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是雷远来了!
    是我的丈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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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襄觉得自己的面颊热得发烫,握着缰绳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以至于手背都发红了。
    她不是没有等待亲人的经历,数年前她从长坂坡脱身以后,坐在林地中等待父亲。那时候曹军喊杀之声震天动地,玄德公的部下丢盔弃甲,狼狈逃窜,林地以外视线所及,惟有遍地的尸体,血流成河。
    那时候玄德公自己都脸色惨白,却还抽出时间来安慰赵襄。而赵襄则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父亲是天下无双之将,无论多么可怕的敌人,都阻挡不了他的快马长枪。
    那时候她也紧张,也期待,但那紧张和期待,和现在心中的所思所想相比,有太多的不一样。
    唯独有一项是一样的。赵襄现在确信了,自己的丈夫和父亲一样,都是能够致力于平定乱世的、真正的武人。
    赵襄听着身后的侍女们大惊小怪地叫嚷着,感觉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
    她用力一抖缰绳,一溜烟地催马下坡。
    越过起伏的土坎,越过成片分布的灌木,越过绵延水畔的干枯蒹葭,赵襄风驰电掣般地纵马奔驰,直到雷远面前才停步。
    “呼……呼……”她剧烈地喘着气,面对着雷远。
    近处观看,她发觉自己的丈夫明显地黑了,颌下的短髭有点乱,颧骨凸起而眼窝深陷,似乎瘦了很多,好在笑容如旧,愈发英武。
    她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澎湃情绪,想要像一个端庄的妻子那样大方问候。可她张了张嘴,忽然就哭了起来。
    这场景落在雷远眼中,不能不为之感动;看着赵襄脸上挂满泪珠的样子,又忍不住愈加怜爱
    此时,天色渐近黄昏,将坠金乌掩映在火红色的层云间,往江面洒落下的荡漾光芒,仿佛金鳞万点。
    雷远看看四周,小船穿越河洲间的芦苇丛靠岸,距离人来人往的码头有些远。身后只有李贞和几名扈从,这时候有的帮着船夫摇橹,有的正在船尾系缆,好像谁也没有注意自己。
    他心中有些冲动,于是向前半步,向赵襄招了招手。
    赵襄抹了抹眼角,略微附身向前,哽咽道:“郎君征战辛苦,身体可有……”
    下个瞬间,她便惊呼起来。
    原来雷远探出双臂,扶着妻子的腰肢,将她猛地抱下了马。
    雷远的右臂其实还缺点力量,赵襄未必就挣扎不开,但她顺从地依靠在丈夫坚实的怀抱里,只觉得温暖而安全,几乎连眼睛都不想睁。
    过了好一会儿,她问道:“听说曹军在江陵以北往来滋扰,军情尚紧,夫君怎么却有暇回家?”
    “益州已定,大军逐次折返,关将军兵力充实,足以从容展布。乐进之流此时妄图荆州,实不自量。夫人请放心便是。”雷远把面庞埋在赵襄的鬓发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肩膀。
    “嗯。”赵襄低声应了。
    又过一会儿,她忽然笑了一声,略微把身躯挪开些。
    雷远揽着她的腰,用力把她抱紧:“咦,你笑什么?”
    赵襄紧紧闭着眼,面颊酡红似醉:“回……回……回府里去。”
    “好。”
    雷远翻身上马,向赵襄伸出手。
    赵襄退后些,摇了摇头,微笑道:“扈从们带得有从马,一会儿就到。”
    雷远在马上挺直身体,往赵襄的来处眺望一会儿,失笑道:“这些扈从们哪里会来?他们又不是傻子,怎敢这时候跑来碍眼?”
    果然山坡那处,跟着赵襄来的骑队已经看不见了。别说是他们,就连李贞那几个,也都看不见身影。雷远坐的是艘小船,船蓬后头并没有多少空间。真难为那几人,竟能拥挤在船板上狭小一处。
    “来吧,上马,我们回家。”雷远再次邀请。
    赵襄犹豫了好一会儿,眼看天色将晚,这才应了。
    两人当下共骑一匹马,徐徐回城。
    将近夷道城的时候,赵襄无论如何都要下马。好在这时候扈从们适时地赶到,为赵襄牵来从马。
    夫妻二人并辔回城,到得太守府里,早有仆役提前备下热水,供雷远沐浴,之后又在卧室中铺陈小几,摆上丰盛饮食。
    他固然自奉俭约,自家饮食到底比外间的更合口味些,这些菜品,也都特意挑了他爱吃的。
    然而雷远持箸在案几上敲了敲,对仆婢们道:“饮食且放在这里。我困了,你们熄了灯火,都退下吧。”
    一宿安眠。
    次日清晨,雷远醒来。一时却不愿起,便坐在床上犯懒,隐约听到前院传来阵阵欢笑声,大概是哪个扈从在向未曾前往益州的同伴吹嘘自家经历。
    赵襄已经洗漱起身了,这会儿带着仆婢们进来收拾屋子,更换屋角的熏炉。
    见雷远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懒散发怔的样子,赵襄微笑道:“少见夫君这般,看来此番入蜀实在辛苦。”
    雷远掖了掖被角,颔首道:“估计今后一年半载里,我军至多在荆北进退攻防,应当不会再迎来大规模的战斗了。我自己和部曲将士们,都可以稍微休养生息。”
    此番回程的路上,雷远就已经想过,玄德公把庐江雷氏的兵力放在巴东、宜都两郡,是以之为荆益两个方向的预备队。固然是委以重任,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一种搁置。
    自己的功绩再积累下去,对关羽的董督荆州军事来说未免是个碍难。而陈到、黄忠、甘宁、魏延、刘封、霍峻等人由于此番入蜀未获大功,资望和军职较雷远差得太远,也不利于日后的调动和指挥。
    更重要的是,单个宗族的部曲实力到这等规模,几乎算得出格。玄德公断不会放任某一家豪强的力量无限制扩张。之后他就算要利用豪强部曲作战,恐怕也会更多调动向氏、习氏、霍氏乃至蜀中东州大豪孟达之流。短期内,不会给庐江雷氏多少扩张的机会了。
    那样也挺好,雷远正可以利用这个时间段深耕地方,发展生产。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单纯的沙场厮杀之人,在战场以外,可做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了。玄德公逐鹿天下的争竞尚有长路要走,自己也不会缺乏建功立业的时候。
    想到这里,赵襄却坐到床边,微微皱眉道:“太过松散了可也不行。前院的扈从们都已经起了,郎君昨日是不是和他们说,今早要去巡城?”
    雷远失笑:“昨日真是这么想的,然则……”
    说到这里,雷远的视线忽被赵襄的衣着吸引。
    她昨晚所着的衣袍已经凌乱不堪,因而这会儿换了身襦裙。赵襄的体型比一般弱质女流略丰腴些,襦裙用的是轻薄衣料,便贴合着身体曲线起伏,划出极诱人的弧线。
    雷远偷偷从被下探出手臂,一下子又把赵襄抱住了。
    赵襄咯咯笑了起来,连道:“须得巡城!扈从们都等着呢!”
    雷远抖开被子把她裹住,免得着凉,随即正色道:“昨夜有些快了,不是正常发挥……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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