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扬几人正说着话,身后传过来一阵喧闹声,他们都扭头向身后看去,只见一些兵丁押送着三辆囚车从雍州州署出来,两个佩刀禁兵在前面开路,一个胥吏左手提铜锣,右手拿木槌,走几步便敲一下铜锣,身后一个官员骑着高头大马,其后左右两排兵士手持长枪把囚车夹在中间,分开了两侧行人和车马。
    街道上听到铜锣声的行人和车马都纷纷走到街道两侧给这些兵士们让出道路。
    校尉姬平说:“这是去处决死囚的,骑马的好像就是雍州长史李晦!一次性处决三名囚犯,在这些年可不常见!”
    这话说得苏扬很是诧异,在古代处死死囚不跟杀鸡一样么?听姬平这家伙说的好像古代死囚想死很难似的。
    苏扬对这些事情不太了解,忍不住:“这话怎么说?你的意思是这几年长安城的治安状况在变差?”
    姬平见苏扬不清楚,就说:“有治安状况变差这方面的原因,但主要是因为我大唐律法制定得比历朝历代都要严谨,而且要宽仁得多,在前朝历代,死刑多种多样,什么车裂、凌迟、下油锅等等吓人的很,而我大唐的死刑就绞和斩两种!而且我大唐对囚犯判刑有一整套复杂的流程,对死刑的判决和执行更是慎之又慎,不但在审案、判决和执行上有时间上的规定,而且要交由皇帝批准,除了一些不在赦免和降罪范围的死刑犯,其他死囚有很大机率活命的!”
    判官蔡鹤说:“姬校尉说得没错,举个例子,一个犯人在夔州被判了死刑,夔州距离长安两千四百四十里,按公文传送的相关规定,驿卒骑马每天行七十里,就算只走陆路,公文从夔州送到长安也要三十五天,一个来回要七十天,就算这案子是只有罪十件以下,属于小案,大理寺也要经过二十五天才能给出审核结果,刑部复核需要二十天,加起来就是一百一十五天,皇帝是否批准执行死刑还需要‘三复奏’,这个时间还不确定,所以一件判死刑的案子从判决到审核、复核、批准、执行最少也要四个多月的时间!”
    “然而,全年之中可以执行死刑的时间却不多,大唐律规定从立春到秋分这段时间不能执行死刑,还要除去不能执行死刑的一系列节假日,全年执行死刑的时间只有四十多天,如果遇上朝廷大赦、降罪减刑,死刑犯活命的机会是很大的,就比如当朝皇帝在位期间,平均每隔十三个月就有一次大赦和降罪,很多死囚想死都难!”
    “这还不算,按大唐律规定,被判了死刑的人还可以上诉,如果算上诉讼的时间,死囚被执行会更加困难,活命的机会更大!当然了,一般判了死刑的人要上诉是比较困难的,虽然皇帝比较喜欢鼓励死刑犯们进行诉讼,但皇帝毕竟批准了执行死刑,如果犯人上诉就相当于打皇帝的脸,下面的官员肯定不能让犯人们这么干!”
    听姬平和蔡鹤这么以说,苏扬感觉唐朝的法律相当完善,文明程度已经相当之高了。
    苏扬看见兵丁们押着囚车远去,街面上又恢复了热闹,他忍不住问:“这几个死囚会被拉去何处执行?”
    姬平说:“押到金光门外执行啊,大唐自开国以来,长安城的死刑都在金光门外执行!延平门外是墓葬区,如果死囚是长安人,一般都会被家属收敛了尸身之后用牛车拉到延平门外安葬;是外乡人的话,尸体就先放在义庄,择日再运返乡里!”
    走着走着,苏扬众人就来到了光德坊,长安县衙就在光德坊,苏扬口干舌燥,就说:“口渴了,哪个地方有茶水喝?”
    果毅白剽说:“某也有些口渴,光德坊内就有一间茗铺,还有糕点小吃!使君,不如去那儿歇歇脚?”
    “茗铺?是茶馆吧?善!”苏扬欣然答应,反正距离也不远,前面不远处就是光德坊的西坊门。
    几人很快就走到了地头,光德坊的十字街西边朝南有一间铺子,门楣上挂着“周记茗铺”的招牌。
    你别说,这茗铺搞得像模像样的,档次不低,进门之前要脱鞋、洗手、净面,店铺门口有博士专门提供这些服务。
    做完这些,苏扬等人被一个茶博士引进铺内在一张长几边跪坐,周边有软垫,跪坐倒也没有不适。
    茶博士把长几擦拭干净,端来探炉烧开水,待水开放入茶叶,很快传出茶香,判官蔡鹤说:“博士,送几样糕点小吃过来!”
    “客人稍等!”
    苏扬指了指远去茶博士的背影看着蔡鹤:“博士?”
    蔡鹤愣住了,点头:“是博士啊,在商铺干杂活的不都是叫博士么?”
    唐朝店小二竟然被称为博士,苏扬还真有些不习惯,就好比夫妻之间称呼老公老婆一样,这时期老公老婆的称呼已经开始有了,不过并不普遍,苏扬刚开始也是惊讶得很。
    糕点小吃很快送来了,苏扬看见这些糕点的手艺和美观上都很一般,与后世的糕点小吃比起来相差太远,他用竹筷夹起一块尝了尝,味道很一般,只有很少的一点甜味,看来这个时期的制糖工艺应该很粗糙。
    这时门外传来粗声粗气的声音:“正好口渴了,给老子来一壶茶和一些糕点!”
    苏扬不由扭头看过去,只见武侯铺的三个全副武装的武侯依次走了进来,门口的博士连忙小心翼翼走进来把他们引到一张长几边,这三人身披甲胄,跪坐不便,索性就一屁股坐在软垫上。
    茶博士煮茶的时候,掌柜陪着笑脸走过来跪坐在一个领头的武侯对面,把一个小钱袋放在桌子上推到了那武侯面前,低声说了几句。
    那武侯竟然毫不避讳的把钱袋拿在手里掂了掂,感觉重量差不多就随手挂在了腰间。
    苏扬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表情,这种事情不论在何时何地都有,这些武侯都是从各地折冲府派来上番的,平时并没有军饷,就只能在当值的时候用这种手段捞一些油水。
    “蔡判官,记下来!”
    蔡鹤一听,愣了一下,连忙答应。
    众人就着糕点小吃一边吃一边闲聊,苏扬也没有摆上司的架子,有什么说什么,不懂就问,这几个下属渐渐也就放开了,有问必答,甚至还不时发表自己的想法和意见。
    没过一会儿,当茶水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一伙青皮混子走了进来,为首一人一脸的凶恶,额头上有好几条伤疤,如同蜈蚣一般,看上去十分吓人。
    这伙人刚走进来,掌柜就提着一个钱袋子堆起笑脸迎了上去,“疤兄,这是今天的例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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