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怀太子暂且收回心思,手上用力,将她拖上了岸。
    长孙曦脸色苍白如纸,发丝凌乱,浑身上下湿哒哒的滴着湖水。她冷得牙齿直打架,磕磕巴巴道:“多、多谢太子殿下……”
    此刻的她发钗横斜、青丝纷乱,纵使冬衣厚重,可是因为湖水湿透衣衫,还是勾勒出曲线玲珑的身段,真真曼妙无比。
    非礼勿言,非礼勿视。
    昭怀太子当即别过脸去,皱眉道:“走罢,先上去再说。”
    长孙曦脸色苍白道:“好……”不料一身湖水滴滴答答,滴得脚下青草湿滑,一脚没有踩稳,整个人便往前栽去!“啊!”她失声惊呼,本能的抓住身边的人,“救命!”
    昭怀太子原是背对着她的,被她猛地用力拉扯,一时不防,自然而然的往后倾斜,不由脸色大变,“你……”他一句斥责的话还没说玩,两人便一起踩滑摔倒下去!
    “哎哟!咝……”长孙曦吃痛喊道。
    昭怀太子也闷哼了一声。
    傅祯原是跑下桥去,准备帮忙的,见他俩跌在一起反倒不知所措了。
    昭怀太子躺倒在草地斜坡上,四仰八叉,长孙曦趴在他的身上,头发和脸上的湖水“滴滴答答”坠落,不断的涌入他的衣襟里。最倒霉的,是那一袭积雪般耀眼的银白狐裘,上面沾满了青草、枯叶,以及泥土,已经毁坏的不成样子。
    因为这边的喊声动静太大,“呼啦啦”迅速用来一大圈儿宫人。
    见此情形,皆是看得目瞪口呆。
    昭怀太子是白皇后唯一所出的嫡子,自幼含着金汤勺长大,温和有礼、谦谦如玉,生平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更不用说,平时一向还有点过分的洁癖。如此被湖水泥土糊得一团乱,委实无法忍受。
    他鬓角的青筋隐隐跳动,抿嘴不语。
    显然已经在极度忍耐。
    长孙曦急着想要爬起来,偏生浑身冻僵,没有力气,撑了好几下都没能吃成功,干脆咬牙道:“太子殿下,你……,把我推一边儿吧。”
    推她?昭怀太子眉头紧皱,看着她已经泡在湖水里的半只脚,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将她给再次推到湖中,推她下湖,还不如开始就不下来救人。
    他侧首,朝着岸上宫人喝斥,“都在作甚?还不赶紧把孤扶起来!”
    可是不知何故,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像是被定了格,竟然没有一个人跑下来帮忙的。甚至就连傅祯,原本想动,却又脸色微变的止住了脚步。
    昭怀太子不免忍无可忍,怒道:“你们这群蠢货!”
    “太子殿下!”斜坡上面,响起一记惊讶无比的女子轻呼,打断了他的话。紧接着,一个年轻女子提着裙摆,快步小跑下来。在她身后,跟着五、六个穿着整齐的宫女,都是一脸惶恐焦急,慌慌忙忙追上自家主子。
    谁来了?长孙曦抬头望了过去。
    那女子长了一张容长脸儿,面色素净、肤光如雪,一双大大的明眸清亮温和,看起来观之可亲。她身上海棠红的团花袄儿,束杏色腰带,下身配一袭烟笼般的绣花长裙。尽管装束简单,但却透出一种矜贵非凡的气度。
    难道她是……?长孙曦心下一沉,有了某种不妙的猜测。
    “太子殿下。”那女子快步走到跟前,打量着搂抱在一起的二人,惊诧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弄得如此狼狈。”忽地视线扫过长孙曦,脸色大变,“灵犀!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灵犀?原主的乳名?对方认得自己!
    长孙曦心下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起来。
    “太子妃。”昭怀太子皱着眉,朝那女子解释道:“方才长孙女史不慎落了水,孤去救她,结果草地湿滑,都没有站稳一起摔倒了。”
    太子妃?长孙曦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
    不管是哪个女人,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别人搂在一起,都肯定不会高兴的。更不用说,原主和和太子妃还是敌友难辨的表姐妹。当务之急,自己得赶紧从太子的身上爬开,爬得越远越好,最好找一条地缝钻进去消失。
    可是被冰凉的湖水泡得久了,小风再一吹,浑身上下已经冻成了一根冰棍儿。
    根本就动弹不得。
    偏生那些太监宫女们,看见这太子殿下搂了别的女人,太子妃又在跟前,都吓得不知所措不敢动了。毕竟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一个闹不好,死得就是奴才们。
    场面一时静止起来,分外诡异。
    ?
    ☆、暗涌
    ?  静默中,太子妃往前走了一步。
    这是要动手了么?长孙曦想起前世里,那种原配逮着小三和丈夫的时候,撸袖子撕逼的场面。两个女人扭打滚在一起,抓头发、打脸,再给抓几道深深爪印,委实惨不忍睹!不由垂下眼帘。
    然而事情出乎意料。
    太子妃并没有任何撕扯的意思,而是解了身上的孔雀羽披风,给她披上,“怎么这般不当心?好好儿的,淘气玩到湖里去了。”又温柔细声安抚,“没事的,等下喝点姜汤去去寒气,再捂一捂就好了。”
    真的不上火?还是等会儿再秋后算账?
    长孙曦心下猜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今儿的事情已经弄成这样,太子妃也看见了,自己再多言辩解不过是徒劳,只怕还让她以为自己诡辩更加上火。再说了,这里的人的身份都比自己高,太子、太子妃,就连傅祯都是自己的上司,那容自己多嘴妄言?不如静观其变。
    昭怀太子眉头紧皱,沉色道:“赶紧扶长孙女史起来。”显然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嗯。”太子妃一面应了,一面不顾长孙曦身上的水渍泥污,上前抱住她的腰身,却是拖不大动。不由抬头,喝斥那些呆若木鸡的宫人们,“都傻了?还不赶紧过来搭把手?赶紧的!等下把人都冻坏了。”
    岸上的宫人们顿时像被激活了,慌张跑了下来。
    傅祯亦是赶紧上前帮忙。
    长孙曦被太子妃搂着,彼此紧紧相贴,心下是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太子妃。
    她看见自己和太子搂在一起,不仅没有丝毫责备恼怒之语,反而关怀备至,甚至毫不顾惜污了她的衣衫,亲自上来抱开自己。还有刚才她急匆匆的提裙跑了下来,既不端庄,也谈不上丝毫沉稳,完全像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太子妃是天性如此、热心纯良?还是演技太好在做戏?暂且无法判断。
    因而尽量保持沉默不语。
    众人七手八脚的,一阵忙活,总算将长孙曦和昭怀太子分开了。
    “好了。”太子妃松了一口气,“灵犀,你站稳啊。”
    “啊呀。”旁边一个穿着体面的宫女惊呼,“太子妃,你的衣裳都被弄脏了。”拿了帕子,急急上来擦拭,嘴里道:“这可要怎么办才好?好像擦不掉了。”
    长孙曦看着太子妃身上的点点泥污,再看那宫女心疼的样子,实在不好再沉默,因而道了一句,“对不住,把太子妃的衣衫弄脏了。”
    太子妃嗔道:“你都冻成这样了,我还有功夫讲究这个?”挥手挡开那宫女,“行了,行了,别擦了。”看也不看身上的污迹,吩咐道:“快去找人搬两张长条藤椅过来,人都冻僵了,走不得。”
    “孤不用。”昭怀太子脸色微冷,“给长孙女史搬一个便是。”
    长孙曦明白,太子殿下这是对自己非好感。
    只是不免又有点疑惑,既如此嫌弃,刚才为何要亲自搭救自己?难道他不知道,从湖里爬出来的人湿哒哒的?不嫌弃湖边水草脏污?况且他是什么身份,自己又算是哪个牌位上的?身为一国储君,救自己实属反常,看着自己活活淹死才是正常的。
    那么,昭怀太子是为了救太子妃的表妹?还是……,他就是羊脂玉佩的主人,他在救以前的旧情人?情况扑朔迷离,越发复杂。
    “你看你……”太子妃笑道:“简直好像一只落汤鸡。”亲自动手,将孔雀羽的披风带子给系好了,“等下回去多喝几碗姜汤,发发寒气。”
    对方实在太过亲热,这让长孙曦有点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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