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梦?
    我本身是会做预知梦的,不过——她忽然一提,我才想起来,我前一阵,是做了个怪梦。
    有数不清的手,把我从我妈怀里拉出去。
    我盯着她——她的眼睛也很澄澈,但是跟程星河那种孩子一样的眼睛不一样,像是一汪深潭,你看不到底有多深。
    “你,是解梦姑姑?”
    之前听说江瘸子他爹就是找解梦姑姑解的梦,觉得怎么也得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没想到,这么年轻。
    是新一任的解梦姑姑?
    她没答话,那双眼睛波澜不惊,稳如死水。
    她跟其他的江家人,感觉不太一样。
    其他的江家人有的功利,有的执念,有的傲慢,可她看上去,虽然也有贵气,却就像是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一种近乎冷漠的淡泊。
    我不由自主就把那个梦给说出来了。
    她眉头一挑,“哦”了一声。
    这把我弄的更毛了:“你……看出什么来了?”
    她答道:“这个梦,主离别。不久之后你会遇上一件事儿,让你失去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对我来说,重要的太多了。
    亲情友情,潇湘……
    失去?既然重要,哪一样,也不想失去!
    “是哪一样,这看你自己的选择,”她平淡的答道:“在你一念之间。”
    说着,伸出了手,摸了摸我脑袋。
    我顿时就愣了——她看样子,跟我差不多大,甚至比我还要小一点,可这一伸手,简直跟长辈摸侄孙一样。
    叫谁都得莫名其妙,可说不出为什么——我竟然并不反感。
    她的手垂下,抬头盯着钟楼。
    我跟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钟楼已经空荡荡的了。
    不久之前,我才和江家家神并肩坐在上面。
    “打景朝的时候,他答应守在这里开始,就从来不见外人。”
    是说家神?
    果然,其他江家人说自家的家神从来没现身过,可她却知道家神的存在。
    我有些意外:“这么说,我是个例外?”
    她微微一笑,风把她长长的青丝吹拂起来,是一抹清幽极了的木香。
    “那个家神,怎么称呼?”
    “不重要了,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了。”
    这话虽然平淡,却极为凄凉。
    “那,你是为什么?”
    她挑眉看着我,像是问我这话什么意思。
    “你是江家人,为什么会来给我解梦?”
    “你跟其他人不一样。”她答道:“我跟那位老人家的心思,却是一样,因为——你好好的,对江家有好处。”
    跟家神一样,是想保护江家。
    哪怕江家大厦将倾,她也要给江家尽力。
    可是,保护江家,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我心里一沉,我将来,真的会是倾覆江家的罪魁祸首,她也想跟我要个人情?
    “我不要别的。”
    我后脑壳一炸——她不光是会解梦,她还会读心吧?
    她缓缓说道:“我只不过是在做自己的分内之事。”
    这就更莫名其妙了,难道她解梦还得冲业绩?
    没等我问,她接着说道:“多积累功德——你马上就要用上那些功德了,遇上了买雄黄的人,可以做他的买卖,对你有好处。”
    “雄黄?”我点了点头:“记住了。对了,我还有件事儿,想跟你打听打听——真正的江老爷子呢?”
    我来江家几次,一次都没遇上他。
    哪怕连老谋深算的江瘸子,也没能见到江老爷子的真容。
    真正的江藏土,到底是真的跟传说之中一样,旧伤复发,成了植物人,还是——我心里一紧,运筹帷幄,在暗中操纵这一切?
    那个传奇人物,到底是什么样的?
    解梦姑姑微微一笑:“你放心吧,你很快就能见到……”
    这个时候,后面一阵脚步声:“七星,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程星河。
    我回头看向了解梦姑姑,还想替程星河给她打个招呼,可一转头,屏住了呼吸。
    刚才还站在夹竹桃下的解梦姑姑,跟突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了。
    卧槽?
    程星河一只手在我眼前招了招:“不是,你发什么呆呢?我算是发现了,你上江家一来,老他娘的跟丢了魂似得,我说你……”
    “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很好看的姑娘?”
    这会儿白藿香跟上来了,才一听这话,脸色就不善,秋水似得眼睛机敏的就朝着四处转了一圈,那个眼神,让我想起了一种以凶狠著称的豹猫。
    程星河回头看了白藿香一眼,低声说道:“你找一日丧命散喝呢?什么姑娘?”
    程星河又没看到。
    “解梦姑姑……”
    “解梦姑姑就更别提了,”程星河说道:“你刚才听他们一说解梦姑姑,就上心啦?可你是不是忘了解梦姑姑的规矩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
    解梦姑姑有一个规矩——一辈子不见外人。
    一旦见了外人,她们的能力,就保不住了。
    所以解梦姑姑跟降洞女一样,终身不嫁,由娘家养一辈子!
    我吸了一口凉气。
    她为了见我一面,把自己的能力牺牲了?
    值吗?
    对了,我是为了邸老爷子的碧水砗磲来的。
    但是再一转身,墙角那也早没人了。
    来晚了……还是,解梦姑姑就是想拖延我一下,怕我找到邸老爷子,耽误了他们江家力挽狂澜?
    这乱七八糟的,搞得我脑子里很乱。
    邸老爷子收下了碧水砗磲,应该已经跟江家站在统一战线上了。
    还得想法子找到碧水砗磲。
    “大,大富贵……不,李家恩人!”结巴孙在一片纷乱里喊道:“咱,咱们走吧?”
    是啊,这江家四处都是煞气,四处焦头烂额,是该离开了。
    穿过人群——已经没人敢拦着我们,出了江家的大门,临走的时候,我回头看向了那个大宅。
    历经这么多年不倒的大宅。
    接着就问程星河:“这附近有小卖部吗?”
    程星河奔着一个方向指了指:“你买手纸?过去看看有没有,没有爹给你找点小棍刮刮。”
    刮你大爷。
    那个方向,是一个简易的自动售货机。
    巧了,里面,正有一瓶子“初萃醇厚铁观音”的茶饮料。
    我拿了一瓶子,回到了江家大宅的外侧,打开了瓶盖,靠在了墙边。
    那个领口绣着江家家纹的家神,爱喝铁观音。
    一道茶香飘散了出来,很好闻。
    再见了,老人家。
    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灰飞烟灭,都不能算是消失,被人遗忘,才是真正的消失。
    白藿香帮结巴孙把脸补上,结巴孙带着金老爷子,千恩万谢的回了凉河——我已经跟厌胜和亓俊打了招呼,结巴孙梗了半天,这才说道:“大恩不言谢——只要以后有能用得着我凉河孙家的地方,义不容辞。”
    他没说什么刀山火海,但我知道,他对朋友,一诺千金。
    我点了点头:“我也一样。”
    跟结巴孙和金老爷子告别,回到了门脸,老头儿仰面八叉的晒太阳,我经过他身边:“老头儿——多谢你给我那把伞。”
    老头儿呼噜了一声。
    别装了,我知道你听得见。
    我这一到家,也张罗着要给自家的家神上供。
    保佑一个我这样的人,肯定很辛苦吧。绝对不能亏待。
    可东西摆上去,小白脚上去就吃。
    我说你倒是不客气,放着猫粮不吃,抢这个干什么?
    小白脚激烈抗议,往案板上一躺,意思是老子就是这家的家神。
    你?
    不是,你没来之前,这个家就存在二十年了。
    老头儿一乐,搔了搔头:“也许,你的家神,在你生身父母那呢。”
    生身父母?
    我心里一震,一下就想起来了我妈。
    跟我约定见面的日子,也快到了。
    不过,距离约定,还有一段时间,趁着这段时间,我得帮苏寻把碧水砗磲盒,从邸老头子那要回来。
    可已经落在了邸老头子手上的东西,再往外拿,跟火中取栗差不多。
    再说,邸老头子在江家销声匿迹,不知道是不是去给江家补局了,也不好找。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除非,弄清楚他要碧水砗磲盒干什么,又有什么其他他喜欢的东西,能把碧水砗磲换回来。
    程星河忽然凑过来:“我有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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