出力之处便出力,该使银子处便使银子,大家伙出钱出力均摊便是了。
    是以她这番话自然无人有异议。
    钱芳馆将手中交子票据取出两张,递给钱芳如:“长姊,到五七那日我怕是不得回来,到时候烦请你帮我采买照应,至于做活之人……我到时再派人来。”
    她此刻也不知派何人来合适,只能回去再商议了。
    “云娇手底下那个黄菊,勤力又不躲懒,也不多嘴多舌,是个忠厚老实的,不如你就把她留下来?”钱芳如对黄菊印象颇好,开口提议道。
    “这……”钱芳馆对黄菊也不大熟悉,再说女儿身边的人,她一向不胡乱派遣。
    她便瞧着云娇。
    云娇爽快应下了:“好,那便让黄菊留下,待断了七再回去,一人若是不够的话,便叫木槿也留下吧。”
    她语笑晏晏,心中却有些疑惑,黄菊何时与大姨母厮混的如此之熟?她竟半丝不曾察觉。
    “不用了,”钱芳如摆手:“个人就够了,只是跟着采买做个见证,旁的也不得什的事,包包饺子而已。”
    “那便拜托长姊了,”钱芳馆拍了拍她的手,双目楚楚:“这些交子若是不够,你先替我垫上,待你回去我再还你。”
    “你放心吧,假使有结余,我回去给你。”钱芳如收起交子。
    钱姨娘之所以拜托钱芳如,便是因她好说话,若是同其他几个姊姊说,免不得被她们数落。
    钱芳如应下了,众人也不好多什的嘴。
    “三哥你打算如何?”钱芳吉瞧着钱世林问道。
    钱世林踌躇片刻道:“既然娘都说了,将我当个女儿,我自是与你们一道烧五七。”
    “我们姊妹倒是不得意见,还多个人分担点,只是不晓得二嫂子那里如何说?”钱芳祥有些担忧。
    “这般她还有异议?”钱世林不解。
    他对这个二嫂子为人虽早有耳闻,但也不曾亲眼见过。
    不过今朝在门口那一幕,他也算是长见识了。
    “二嫂子都伤成那样了,怕是管不来……”钱芳如脑中没那么多弯弯绕,便直直开口。
    话未说完,便察觉钱芳祥扯了她的衣襟一下:“三哥,不如我们一道去与二哥二嫂商议一下?
    左右这事定下也是要与他们知会一声的,不然和尚也不好写仪子。”
    仪子是逢烧七必有的。
    一刀黄表纸,上书烧七之人本人与子息之名,法师若是漏了谁的名字,那可了不得,叫人打死都不为过。
    今朝头七,便要将这些烧七之人及其子息姓名均报上去,法师便会将备上仪子,待烧七那日化了便是。
    云娇有些云山雾罩的,不明白四姨母这般做到底是为何。
    又随着众人一道去了钱世海的院子。
    郎中才将离去,婢女在院中煎药,钱世海正要出院子,便遇见众人。
    “二哥,二嫂子脚不得事吧?”钱芳如开口问道。
    “骨头折了,大夫说不得大事,伤筋动骨一百天,躺着将养便是了,”钱世海边说便将他们让进屋中:“来,进来坐。”
    众人直接进了房中,丁氏正躺在床上休养。
    钱世林因着人多,也便不曾忌讳。
    几个姨父却留在外头,不曾跟着进去。
    众人先是对着丁氏一番嘘寒问暖。
    云娇还特意上前对丁氏行了礼。
    丁氏一瞧见她便气不打一处来,今朝要不是这个小蹄子,她何至于丢那么大一个人?
    最后还被她泼了一身的纸灰。
    可她也只能心中恼怒,也不好拿到台面上来,毕竟云娇那是替她扑火呢!
    一番寒暄之后,钱世林开口了:“二哥,二嫂,妹妹们要报五七的仪子,我打算与她们一道。”
    钱世林话中的意思很明显,要与几个姊妹一道烧五七。
    钱世海想点头答应,又有些踌躇,瞧向丁氏。
    丁氏眉毛都竖了起来:“你说的什的?你要朝她们一道烧五七?你又不是女儿!”
    “但我自幼不在家中,娘也留下话了,将我当做个女儿。”钱世林言语不紧不慢的。
    “话是这般说的,那是从前,”丁氏耿着脖子:“今朝送殡,你孙子打了幡,抢的是我家胜儿的活计,你既然要做女儿,还叫你孙子打什的幡?”
    丁氏对这事本就愤愤不平,可算寻到了发泄的机会。
    “那是娘留下的遗言,”钱世林皱眉,这二嫂子果然如传言中一般。
    “是奶奶说的不错,”丁氏振振有词:“你若是当个女儿,你孙子有什的资格家来打幡?奶奶的女儿多的是,那么多外孙子都能打幡,还要你孙子来做什的鬼!
    你既顶了儿孙的名头,又要搅在里头烧五七,哪有这好事!”
    只烧个五七,还姊妹众人平摊,能出几个银子?
    当儿子便不同了,从头七到断七,该儿子使的力气花的银子,钱世林便要一钱不差的与她家平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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