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他的心情反而平静了,对着刘彻跪拜后,道:“回禀陛下,臣并不是估计针对皇后殿下,臣对事不对人。巫蛊乃是大害,高祖皇帝就曾严令禁止巫蛊。皇后殿下身边的尚宫楚云据臣了解是会巫术的,还请陛下明察。”
    刘彻挑起眉头,道:“可有证据?”
    张汤摇摇头,苦笑道:“目前人证和物证还不足,所以臣才想要楚姑姑前去配合一下,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但皇后殿下却是认为臣故意在找茬。”
    刘彻并不理他话里的眼药,眯着眼睛说:“证物不足,廷尉就要提审,这是何道理?大汉律例是这么做的吗?”
    张汤冷汗一下子下来了,他之所以被称为酷吏,就是因为只有有蛛丝马迹,绝对给人用刑让其招供。而他运气也不错,很多案件的确是通过他的一些直觉来找到犯案人的。
    以前刘彻不计较,并不代表他一直不计较。张汤这样的做法说好听一点是为了受害者,说不好听就是乱用职权。
    其实他一直都是游离在律法边缘。天子要是站在他一边,那他的行为就是合法的。可是天子开始追究,他可就不妙了。
    忙道:“回禀陛下,臣只是想向楚姑姑当面询问一些事情,不会当作犯人。”反正事情没有成行,反而让他有了回话的空间。
    刘彻低下头,冕冠前的冕旒晃动了几下,就让张汤的后背汗透了。
    刘彻再次翻开了口供仔细看起来,瑞文这人竟敢背叛阿娇,字字句句都是指向了阿娇,要是他稍微有点臆想,只怕阿娇真是万劫不复了。幕后之人抓了时间很好,目前阿娇正在做月子,他不去见她,她想自辩都困难;抓住的事情太好,巫蛊这是哪个皇帝都不能忍的。
    而这人不光用巫蛊,还给阿娇扣上几个面首。不知道还有什么把戏呢?他会睁大眼睛看着的。
    卫家人、公孙贺、陈掌都很快就被带到了宣室殿。当然张汤口中的卫青的贴身侍婢也被带了过来。
    自然首先是张汤说明了情况,贴身侍婢赌咒发誓的证明。
    刘彻面色不变,只是看向了公孙贺和卫君孺,陈掌及卫少儿两对夫妻,沉声道:“你们可要想好了再说,朕不允许有人欺骗朕。”
    然后看着卫君孺和卫少儿身子抖了一下,刘彻眯起了眼睛。
    卫青则是低下头,半点没有慌张的表情。岁月流逝,卫青越发的儒雅,但是看着他在战场上的表现,谁都承认这是一员悍将,还是有勇有谋,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太仆公孙贺和曲逆侯陈掌在娶继妻的时候选择了他的两个姐姐。
    公孙贺上前拱手道:“回禀陛下,臣也是听卫家的侍婢说的,并没有亲耳听闻,做不得数。”
    陈掌也道:“臣的夫人和臣抱怨过,长平侯不愿意娶妻,但是否与此事有关,臣不清楚。”
    这两人直接给卫青挖了一个大坑。卫青仍旧是低着头,恭敬的站在一旁。
    卫君孺和卫少儿此时也明白了,不由得扯了扯身边的夫君,心中着急万分:要是三弟因此被降罪,他们还能有好吗?
    此时真是后悔万分,当初嫁人的时候,卫青就说过公孙贺和陈掌不是良配,他得意的时候他们不会有出格的,但是一旦他有难,落井下石还是往轻了说的。
    但公孙贺可是九卿的太仆,陈掌又是列侯,她们哪里不心动的?所以不顾劝阻,很快就嫁过去了。
    要是没有今天的召见,他们的日子可以说过得相当不错,不再是女奴,而是高高在上的贵人。
    公孙贺斜瞥了卫君孺一眼,道:“陛下问话,要实言相告,才是为臣之道,欺骗陛下,是诛九族的大罪。”
    卫君孺身子一抖,忙低下了头,而卫少儿更是吓得上下牙板有些打架。她们的三妹卫子夫可不就是因为得罪了当今天子,如今连尸骨都找不到吗?她们还没有活够呢。
    再说卫青一向聪明,也不让她们两个姐姐管他的事情,那如今想必他也早有对策了。
    卫少儿对卫青更是有些怨言:去病才十二岁,就被卫青带着上战场,如今去病只认他那个舅舅,而不认她这个母亲了。她嫁给陈掌这么久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眼看年纪越来越大,只怕日后只有去病这一个孩子了,自然想要好好亲近亲近。尤其是战场那是什么地方?一不小心连命都没有了。可是她说的话就根本就不好使,只好减少了往来,眼不见心不烦。
    卫青跟没有看到两个姐姐的退缩就是火上浇油一般,等他们都叙说完毕,才上前,道:“禀告陛下,臣有话要说。”
    刘彻点点头,道:“长平侯可以说了。”
    卫青道:“陛下,皇后殿下母仪天下,值得大汉人人敬重。臣也不例外,但是多余的事情,臣不承认。殿中跪着的侍婢吴氏乃是臣开府之时平阳长公主殿下所赐,先是还能够谨遵奴仆的规矩,但后来臣一直在军中和战场,回府之后,发现其竟然当了卫家的主人,臣实在气不过,又念她旧情,所有才赶出府中了事,谁知她却怀恨在心,到处诬陷臣的名声,竟然还连带着皇后殿下受到了牵连,都是臣家教不严,请陛下责罚。”
    张汤一看就要被卫青圆过去,忙道:“陛下,长平侯好一张利口。侍婢的话可是有根有据的,连公孙大人和曲逆侯不都是有疑问吗?再说你如今年岁已大,为何不娶妻?”
    卫青盯着张汤道:“张大人,公孙大人和曲逆侯不过也是也讹传讹罢了。至于娶妻,当要慎重,否则就是祸害全家了。而如今我已经有了三个儿子,姬妾也不少,更是要慎之又慎,张大人将此事和皇后殿下牵扯起来,是何道理?况且大汉律例也没有说过,男子一定要娶妻。”然后转向刘彻道:“陛下,张大人此番指责,毫无道理可言,也对皇后殿下不敬,大汉没有娶妻的男子何止臣一人,又多敬爱陛下和皇后殿下,照张大人这说法,置陛下和皇后殿下于何地?请陛下降罪张汤。”
    张汤恨得牙痒痒了,果然又骑奴出生混到列侯的大汉的长平侯不是省油的等。他忙道:“陛下,长平侯却是错了,臣一时口误,臣并不是想追究其娶妻之事,而是他和皇后殿下之关系。”
    然后对公孙贺道:“公孙大人,贵夫人可是说过长平侯心悦皇后殿下,愿意为皇后殿下做任何事?”这句话实际上那人叫他选时机问的,可见公孙贺和陈掌都是那人的人。
    公孙贺沉思了一会,卫君孺手抖得正想否认,他却缓缓的说:“臣的夫人的确说过此事。”
    卫君孺一下子瘫倒在地,哭道:“夫君,那是臣妾胡说八道的抱怨话语,做不得真。”
    张汤却抓住了她的话语,道:“陛下,抱怨的话才是真事,还请陛下责罚长平侯,并详查皇后殿下巫蛊之事是否有谋反之意。”
    对,张汤的最终目的就是扯出谋反的大旗,只要陈阿娇被安上了这个罪名,那就永无翻身之时了。
    ☆、第174章 都给滚粗
    张汤看刘彻不做声,继续道:“陛下,这些口供及证据表明皇后殿下心有不轨,还请陛下决断。”
    刘彻抬起头对公孙贺道:“公孙卿,怎么看?”
    公孙贺拱手道:“回禀陛下,臣认为皇后殿下竟然牵涉其中,而张大人又认定他手中握有证据,不如请皇后殿下面见。”
    陈掌也道:“臣附议。”
    张汤想想也跟着同意了。
    卫青没有半分想要出头的意思,倒是赵禹道:“陛下,这简直是荒唐的提议,皇后殿下母仪天下,岂能任由人随意建议?这是大不敬,并且皇后殿下刚孕育出大吉的龙凤双胎,于社稷有功,此时请殿下面见,臣以为不妥。”
    公孙贺道:“启禀陛下,赵大人误会了,臣只是见张大人措辞严厉,信心十足,才想着让皇后殿下辩驳一下,免得产生误会。”
    张汤心中对公孙贺实在不耻,明明就是有立场,却偏偏装作中立的样子,随时准备踩人。他倒要看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他冷哼一声,道:“公孙大人,我那不是措辞严厉,而是实事求是。”
    公孙贺懒得理他,继续对刘彻说:“陛下,臣毫无私心。”
    赵禹也跟着喊,道:“公孙大人,我看你私心很大吧,公孙大人和平阳侯一向交好,要说没有私心,我可不相信。”
    公孙贺瞪着赵禹,这老货还真敢说,就差点点出平阳公主的名字了,等着陛下秋后算账吧,谁能大得过陛下的亲姐姐?没有看到馆陶公主的前车之鉴吗?皇帝的姐姐都是惹不起的。
    赵禹才懒得看他呢,直接道:“陛下,依臣之间,这殿中之人,可都是有私心的。”
    他知道公孙贺的意思,可是平阳公主虽然一直是以皇帝最宠爱的姐姐面目出现在勋贵面前,尤其是陛下在人前,极其给这个姐姐面子,所以长安勋贵一直以为平阳公主是第二个馆陶公主呢。
    可是魏其侯这个老狐狸却道平阳公主差馆陶公主远着呢,并神叨叨的说无论是什么事情,最后赢的人一定是当今皇后。
    窦婴这人像是集中了窦家的精华,要不是和田蚡合不来,他丞相位可是不会丢,不过他也理解,皇帝亲舅舅和表舅想必,自然是前面更让人放心,尤其还有一个窦太皇太后夹在其中。
    不过窦婴的话他却是信服的,更何况还有周家的关系,无论如何他是必须站在椒房殿这一派的。
    而和张汤处事这么久,他知道他一向是陛下的近臣,陛下很是相信他。但对皇后,张汤一直给他一种微妙对立的感觉。
    如今看来这感觉完全没有错。
    刘彻倒是来了兴趣,道:“赵卿,说说看。”
    赵禹从右开始望过去,道:“那就从张大人开始吧。张大人先前错对董郎君,惹得大长公主大怒,扬言对其报复,但却最终不了了之,但臣想张大人一直觉得皇后殿下某天会因为馆陶公主对付他吧,另外和张大人共事这么久,臣是知道张大人睚眦必报的性格,皇后殿下拒绝了张大人的示好,张大人面子上可就过不去了。谁让张大人不好受,张大人必定会八倍奉还的。并且张大人的夫人姓颜吧,就是先帝颜八子的颜,也是先堂邑侯姬妾的娘家亲族,这可是有血海深仇的吧?”
    赵禹最后都是阴恻恻的话语了。张汤听到颜姓,还以为赵禹知道什么了,吓得心跳都失序了,但总算他见过世面,压住了快要到嗓子眼的心跳。幸好,幸好。
    刘彻微微一眯眼睛,坐在宣室殿正中央高处最大的好处是底下的臣子表情一览无余。
    张汤正要反驳,赵禹才不管他,直接不停顿的继续道:“下一个是公孙大人和公孙夫人,贵夫人卫氏最早是平阳长公主殿下的家奴,平阳长公主因为你的三妹卫子夫貌美,有其打算,所以也惠及了卫氏家人。如果臣没有猜错的话,公孙大人和夫人之间,还是长公主殿下有意成全了吧。曲逆君侯和夫人,大体路数和公孙大人及夫人是一样的,但是曲逆君侯却是和堂邑侯府有渊源的。现堂邑侯曾经有一个妻妾沙氏,沙氏虽然是建陵侯的亲戚,却也和曲逆侯能够扯上关系的,沙氏的父亲正式曲逆侯娘家表舅,虽然这个表很是有些远,但却不妨碍两家关系很不错。臣大胆猜测一下沙氏只怕和曲逆侯也是有过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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