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跟进来的苏扬背后直冒冷汗,这一家子,夫妻、母子到这个地步就真正已经撕破脸皮、图穷匕见了,就差互相拔刀面对面开砍了。
    “啪”的一声李治抓住御案上一个笔筒就砸在地上,笔筒整个被砸得粉碎,他彻底爆发了,大吼一声:“够了!母亲不像母亲,儿子不像儿子,皇后不像皇后,太子不像太子!苏镇远的事情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追究,谁敢再提及此事,朕就杀谁!滚,都给朕滚!”
    如果今天不是跟着太子李贤来到贞观殿,如果不是在外面偷听,苏扬怎么也不敢相信武媚娘竟然在李治面前有如此泼妇的一面,这可是在历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的一代女皇,其政治手腕被后世文人捧上了天。
    今天见到的这一幕让苏扬心里彻底明白了武媚娘对他的恨意有多大,为了弄死他,她不惜在皇帝面前胡搅蛮缠到如此丑陋恶心的地步。
    苏扬想起这几年来他对武媚娘的势力的打击,她手下的飞鹤楼是他搞垮的,她手下的宰相高智周是他绊倒的,还有她手下的几个将军、几十个官员都是他绊倒的,也难怪武媚娘对他已经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
    这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要么是她死,要么就是苏扬死!
    “哼!”武媚娘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李贤向皇帝行礼:“儿臣告退!”
    苏扬也立即抱拳:“臣······”
    李治压了压手:“苏扬你留下!”
    “······诺!”苏扬答应,行礼却在想皇帝把他留下来要做什么。
    李治走回御案后坐下,缓缓道:“镇远,当天夜里,你的做法有些欠妥了,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当着皇后的面动刀兵,皇家的威严不可侵犯,你懂吗?”
    果然还是自己家里人亲,外人始终还是外人,臣子还是臣子!
    苏扬现在终于明白了,张大安和刘纳言为什么一直行事畏首畏尾,他们明知道皇后与太子是敌对关系,明知道皇后的意图就是要弄死太子,要夺太子的权,压制太子在朝野的影响力,可他们依然不敢劝太子对武媚娘下杀手,因为人家毕竟是母子,武媚娘可以狠心杀太子,但太子却狠不下心杀母亲,这就是区别!他们如果劝太子对武媚娘下毒手,就算成功,事后只怕李贤想起来就会秋后算账!
    苏扬下拜:“臣知罪,臣甘愿受处置!”
    李治只是警告苏扬,并没有要处置的意思,他摆摆手:“朕刚才已经说了,此事到此为止!听闻你得了麟儿,月奴可还好?”
    苏扬连忙说:“月奴很好,生了一个千金,我们都很喜欢,多谢陛下记挂!”
    李治点了点头,沉思一下,“大臣们弹劾你的奏章都被朕给压下了,但这件事情的影响力还没过去,你还处在风口浪尖上!这样吧,你准备出去避一避风头,这几天回家好好陪陪月奴,过几天就会有旨意下来!”
    苏扬立即行礼:“诺,臣告退!”
    从皇宫出来,他知道他要调任外放了,至于具体去哪里,他不知道,这事只有皇帝心里才清楚。
    “知运,你去给某办一件事情!”苏扬站在宫门外思索一阵之后对郭知运说。
    郭知运抱拳:“兄长请吩咐!”
    “你去张大安府上,就说我请他去刘纳言府上聚一聚,有大事要与他们商议!”
    “明白,某这就去!”
    苏扬考虑了一下,骑马向城北东的教业坊而来。
    在教业坊的三里十字街口旁有一间文事铺,这文事铺主要售卖文房四宝和空白木牍、竹简、画轴等,除了这些还售卖书籍,例如四书五经之类。
    苏扬在黄记文事铺子门前勒马停下,一个书博士迎出来牵着缰绳问:“客官需要些甚么?”
    苏扬道:“十张画轴、九卷竹简、八片木牍、四书五经各来一册!”
    “好咧,客官所要实在太多,请内堂详谈!”
    “善!”
    书博士把马拴在旁边的栓马桩上,领着苏扬进了内堂。
    “掌柜的,大统领来了!”书博士进内堂就对正在整理消息的掌柜说道。
    掌柜抬头一看,急忙起身向前作揖:“属下参见大统领!”
    苏扬扭头对书博士:“你去外面盯着!”
    “诺!”
    书博士离开后,苏扬关上房门问掌柜:“到目前为止,查到与裴炎有关的消息有多少?某需要所有记录!”
    “大统领稍等!”掌柜说完转身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下裴炎两个字,然后用它包裹一枚铁珠,走到一排书柜前拉开一个抽屉,把小纸条包裹的铁珠放进去再合上抽屉!
    做完这个,他又走到对面的书架前从书架上把一本书抽出一大半,只听见刚才的抽屉里就发出叮咚一声,紧接着是铁珠滚动的声音,似乎在顺着某一根管道滚落下去,很快就没有了声息。
    “大统领,需要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属下给您沏一杯茶吧?”掌柜问。
    苏扬摇头,在矮桌前跪坐闭目养神。
    不到盏茶的工夫,又听见刚才抽屉里发出“咚”的一声,掌柜立即起身走过去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册子,他合上抽屉后转身在矮桌前跪坐把册子递过去:“大统领,关于裴炎的调查都在这里!”
    苏扬接过册子打开,这是折叠册子,关于裴炎的调查记录写了一大半版面,他用了半盏茶的时间看了一遍,然后把册子摊开放在矮桌上,以手指指着一个位置:“把这一条给某抄下来!”
    “诺!”掌柜答应,取来一张纸铺开,提笔沾墨开始抄写,很快抄录下来,把抄写好的纸张递给苏扬。
    苏扬看了一遍折叠起来塞进自己袖子里,“以后若是有何紧急的消息,例如朝廷或宫中即将发生大事或已经发生的大事要迅速交给魏庸!”
    “诺!”
    从黄记文事铺子出来后,苏扬骑马快速赶往刘纳言的府邸,等他赶到时,一个小厮正与郭知运等在门口,苏扬一看就知道张大安已经到了。
    “兄长,张相和刘相已经到了!”郭知运迎上来。
    苏扬点点头,把马交给小厮吩咐:“把它喂饱一些!”
    “诺!”
    郭知运给苏扬引路,两人很快就到了刘府前院一间房子里,刘纳言和张大安已经在等着了,两人各跪坐在一张矮桌后,桌上放着茶水和点心。
    “末将去取了一样物件,来迟了,恕罪恕罪!”苏扬连忙拱手道。
    张刘二人起身作揖回礼,张大安说:“某也是刚到,苏将军请入座吧,不知将军为何如此着急请某来刘相这里?”
    苏扬在旁边一张矮桌面前抱拳:“二位相公,末将可能要外放了!”
    张刘二人闻言都是一惊,刘纳言连忙道:“将军何出此言?我等二人身为宰相都不知啊!”
    苏扬道:“就在半个时辰前,某随太子进宫了,皇后要追究某当天夜里阻挡她入东宫之事,太子与皇后发生了正面冲突,陛下雷霆震怒,双方都没有讨到便宜,结果就是末将被放到外面去为官,至于具体去何处,陛下还没有定下来,但旨意送到末将府上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最多也就是三五天的事情!”
    刘纳言和张大安互相看了一眼,刘纳言忧心忡忡:“将军若是外放为官,我等在朝中就少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援,太子殿下也少了一条得力臂膀啊!而且将军离去之后,左羽林卫恐怕会落入其他人之手,以皇后的手段,她若无法控制,只怕左羽林卫会被拆得四分五裂!”
    苏扬摇头:“如今仅仅只有皇后一人,她纵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成事,她的权力来源于皇帝和依附她的大臣,特别是政事堂的宰相们,据我所知,在薛元超乞骸骨之后,在政事堂内,她还有裴炎和魏玄同两个铁杆!而决定羽林卫武官将校任命的除了皇帝之外,还有政事堂宰相们的举荐,魏玄同目前还只是有参政议事之权,话语权也不是特别大,此人暂时对我等的威胁不是很大,关键是裴炎此人,此人隐忍多年,早就成精了,很会抓住时机,某想在离开洛阳之前把裴炎拉下马,最不济也要让他调离中枢贬到外地!”
    张大安叹道:“将军的想法很好,但想要把一个宰相拉下马谈何容易?我等又没有他的把柄,如何解决他?”
    “我有!”苏扬说完从袖子里拿出纸张打开递过去。
    苏扬很明白,就算有裴炎的罪证也不一定能把此人拉下马,这一切还得看上位者是否有这方面的政治需要,封建时期的律法很多时候都是皇帝手里的工具,有政治方面的需求,想要打压某个大臣就动用律法这个武器;没有这个方面的政治需求,甚至还要拉拢某个大臣,即便此人犯罪,皇帝也会对此人所犯之事选择性的视而不见!
    看完纸张上的内容之后,张大安吃惊道:“将军,这上面说述裴炎罪状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上面有时间有地点,指名道姓的,一查就知道,怎么可能是假的!”
    刘纳言接过纸张看了一遍,皱起眉头说:“这事不是什么大罪,想要把裴炎扳倒的可能性不大啊!陛下若是有意包庇,这根本就定不了裴炎的罪!”
    苏扬笑道:“这罪虽然是小罪,但真要追究虽不能把裴炎贬为庶民,但至少也能把他贬到外地为官,就看怎么操作了!”
    “哦?难道将军有什么想法?”刘纳言颇为好奇。
    苏扬凑近一些低声细语:“二位相公,尔等只需如此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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