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哗然。
    不过少倾骚乱后,便达成了一致意见。
    金虹阁二长老和宋氏力请盟主下令将燕氏从武林盟除名。
    “勾结魔教,抢夺秘籍,甚至杀害了梵天寺的大师们!其人可诛!”金虹阁二长老道。
    宋家主道:“简盟主,燕氏对正道豪杰下手,实为不忠不义,背弃武林盟——背盟者天下共诛!”
    “请盟主下诛杀令!”
    形势一转眼间逆转至此,看着周围群情激奋的人,子宁只觉得荒谬可笑。
    人人形状扭曲,状似义愤,实则暗喜。躲在人群中就像是站在了正义的一方,喊着讨伐不义者的话,干着邪恶的事。
    人就是这样的东西。
    子宁向燕暨身后慢慢走了一步,她瞥到白易烟在人群中欲言又止,神色变幻。
    突然觉得有些快意。到这时候,没有人要他了……只有她站在他的身边。
    主人啊。
    面纱之后,子宁红肿的嘴角勾起一点笑,有点刺痛,嘴角却越扬越高,愉悦真心实意。
    直到第一个人按捺不住冲了出来。
    燕暨拔剑。
    血花迸溅的时候,颜色是鲜红的,非常美丽。
    子宁将乌鞘剑的剑鞘背在身后,泓镜剑的剑身如镜面,反射出被杀之人狰狞却终止于诧异的面容。
    雪花似的剑花闪烁,像雪从天空中密布的阴云中飘落,昔日的美人举剑,取走人性命的模样,轻巧得像摘下园中的花。
    “……枕梦姬。”简英华自言自语。
    话音未落,燕暨的目光已经冷冷地刺了过来,乌鞘剑滴血。
    简英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点古怪的笑。
    对面人多势众,战局趋于疯狂,本想袖手旁观的断脉山和梵天寺糊里糊涂地卷入,燕氏家仆渐渐负伤。
    天下第一的剑客眼前已经没有活人,只是敌人亦会暂避锋芒,攻其短处,子宁等人面对的压力越来越大。
    且战且退,燕氏家仆化整为零,在燕暨的示意下纷纷散开离去。
    燕暨断后,送走最后撤离的浅碧。
    子宁在燕暨身后,收敛了面纱后的微笑。
    奔宵倏忽而至,腾跃着穿过举着刀兵的人群,来到他们面前,像从天马天而降。
    白易烟突然赤手空拳越出人群,问:“燕暨,我再问你一次,你娶不娶我”
    “上次在断脉山我说过,我愿意和枕梦姬一起侍奉……”
    她眼神火热,江湖豪侠在他面前不堪一击,他的剑无人可敌,哪怕现在被围攻,仍不落下风,甚至让人胆寒退避。
    哪怕抛弃一切,仍是百年不遇的传奇。
    子宁转头看她,面纱上半部分露出一双眼睛,迷迷蒙蒙,美得像雾像梦,却莫名让白易烟心头一跳,汗毛竖起。
    燕暨却在她腰间一勾,带着她旋身上马,催马疾行。
    四星门众人射出暗器,被燕暨击落,落在地上叮叮作响。
    奔宵扬长而去。
    出了城门,弃官道,径自隐入林中。
    子宁坐在燕暨身前,抓着他放在她腰间的手腕。
    风吹起她的长发,风驰电掣的奔宵,迎头撞入下雨的云。
    燕暨用袖子盖住她的脸挡雨,让她紧靠在他的胸口。
    子宁听到雨打在他衣袖上的声音,奔宵踏过积水的坑道,水花飞溅,溅到她垂下去的鞋子上。
    他的心跳从她的后背上震动着传到她的胸腔,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像人终于从无法呼吸的水面中冒出了头,胸腔敞开着任空气冲刷,再一次找到了生机。
    她抱紧怀里的乌鞘剑,仰起头嗅到他袖子上的血腥气和雨水的甜味。
    好大的雨。
    她笑了起来。
    燕暨似乎有所察觉,他袖子一动,把她盖得更严实了些。他凑在她耳边道:“去海州。”
    海州,美人图指示的地方。那里有魔教的宝藏。
    江南多雨,这片雨云似乎在跟着他们一起走,从离开崇州不久,一直下雨到夜里。
    燕暨在河边下马,把子宁抱下来,放奔宵去喝水。
    地上湿漉漉的都是泥,奔宵甩着尾巴走得小心,神骏的步伐变成碎步,有些滑稽。
    子宁到底还不会骑马,即使精神很好,但脚踏实地之时,仍旧腿一软险些摔倒。
    燕暨扶住她的腰,让她小心。
    前后没有村落,子宁不认得这是哪里。她仰头看着天上的阴云渐渐散开,露出半弯月亮,洒下银色的月光。他们正向着东边行,极东的海州临海,子宁还没有去过。
    不过摆在眼前的事非常明显,即使有燕暨帮她挡雨,子宁的头发仍然湿透了,燕暨更是一塌糊涂,像是从水里捞出来。
    没有家仆随侍,他也没有衣服可以换,还要继续湿淋淋的穿着脏衣服。周围下过雨,满地积水污泥,没地方坐,没地方站,没办法吃喝休息。
    子宁已经先替他皱了眉,不知道他接下来的一路要怎么办。
    这个夏天,他淋了好多雨。
    只怕他活到这么大,只有今年最受罪。
    但燕暨先打量子宁,看她脸上湿透了的面纱。
    薄纱遇水半透,贴在她脸颊上,饱满的嘴唇被勾勒得分明,透过面纱印出红色。
    突然很想隔着面纱吻她。燕暨喉结滚动,却只是伸手在她脑后一勾,把面纱揭下来。然后他扯开她的衣带。
    “……主人”子宁仰头望着他。
    外衣也湿了,贴在她身上,勾勒得曲线毕露,他甚至能看见胸口挺立起来的小点支起薄薄的夏衣,他克制着转过头去,脸上的水滴下来,和汗溶在一起,他不想擦。
    手指搭在她腰侧轻触,燕暨解开她的外衣脱下来,低声道:“休息一夜,来得及晾干。”免得穿着湿衣受寒。
    ……但内衣……他看到了半透明的小衣紧贴在她身上,乳头的颜色都隐约透了出来。一时几乎喘不过气。
    子宁看着他把那件紫色的外衣搭在树枝上。似乎他在野外更照顾人,或许他自己也能勉强将就一下,免得苦了自己。
    只是刚有这个念头,她便看见燕暨匆匆别过头拔出乌鞘剑。
    燕暨克制着自己不分场合的欲念,他甩去水珠,用衣袖擦拭剑身,以免它潮湿受损,以往擦剑总能静心,但他能感觉到到她再看她,内衣半透,紧贴在肌肤上,就心火更旺。
    静心——燕暨深深呼吸,满地泥泞,这里不是个好地方。
    他又拿起她的泓镜剑,细心至极地关照,擦来擦去,心思繁杂,甚至忘记了他自己的狼狈。
    子宁望着他擦剑,只觉得他的眉眼在月光下显得更深邃,漆黑的眼眸仿佛含着些什么克制汹涌的东西,叫人看不分明。
    ……果然,燕暨应当跟剑在一起。
    子宁看着他擦剑没完,只好自己伸手解开他的衣袍:“主人,晾一晾衣裳吧。”
    燕暨这才回过神来,将剑放开。
    林中有树,他用随身携带的匕首灌注内力,削了几块木板,两个人终于在满地泥水的林中有地方坐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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