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走吧,我娘应该也到大厅了。”他早就派人唤他娘一同吃饭。墨尘封脸上带着笑,想到他此时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捋要见面,那种温謦的感觉胀满身心,满足地无法形容。轻松滑动着轮椅,身边之人都能感觉到他的喜悦……而与墨尘封相反,在他身边的冷末却是愁云满面,每走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墨尘封让自己见他的母亲,里面的含义如若说自己不懂,那真就是矫情造作了。
    但是,自己不管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这样被人带着见……家长?貌似还是第一次……越想越觉得头痛,冷末觉得自己的肠子已经打结,郁闷难舒。
    冷末低着头,看不到脸上表情,双眼一直看着地面没有抬头。双手冰冷。突然,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握住他……五指紧紧相扣,带着无尽力量和安慰。
    抬头却只看到前方墨尘封的后脑勺,再顺着往下盯着两人紧紧相扣的双手,清冷双眼翻滚。
    前方之人坐在轮椅之上,左手滑着轮椅,右手牵着身后烦闷之人,五指相扣。
    “不用担心,她一定会喜欢你。”带笑的话,墨尘封没有回头,但冷末可以想象那纯粹的春风般笑餍,一定温柔无比。
    胸口的沉闷似乎一下子纾解,脚下的步子也慢慢轻松。冷末冰凉的双手感受着从墨尘封身上传来的温度,心开始融化。
    大厅饭桌边,柳琴早就坐在等候。虽然她和儿子不常见面,但那儿子是从她身上掉下去的一块肉,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一到神医谷,便询问霖兮。
    知道来龙去向后,柳琴心中有喜有悲。
    喜的是三年来一直堕落颓废的儿子,终于愿里开始振作起来。悲的是……情绪还没想好,门外便传来脚步声打断她。柳琴一敛眉目,盯着大厅门口。
    虽然心里早有做好准备,但是当见到自己儿子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时,柳琴觉得自己如遭雷击,呆滞地瞪着两人紧紧相扣的五指,无法回过神。冷末注意到柳琴眼神瞬间,便抽回自己的手,甩开墨尘封。
    “娘。”墨尘封像没感觉到大厅尴尬的气氛,率先滑着轮椅走进,然后让冷末坐在自己身边。
    三人围着饭卓,柳琴带着岁月痕迹的双眼紧紧盯着冷末,这场面显得尴尬……“娘?”
    冷末没有低头,但却也没有看柳琴,只是平视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逃避或是羞愧,无需低头。
    柳琴自从冷末进来后便一直打量,眼神带着审视。这便是这三年来让她儿子疯狂的人,想到这三年因为这人,自己的儿子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便没有好脸色。
    “娘,他是冷末,是我的……”
    “吃饭。”柳琴直接打断墨尘封后面未说出口的话:“有什么事情等吃完饭再说。我想冷末也应该饿了。”柳琴原本就是商贾之女,为人精明那是必然的。否则也不会在墨尘封父亲丝后,独自一个女人撑起家族的事业。
    墨尘封看了眼吃饭的柳琴,再看眼举筷吃饭表情自然的冷末,轻轻恩声。一顿饭,吃的没有滋味。吃饭中,墨尘封时不时为身边的冷末夹菜,表情自然动作顺畅。在一边看着的柳琴,眼里更加深沉……男人和男人的事,她并不是未听说过的,但是当这事落到自己儿子身上,那又不一样。
    而且,如若没错,这冷末,便是三年前他儿子念念不忘之人——当年假扮无双公子,煊寰国的大皇子冷末。
    也就是那个抢了自己丈夫,煊寰国皇太后的后代……丈夫输给那人,现在连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也要被那人抢走!?
    柳琴眼里翻滚,精明双眸带着无人知晓的深意……
    第14章 乱点鸾鸯
    “盟生,今天是神医谷谷主的寿宴,寿礼已经按照你的吩咐送去给墨尘封。”一身黑衣的人在孤铭五米丈外复命。
    “下去。”
    “……是。”
    孤铭一人立在窗边,瘦削凹陷脸颊,整个人尖锐暴躁,给人一种神经质之感。冰冷双目透着寒意。如今的他,真真是身边再无一人,唯一能陪着他的便是这清冷的月。
    今天是墨尘封的生辰,作为武林盟生的他与神医谷没有交情,不去也是理所当然。甚至连礼物都是多余的……但这三年来,每年墨尘封寿宴之时,孤铭都会吩咐人送礼过去。原因无他。
    三年前,捏碎墨尘封双脚脚踝的人是他,让墨尘封这三年来坐在轮椅之上的人是地,而让墨尘封同样失去冷末,和自己一样活在绝望痛苦之中的人,还是他。
    想起过去的种种,孤铭冰冷双眸泛红,血丝一片,夹带着青筋,爆睁地可怕。
    一切都还像只是昨日一般,只要闭上眼睛,心口似乎还能想起当时的疼痛。三年前……冷末浑身是血躲在他怀里,染红他一身白衣。那双一直冷清双眸紧紧闭着,睫毛停止扇动……孤铭紧紧抱着冷末,趴在冷末肩膀上,咬着牙痛若流泪。眼泪仿佛决堤,止不住地流进冷末的衣襟之中。明明被温热液体滴溅,应该会觉得难受异常,但是那睡梦中人却没有醒来。
    “冷末……冷末……冷末……冷末!!!冷末!!!”到最后撕心裂肺的喊声都没有唤醒闭上双眼的冷末。当年,所有武林中人,全都看着他们堂堂武林盟主,武林中的神话抱着冷末。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那种深深哀伤让所有人,都忘记这还在紫霄山庄,还在和魔教对阵。孤铭抱着冷末,脸上仿佛失去伴侣的野兽痛哭。那双早已看不出冰冷的双眼祈求看着墨尘封:“你救救他……我求你……我求你救救他……”
    所有人都清楚的记得那一幕。
    一向高高在上,从不跪人,从不求人的武林盟主孤铭。
    浑身是血的抱着冷末,求着床榻之上的墨尘封。每说一句,便犹如啼血:“墨尘封,你是神医,我求你……”
    “我求你救救冷末,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我求你救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几个求字,也根本不知自己早已崩溃。那时的孤铭,弯着身子跪在地上,只会双手颤抖搂着冷末。然后,不断说着祈求:“我求你墨尘封……我求你救救他……”
    哀伤、绝望、无法承受的悔恨……
    仿佛是一首哀曲在演奏。枫树崖之上,所有人都觉得喘不过气。魔天早已消失不见。这枫树崖上的武林各派都承受不住这种气氛,纷纷离开。
    冷君傲琥珀色双眸不解,却只是选择离开。这是一个皇子,他并不在意。原是如此。但回宫后第一夜便失眠,然后三年来便从没睡好过。冷君傲才明白,冷末不仅仅是一个皇子……
    当枫树崖上所有人全都离开后,只剩下孤铭抱着冷末,还有床榻之上的墨尘封,以及拓跋等人。
    不管孤铭如何哀求,如何乞求,冷末依旧闭着双眼,没有醒来。孤铭抓着墨尘封的手,指甲都要嵌进肉里,那是深深的哀求:“墨尘封,无论如何,请你救他。只要他能张开眼睛。我求你……”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不管是冷御,还是冷末,为何他都会失去!?为何,总要在他以为自己抓在手里之后,决绝地离开!?
    墨尘封脸色苍白,那双如玉的双眸通红一片,眼泪盈在眼眶之中。嘴唇颤抖几次都没法好好说话。看着孤铭,再看看怀里的冷末,疲惫不堪:“你、以为我不想救他吗?”
    “如若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他一命。”墨尘封抖着唇,说出完整的话。如若可以,他宁愿自己的双腿健在,他宁愿自己扑在冷末身上,为冷末挡下那一掌。
    孤铭紧紧抱着冷末,仿佛要嵌入血肉里。明明哭着却又仿佛自嘲笑着:“呵呵,呵呵,我就是个傻子,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从头到尾,我都没懂他……”重生前,他的好,他的一切自己没有读懂,失去了以为自己懂。却没有想到,竟是一样的结局。
    “明明可以不救,为何要救。冷末,这一辈子,我都还不清。欠你的,我一辈子都还不起。”孤铭声音哽咽,颤抖不已。
    “将他还给我,他只是睡着了。”墨尘封看着孤铭:“我真想杀了你,但你的命是他换来的。所以,我不能杀你。”
    “……”
    两个男人,似乎在这一刻,因为怀中的人明白了什么。孤铭似乎也明白,比起自己,墨尘封对冷末的爱不会少。而自己,爱的竟是如此卑微,如此自私……
    最后,墨尘封将冷末的尸首带走,放置在冰窖的千年冰床之上。孤铭时常会去看,而每次去墨尘封必然也在冰窖之中。
    两个男人见面,都没有言语,只是看着千年冰床上的冷末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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