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宁最终带燕暨下到井中。
    燕氏家仆迟迟不来,毒却耽搁不得。子宁本想一人下去看看究竟,但他抓住她的手之后,就不肯放开。
    只好一同进去。
    井底有一小汪积水,下面一片漆黑。子宁带着燕暨避过,不让他踩到脏污。
    中毒后她原本就视物模糊,到了昏暗的井下,不说和燕暨一样什么也看不见,也是差不了多少。
    她提着泓镜剑,从墙壁上划过,找到了一处中空,是一道门。
    推开后空气涌入,里面的烛火一瞬间自燃。
    无数摇曳光点嵌在甬道两璧,一直延伸到远处。
    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地宫。
    燕暨感觉到了火焰烧灼时气流的流动,他握紧子宁的手:“靠近些。”
    子宁听得不太清楚,但他拉过去的动作意图明显,她顺从地靠了过去。
    她的手被他紧紧捏着,手臂和他交缠。温暖的身体贴在他手臂上,即使隔着几层衣服,仍能感觉到她肌肤的滑腻。
    燕暨觉得被她轻贴的那一边身子发麻发热,胸口里五脏六腑都在痒。
    她太过温顺,真的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靠过来,依偎在他的身边。
    感官缺失的忧虑竟然淡去,燕暨握紧手中的剑。子宁在他身边。
    除她之外,无不可杀。
    就这样依偎着走进了地宫。
    地宫里的确是有活人的。
    然而燕暨连杀十三人后,燕暨的感知范围内暂时得到了安全和平静。
    内力不能动用,感官残缺,但燕暨仍留着触觉,他能感受到风。从无敌手的剑客只要还能握剑,就不会输。
    子宁在他身边毫发无伤,只是鞋尖溅了几滴血。
    穿过几个房间,最终一直走下去会到哪里,没人知道。
    “子宁。”燕暨说道,“去往何处”
    他声音低,子宁听不清。她手指屈起,轻轻在他手心一搔,握着他晃了一晃,求他再说。
    这一次,她拉着他的手让他弯腰,又踮起脚尖,把耳朵凑了过去。
    她的呼吸轻轻吹在他的颈上,燕暨身上的毛孔像是在一瞬间全部张开,他喉结一滚,唇边仿佛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温热。
    脉搏搏动,她的血在皮下缓缓地流。明明失去了嗅觉,却仿佛有异常的馥郁香气侵入他的胸口。
    涨的发疼。
    他启唇一顿,往前凑上去。
    唇瓣触到薄薄的耳廓。
    她被烫了似的一抖,头轻轻一低,他的唇便从她的耳廓,一直擦到她的耳尖。
    裹着软骨的耳朵尖肌肤极细嫩,耳朵在他唇瓣的轻压下微微变形。他稍微退一点,那小小的耳朵就又支了起来,可怜地依在他的唇下,无力抵抗。
    想要亲吻,但她似乎在惊慌,手指紧紧抓着他的掌心。
    他做出要说话的样子,微微张开唇,又迅速闭上,狡猾而短暂地含了一下。
    然后离她远一点,对着她的耳朵:“子宁。”他慢而和缓地叫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咬得很认真。
    气流震动着灌进她的耳朵,他贴在她耳边,声音隔了一层似的朦胧,又近,又远,语气也多了几分低柔的缱绻。干燥柔软的唇瓣似乎又是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垂,激得它烧起来似的烫,他问:“要去何处”
    “……”子宁满脸通红。
    耳朵……连到了哪里为什么她会浑身滚烫,甚至身下也感到了湿意。
    她无措地说不出话来,转念一想,听觉消失,说了他也听不到。
    为什么要问她只好牵起他的手,举到前方示意。
    燕暨却把手放在她的唇上。
    修长的手指伸展开,指腹内侧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茧。他把手指放在她唇上,轻轻触着,贴在她耳边告诉她:“你说。”
    他要用手指读唇语。
    子宁耳朵发麻,被他轻抚的嘴唇也发麻,滚烫的一颗头颅里,大脑烧成了浆糊。
    她下意识听他的话,刚张嘴就蹭过他的指腹,像是亲吻他的手指。
    麻得厉害,她嘴唇发抖,忍不住伸舌头舔了一下唇。舌尖却没有那样灵活,擦过嘴唇的同时,也不自觉地舔过他的指腹。
    燕暨压抑住了喘息,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那一点湿润的软腻,就成了瞬间引爆他欲望的引线。
    想要和她贴在一起,用唇齿抵住她的舌尖。
    可是不行,她正在用这样的方式跟他说话。
    他从欲火狂烧的迷乱中分神,勉强辨认她的唇语,她说出每一个字,都像在吻他的手指。
    他从这有意为之的把戏中,尝到了自讨苦吃的煎熬。
    她很聪明,怕他分辨不出长句,说的是简短的句子,中间有停顿,那停顿的间隙,让他血脉奔腾。又期待,又畏惧。
    像在等她吻他。
    她说:“往前走,解毒。”
    然后,她加了对他的称呼:“主人。”
    燕暨几乎窒息。
    “主”这个字……如此恼人,竟这样的淫靡。
    彻头彻尾是一个吻。
    子宁闷哼了一声。他突然迅速而用力在她唇上压了一下,将她柔嫩的嘴唇压扁,几乎有点疼。
    手指离开的时候在她嘴角划了一下,子宁张开嘴轻喘一声。地宫好闷,她喘不过气。
    燕暨收回手重新握紧她,满头大汗。
    他几乎失控。
    想吻她。想吻她。
    乌鞘剑在他手里发抖,似乎无声咆哮着渴望饮血。
    杀。
    子宁觉得燕暨是生气了。
    她依偎在他臂边,感觉他的心跳得格外急,体温滚烫。
    燕暨敏锐地顺着气流的方向行走,穿过一道道门,似乎在克制着某些几乎喷薄的情绪,然而已然有些无形而危险的东西正在升腾。
    他一开始拉着她的手走,后来走得越来越快。子宁跌跌撞撞跟不上,他就拥着她走,把她一把搂在了怀里,紧贴着他的肋下。
    衣摆飘摇,地宫中烛火闪烁,他一手提着剑,从不躲避,几乎是在有意寻觅,直奔危险。
    遇一个,杀一个。
    子宁看不清路,也看不清人,不知道自己多少次踩过了粘稠的鲜血,鞋子已经湿透了。
    一路走来,杀空了大半个地宫。
    乌鞘剑向来不染血,此时剑身依然雪白,在烛焰下闪着银光。
    燕暨紧紧搂着子宁的手臂,把她捆在自己身上。
    子宁在心中默默地算,一路走来这地宫的长宽大小,竟是和桃源村的形状相仿。
    那么,到这里也已经走了大半了。
    应当快到尽头了。
    下一个房间,遇到了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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