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业为了加强麾下军队的凝聚力,经常到兵营中去巡视查看,并且要求校尉以上的职务提拔,必须经过他的印符加盖才能够生效。由于三镇军队控制的土地广阔,他允许安西、北庭、河中吐火罗地区和大小勃律,以及北印度地区军官的升迁统一在年底汇总上报。
    为了使制度灵活不显得僵化,各军军使可以先将预备提拔的人先升任其职,但要在官职前面加一个“代“字,而且待遇饷钱也只有现职的七成,这样便使得他这位三镇节度使的印符始终对军队中基层有绝对的影响力。
    三月的时候,安禄山将麾下两千名基层军官提拔为中郎将,这两千多名字写满了请加官的奏疏,皇帝一一应允,全部发下告身,这一举动收买了麾下军官们的忠心。
    李嗣业也决定跟着他学,于十月底向皇帝上表,请求皇帝加封北印度驻军军使赵从芳为护军兼右骁卫将军,于阗副镇使王滔调任归仁军军使,兼任大小勃律巡防使,升散官为左武卫将军。其他如永徽军军使毕思深,龙朔军军使白孝德,其余四镇镇使都加官将军。
    他又请皇帝将安西副都护,节度副使封常清加官上护军,怀化大将军。北庭副都护、节度副使段秀实加官上护军,归德大将军。赤水军军使李光弼加官为云麾将军,河西各军军使俱有加官。
    李嗣业替一千五百名中层军官讨封中郎将,拟出一道奏疏比书本还厚,然后发往上安等待皇帝批准。
    杨国忠又跳出来表示反对,但皇帝在这个问题上绝不含糊,直接批复由兵部发放告身。
    李嗣业现在已经完全号准了皇帝的脉搏,只要安禄山讨要什么,他也跟着去讨要,皇帝没有不允许的,这好像就叫传说中的一碗水端平,但这种端平方法,让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和朔方节度使安思顺情何以堪?
    河西进奏院的参军曹安定给他发来信件,信中说杨国忠极力反对他上呈的请封奏疏。
    李嗣业重重地将手掌拍击在案几上,怒声说道:“杨国忠真是不识大体,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对我的奏疏绊手绊脚,若不是陛下英明? 还真让这家伙给捣乱了去。陛下竟然还封他司空之位? 这种庸碌之徒,有什么资格做司空。”
    坐在下方的程千里和杜甫、李光弼面面相觑? 程千里捻着胡须犹豫片刻? 叉手说道:“杨国忠虽无才德,但他独掌朝政? 闭塞言路,关中发生水灾? 他不但隐瞒不报? 还向陛下上奏称雨水虽多禾苗并不受害,有这样的宰相在朝,我大唐岂能无祸。”
    杜甫趁机向李嗣业谏言:“关中受灾,杨国忠闭塞圣听? 大夫不能坐视不理? 杜甫愿意替大夫撰写奏疏,请陛下正视灾情,派出使节视察救灾。”
    李嗣业低头问程千里和李光弼:“你们两位以为如何?”
    “不可,”程千里叉手说道:“关中乃天子脚下,朝中诸公难道看不见吗?只因那杨国忠掌控朝堂? 百官皆不敢言。大夫的奏疏不但起不到任何效果,还会因此恶了杨国忠。我们一旦与杨国忠矛盾加深? 就会使安禄山有可乘之机。所以属下认为,关中的事情还是不要管为好。”
    李嗣业沉思片刻? 才用手按着案几说道:“百姓受灾,我不能坐视不理? 子美你立刻撰写出一封奏疏送往长安。至于杨国忠? 我懒得理他。”
    这时有一名信使来到堂前? 单膝跪地叉手后捧上了书信:“这是赵军使给大夫的书信。”
    李嗣业挺意外,赵从芳已经有多半年时间没有向他来信汇报,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北印度的状况。他隐隐感觉到赵从芳在从葱岭以西的权柄过重,所以才派王滔接替了他的归仁军使的职务,让他专心经营北印度。
    “把信呈上来。”
    他从信使手中接过信件,撕开封口浏览了一遍,对信使说道:“把你率人押送来的昆仑奴,带到堂前来一观。”
    信使叉手退下去,来到都督府门外,伸手一招呼把士兵们押送的昆仑奴带到了堂前。
    李嗣业从案几前站起来,来到廊下扫视这些站在台阶下的肤色棕黑的奴隶,他们佝偻着肩膀,手上戴着木枷,脚上挂着铁锁链。
    这些所谓的昆仑奴乃是赵从芳带兵讨伐南印度俘虏的奴隶兵,是印度南方的一个人种达罗毗荼人,肌肤黝黑性情温顺。他们是长安达官贵人最喜爱的财产,带在身边当做随从是身份的象征。
    大唐境内的昆仑奴一般是由东南亚的热带地区或阿拉伯人从北非贩运而来,还有一种就是赵从芳北印度送来的达罗毗荼人。
    赵从芳在信上提到两个生财门路,其中一个就是通过胡椒商路把昆仑奴贩运至长安,其价值不低于胡椒香料等物品。达罗毗荼人在南印度占人口比很高,根据赵从芳的估计有几百万人之多。
    奴隶贸易是人类历史上最可耻,最卑劣的商业活动。
    他捏着下巴犹豫了片刻,现在所处的时代买卖奴隶是合法的,不存在法律上的问题,但道德上的问题……总是忘记自己是个古代人,过去的价值观在这个时代不适用。如果自己觉得反感的话,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赵从芳和戴望自己搞猫腻吧。
    赵从芳提出的第二个生财门路是在北印度境内设立关卡,对穿过兴都库什山的大食和拜占庭商人收取关税,这个可以实施,但是收取关税的钱不能都落在赵从芳的口袋里。
    他在心中做出决定,对坐在下方的程千里和李光弼说道:“你们先退下去吧,子美留下。”
    两人从案几前站起来,朝李嗣业叉手后,倒退到堂门口才转身离去。
    他挥手对杜甫吩咐道:“子美,书写一封给赵从芳的回函。”
    杜甫起身挪了位置,坐在了角落里的宽案前,伺候在案旁的书吏磨墨伺候,他在笔架上挑选好一支细毫,蘸饱了墨汁抬头望向李嗣业。
    李大夫背负双手踱着步子道:“贩卖奴隶这种龌鹾小事,不必来信询问我,汝自去信联络戴望。在北印度境内设卡收取商税可行,但你不可独自施行,与西域商会共同设卡,所得赋税七成交于西域商会转运至河西,三成你独留下自用,用于扩充兵员奖励属下。”
    “另外,半年内在北印度筹措米粮三万石,征调人力送往于阗镇新修建城内粮仓。以上诸条,均遵照实施。”
    杜甫放下笔杆,捏着书写完毕纸张,提在风中用嘴吹风晾干。
    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堂柱前背负双手的李嗣业,犹豫了一瞬忍不住问道:“大夫既然知晓贩卖奴隶是龌鹾之事,为何不明令禁止?却要假装不在意?所以属下以为……”
    杜甫止住了话音,因为他看到李嗣业脸色明显地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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