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战战兢兢的缩在一边,贾赦瞥她一眼,叹息着摇摇头,这大儿子身边哪里有可用之人?不是背主就是胆小如鼠,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国公爷牌贾赦(二)
    贾母和贾政听了丫鬟回禀的话气得不轻,但也没敢去找贾赦的麻烦,之前贾赦昏迷不醒还是让他们有所顾忌的。贾政虽得了个官职,但守完父孝职位暂无空缺,耽搁了快一年还没有走马上任,若此时闹出气死长兄的丑闻,他这一辈子可就毁了,且贾赦毕竟是袭爵人,府里的体面还要靠贾赦撑着。
    贾母靠在软榻上,四个小丫头跪在脚边给她捶着腿,两个大丫鬟在身后为她打扇,当真是悠闲享受的生活,可此时她却气得心口发堵,她让老二住进荣禧堂虽说有偏心之故,但更多的是为了打压老大,老大跟她从小不亲,她仗着孝字早早让两个儿子保持一个平衡,如此才能保持自己在府中的地位。不然等老大袭爵威严日重成了气候,她再做什么就晚了!
    老大刚开始自然不会同意,但她声泪俱下的吵着要回金陵,到底让老大妥协了,谁知竟又出现变数,且老大还硬气的说什么不要爵位全家回金陵。她可是国公夫人,风光无限,若老大没了爵位,她岂不是要被人笑死?
    贾母捂着有些发痛的额头,觉得自己的预想成真了,老大这爵位还没袭上就不将她放在眼里了,日后她哪还有话语权?
    “翡翠,你看着大老爷身子如何了?不过是醉了一场,怎就闹得这般严重?”
    翡翠之前在大房受了气,回话时自然添油加醋,“奴婢看大老爷已是大好了,训斥奴婢的时候中气十足,不像病重的样子。不过前几次奴婢去时都被拦在外间说是怕扰了大老爷休息,也许大老爷身上真有什么不舒服也不一定。”
    翡翠告状告得很有技巧,果然她一说完贾母就摔了杯子,“有什么不舒服?我看他分明是跟我做戏,存心不让我舒坦!可怜我老了老了想让亲近的儿子就近孝顺也不成,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孝的东西!”
    一帮小丫头赶忙围上前好言劝慰,贾母假哭了一阵忽然计上心来,你会装病我也会,我就看看你担不担得起气死母亲的罪名!贾母眼一闭就瘫在了榻上,急的丫鬟们忙去寻贾政和王夫人。
    贾赦正在地上慢悠悠的走路,昏睡三日,感觉手脚都有些僵硬,何况这本不是他自己的身体,也需要好生适应一阵。想到之前从镜子里看到大儿子的容貌,他心里又是一阵别扭。
    这时冬儿进门来报,“老爷,老太太晕过去了,听说……听说老太太是听了翡翠的回话才晕过去的。”
    贾赦眼一眯,不用想都知道是假的,想拿这个钳制他?哼,看来史氏是真不知什么叫一家之主!
    “既然消息传了过来,老爷我怎么也要去看看,你去跟你太太说一声,她身子不好就不必过去了,不是什么大事。”贾赦说完就背着手带了两个小厮往荣禧堂走去,这是他的一惯动作,幸好这具身子年纪也不算小,看上去没有丝毫违和。
    张氏自然有自己的耳目,早知道了贾赦先前说的那些话,这会儿听得不用去正房受气自然乐得在屋里逗弄贾琏,心里对贾赦也升起了一丝期待,说不定在她身子不成之前还有机会当上真正的当家太太!
    贾赦一进门就看见二儿媳守在床边抹泪,屋子里悲悲切切的好似贾母真的如何了一般。他无视了众人的视线,自顾自的在椅子上坐下,沉声问:“太医来看过了吗?老太太身子一向强健,为何忽然晕倒?”
    贾政气愤的抬头瞪着他,“兄长看上去并无大碍,为何要说那番话将母亲气得病倒?弟弟何曾忤逆欺压过兄长?不过是想要住得近些孝顺母亲罢了,白得了兄长诸多指责怨恨,如今兄长竟是连母亲的身子也不顾了吗?还是兄长袭了爵位就容不下我和母亲了?”
    贾赦抬手就将刚端起的热茶扔到了他头上,“放肆!”
    贾政被他身上的威严唬的一愣,随机才惨叫出声,“啊——!我的脸!”
    贾母也装不下去了,扶着丫鬟的手颤巍巍的坐起来震惊的瞪着贾赦,“老大!你做什么?”
    贾赦定定的看着贾政,心里仍有一丝伤感,他以前是真觉得二儿子好学上进是个好的,原来也是在他面前装的吗?面对自己的兄长竟能理直气壮的乱泼脏水,半点心虚也无,还说什么品行端方?真是可笑!
    儿子长歪了他自然要管教,怎么能容忍贾府就这样败落?
    “长兄如父,我问他话他不但不答,居然妄图将气晕老太太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您说他该不该打?且我手上有准头,不过是扔在他肩上罢了,脸上溅了几滴水也值得大呼小叫,哼!当自己还是小孩子吗?”
    “你!我本就是……”
    “说!是谁将老太太气晕的?老太太晕倒之前谁在跟前伺候?谁在回话?”贾赦一句母亲不叫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严厉的扫向四周的下人。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心惊胆战的想着大老爷何时也有了先老太爷的威势了?!
    翡翠等几个丫鬟跪了下来,翡翠察觉不妙,忙哭道:“大老爷冤枉奴婢们了,奴婢只是将大老爷交代的话回给老太太听,老太太一时受不住……”
    “住口!仗着在老太太跟前儿有几分地位就敢攀扯起主子来了?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她们几个带下去分别审问,定要查出是谁气着了老太太!”
    “是!大老爷!”两个三十多岁的嬷嬷应下后才面面相觑,她们是贾代善院子里伺候的,一个姓魏、一个姓林,贾代善过世后,她们就被调来当个二等嬷嬷,实在是方才贾赦的言行举止太像贾代善,她们才不由自主的站了出来,这会儿却有些骑虎难下。
    “还不快动手?”贾赦扫了她们一眼。
    魏嬷嬷和林嬷嬷立刻叫上以前在贾代善院子里做事的下人把翡翠几个往外拖。翡翠吓得不停向贾母求救,贾母这时才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立刻拖下去审问,没看见她们几个已经把老太太气糊涂了吗?”贾赦冲外面吩咐了一句,转头盯着贾母,眼中满是寒意,“老太太莫不是放心不下父亲,忧思成疾?父亲想必也很是挂念老太太呢。”
    贾母看着他的眼神打了个寒颤,莫名的心虚恐惧起来,国公爷去世她是高兴大过伤心的,毕竟日后再无人能压在她头上,府里就是她说了算了。此时的贾赦太像国公爷,竟让她产生一种国公爷回来找她算账的感觉,一刻也不想见到他,“我,我无事,你们都回吧!”
    “既然老太太无事,那我就趁大家都在,把话说个明白。荣禧堂是当家人住的地方,二弟若想住,除非弄死我自己袭了爵位,否则,想也不要想!”贾赦在军营上粗野惯了,说话也带着煞气。
    王夫人缩在一边,把心里转动那些小心思又收了起来,今日这番话传出去,若贾赦真有个好歹,贾政谋害长兄争夺爵位的罪名就背定了。她不由得心里暗恨,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往常小看了这位大伯!
    贾政捂着肩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硬挺着脖子说道:“兄长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与母亲母子情深,自然想离的近些,你不愿意便罢了,何必闹出这许多事来?”
    “这就是你对兄长说话的态度?”贾赦眼神锐利的看过去,见他瑟缩心里更是失望,“哼!一个府有多大?难不成以前你住的就远了?那这么多年你是没孝敬过老太太了?有这耍弄心眼子的功夫,你还是多读些书吧,但凡能考个举人回来,也算你光宗耀祖!”
    贾政脸色愈发难看,他以读书人自居,却连个举人也考不上,如今被不学无术的兄长明晃晃的刺出来,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魏嬷嬷垂着头快步进屋回话,“大老爷,几个丫鬟招了,是翡翠暗示大老爷在装病,气坏了老太太。”魏嬷嬷自知得罪了贾母,此时已经打算好了,这次事了就求了贾赦去大房当差,就算不成,她是服侍过先老太爷的,拿银子自赎出府也是行的。当即将贾母当时与丫鬟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贾赦对于贾母那番不孝的言论不置一词,反而说道:“看来老太太这院子里的奴才一个个心大得很,伺候主子不尽心,还挑拨离间,合该换了才是!”他站起身弹了弹衣袖,“这些事自有张氏处理,老太太安心养病就是,可千万别让父亲在地下牵挂才好。”
    贾母刚想说的话又被他这一句给堵了回来,民间传说里经常有死去之人挂念还活着的亲人就将亲人领下去的故事,这些平时她也就随便听听,今日被贾赦提了两次,她却真的恐惧起来。不是觉得贾代善会挂念她,而是因为贾代善刚死,她就将其宠妾弄死陪葬了,她怕贾代善怨恨她找她报仇啊!
    几人不欢而散,贾赦回到大房交代张氏把贾母身边伺候的人全换了,另外把以前伺候过先老太爷的人都调到他身边。
    张氏虽不清楚荣禧堂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动作要快,不然等贾母回过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于是她带着她的陪房们只用了一个下午就将贾母院子里的人给换了个遍!顺带着把大房也清理了一通,以往因着老爷糊涂无法清理出去的钉子一下子全都以为先老太爷祈福的名义放了出去。
    ☆、国公爷牌贾赦(三)
    贾赦如今的院子里全是以前贾代善用着的忠仆,本来贾母是打算再过一段时间就把他们送到庄子上去,他们也都各自想好了退路,最坏不过就是散一笔财赎回卖身契出府自行谋生,没想到大老爷忽然转了性子般和贾母对上,还将他们尽数调了过来!不管如何,大家都是旧相识,能再聚到一处当差也是件好事,自是高兴的。
    贾赦用人也顺手起来,如今换了个身份看贾府,跟他从前的感觉完全不同,尤其贾母和贾政的虚伪,让他对府中众人都没了信任,沉思两日过后,便吩咐几个嘴严稳妥的下人去调查府中各位主子,“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若发现有谁不妥立刻回禀。”
    “是,老爷,您且放心。”几位下人清闲了两年多,如今总算又有差事了,立即严肃认真的分头行事。
    贾赦捋捋胡子,自认后宅这些人是翻不了天的,如今当务之急是袭爵之事,爵位从国公降到一等将军简直等同于贬斥,待日后再传给琏儿时哪还有什么可继承的?但他是个武官,在太平盛世也没个立功的机会,这可如何是好?
    正想着,外间丫鬟禀报说太太过来了,贾赦眉头一皱,到底不能直接将张氏赶出去,只好坐到书案后假装写字尽量拉开距离。
    张氏进门后怔了怔,本以为老爷又在把玩金石之物,没想到竟在练字?她端庄有礼的福了福身子,笑道:“妾身不知老爷在静心习字,打扰老爷了。”
    贾赦头也没抬,继续写着大字,“何事?”
    “老爷,之前那些下人连同他们的亲眷全都放出去了,这府中一下子去了上百人,妾身便想将账目梳理一下,谁知却发现咱们府上还欠着国库的银子未还,”张氏怕贾赦不在意,忙悄声劝道,“老爷,妾身是妇道人家,不懂得那许多,只是想着这积年欠债若真是圣人恩赐,必会将债务一笔勾销,可如今债务还记录在册,足以说明圣人是想让咱们还上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贾赦闻言一愣,欠款?“早年接驾时花费的那笔欠款?”
    张氏点点头,“是,老爷,先老太爷在世时,无人来讨要这笔款子,可如今……人走茶凉,且老爷并不在朝为官,日子长了,难免会有新上任的官员翻出旧账来讨要,若到时再还就有些难看了。”
    贾赦喝了口热茶,沉吟道:“你所言有理,是我疏漏了,既如此,便将府中账目梳理干净,单提出这笔款子还于户部,我还需写个折子向圣人请罪。”
    张氏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松了口气,原本还以为要费许多口舌,没想到贾赦一下就同意了。张氏觉得他像变了个人一般,但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继承爵位当家做主之后的改变,若继续这般下去,贾府就真正是大房的了,她的琏儿必不会受委屈,她也可以放心了。
    坐了这一会儿,张氏有些乏了,便起身告退,“那妾身这就去安排,老爷身子才好了没多久,勿要久坐。”
    贾赦这才抬头看了眼,发现她面色苍白,不禁皱皱眉,“账目的事安排得用的人去做吧,你多陪陪琏儿。”
    “是。”张氏垂着头退了出去,心里有些伤感,她明白贾赦的意思,她日子不多了,趁还能起身的时候多陪陪贾琏,不然日后就没机会了。可她哪里甘心呢?她恨不得赶走二房,给儿子留下个平安清净的贾府,这理账就是个机会!贾母之前以她身子差为由夺了她的管家权给王夫人,王夫人已经管了一年有余,她不信账目没问题,若能把王夫人揪出来,凭老爷如今的脾气定不会让二房好过!
    贾赦坐在房里叹气,这个儿媳妇是个好的,明事知理还会劝谏夫君,只可惜命不久矣,待她去后再寻一位合适的主母也是不易。再看现在的贾府哪还有当初的荣光?勾心斗角的主子、谄媚讨好的下人,早已是千疮百孔,他拿命拼回来的荣耀都被史氏和两个儿子败光了!揉揉发痛的额角,贾赦心里燃起无尽的斗志,当初他能光宗耀祖,如今同样能!如果贾政教得好就罢了,若教不好,哼,贾府不需要蛀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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