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老大是提前到别墅那里,等着那位中年男子的,顺便还把盛世大舞台的两个花魁带了过来。
    中年男子显然没有心情和两个漂亮女人纠缠,挥手让司老大把她们带走,然后就进了一间小房子。
    司老大这才意识到,男子不是来放松的,而是找他有正事商量。
    他把女子安排到楼下一间屋子里等着,自己诚惶诚恐,进了男子去的那个小房子。
    小房子二十几个平米,里面除却一张鸡翅木的茶桌和四把楠木椅子,就什么都没有了。但墙壁和门窗,显然是做了极为严格的隔音处理的。
    男子正坐在茶桌边上喝茶。司老大进门,站在门口,显得有些拘束。
    男子冲他招招手,他这才敢走过去,和男子面对面坐着,端了茶壶给男子茶杯里续水。
    这场景有些诡异,因为如此看起来,这别墅的主人倒不像是司老大,而是那位中年男子了。
    好一会儿,男子才沙哑着声音说:“往后做事啊,要谨慎一些。”
    司老大不知道他具体指什么,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他。
    男子只好明说:“不要听风就是雨。你手下这帮人,除了刘小军,基本都是废物!你知道高崎为什么收留罗甸军吗?这一回,你差一点就捅个大篓子!”
    司老大就更不明白了。
    “他不是,高崎窝藏杀人重犯,这可是板上钉钉,咱们抓了现行的!”
    他就分辩说。
    男子深深叹一口气,这才慢慢说:“要不,我怎么会说你听风就是雨呢?具体怎么回事,你闹明白了吗?”
    司老大就只是看着男子,不说话。那眼神分明是在说,这还需要闹明白吗?窝藏重犯,不就是犯罪吗?
    只听男子说:“罗甸军砸了他的聚香坊,他不但没有怪罪罗甸军,反而收留了他,这件事情本身,就透着不寻常。你仔细想过,这是为什么吗?因为高崎认出了罗甸军!”
    对这个,司老大不以为然,道上混的,谁不希望自己手下有几个能人啊?当年这种事情,他也没少干。
    男子继续说:“他为什么要以德报怨,收留罗甸军?他是想让罗甸军去自首,省的在外面继续危害社会!”
    司老大就忽然笑了说:“这怎么可能?高崎又不是什么好人,道上混的。”
    看到男子脸上有些不悦,司老大就及时住嘴了。
    “怎么就不可能?”男子就有些气急败坏,“刘超问了一上午,罗甸军当初选择出逃,就是因为仇家扬言要杀他全家!他父母老了,不愿意跟着他跑,他就领着妹妹跑了,这个海城好多人都知道!
    高崎收留他,给他妹妹安排了工作,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然后就劝着他投案自首。今天早上,高崎是亲自开车送罗甸军回海城投案的!”
    司老大听了不以为然说:“这个你也信,编谎谁不会呀?”
    男子就更不高兴说:“你以为我们那么好糊弄?我们干的就是这一行,当然要讲究证据!问题就是人家有证据!海城那边,高崎早就和对方接触过了,而且是说好了,今天带罗甸军过去,人家那边正等着呢,想不到被咱们半路截胡,对方很不高兴,说话也很难听,觉得咱们是和他们在抢功劳!”
    司老大是真有些傻了。
    “这么说,这事儿能是真的,不是高崎在编谎糊弄你们?”
    “废话!海城离这么远,他也没有时间和机会联系那边,那边说法和高崎这边高度一致。你告诉我,这个谎高崎怎么编?”
    “那,那窝藏重犯这事儿,高崎也应该事先给你们打个招呼吧?不打招呼你们不知道,他还是犯罪!”司老大就分辩说。
    男子就哼一声说:“高崎就怕像今天这样,我们冒冒失失出击,把好事变成坏事!结果我们还真就这么干了。他当着刘超的面就是这么说的,刘超让他给损的哑口无言。”
    过一会儿,男子说:“我本来就不在那个位子上干了,在市府里这个位置,看着好像很重要,其实就是明升暗降,有名无实。刘超给我这个面子,明着说是我的老部下,其实是他觉得这事儿有名利可捞。结果,却是逮不着狐狸惹一身骚,心里窝火窝大了。
    当天上午,他就亲自到市府来找我,明着是跟我汇报这事儿的经过,其实就是来冲我发牢骚,嫌我和你划不清界限。”
    说到这里,他就有些怪司老大说:“你说你,为什么要雇那么一帮小痞子拦高崎呢?”
    司老大分辩说:“当时不拦着他,他就带着罗甸军跑了呀?罗甸军跑了,也就没证据了。他是人大代表,没证据的事情,谁能把他怎么样?”
    “那你就让孙耀辉出面,你以为刘超不认识他是不是?”男子质问他。
    司老大就不言语了。
    他当时想的是,只要拦住高崎,证实他和罗甸军在一起,就什么都解决了,其他都是枝梢末节,完全用不着在乎。
    堂堂知名企业家,市人大代表,竟然和杀人在逃犯在一起,窝藏逃犯这么久,这个罪名传出去,什么企业家、人大代表,就统统完了。可他做梦都想不到,高崎还能这么神反转。
    “哎,你说,这是不是高崎设了一个套啊,故意引咱们上当?我估计你们内部,肯定有他的眼线!”司老大问。
    男子想想,这个不是没有可能。但他接着轻轻叹一口气说:“本来这个事情,刘超就不情愿干,是我极力说服他,告诉他这事情十拿九稳,将来会成为他晋升的政绩,这才说动了他。谁曾想,会是这么个结果!
    本来,刘超就已经和我若即若离了,经过这件事情这么一闹,他直接就有些瞧不起我了,敢当着我的面就劝我和你划清界限,眼里哪里还有我啊?”
    说到这里,又长长出了一口气说:“现在,刘超瞧不瞧得起我,这件事情是不是高崎设的一个圈套,这些都不重要了。
    刘超来找我,除了劝我不要和你走的太近。另外,他还向我透露了一个意思,他想要调查你。有人报告说,你盛世大舞台里一个女服务员,已经消失好久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就问司老大:“有没有这回事情?”
    司老大听了心里就是一哆嗦,却兀自嘴上强硬说:“我那里的服务员大多数都是外地的,做够了辞工不干,回家的有的是,回家了可不就消失了呗。有时候也不见得就是回家了,从这里辞了去其他城市干,也是经常的事情。只要从我这里走了,也就和我们失去联系了,谁知道她们去了哪里?这怎么叫消失呢?”
    男子死死盯着司老大半天,这才缓和了态度说:“老司啊,时代变了,像你这种有过不光彩历史的人,总是会有人惦记的。这种局面,不是说十年八年就会过去,而是要一辈子夹着尾巴做人,明白吗?”
    司老大就点头回答说:“你教训的是。我一直就是遵循着你的教导,夹着尾巴做人的。”
    男子就哼一声说:“恐怕是口是而心非吧?如果真是那样,你就不会去投资什么海鲜市场,和高崎一争高下了。
    你不要小瞧高崎。他们这一代人,和你是不一样的。他们骨子里更多的,是商人,奸诈而狡猾。高崎可以走到今天这个地位,不是靠侥幸。不信你回过头来看看他,从唐城量具里一个小混混,一步步成为成功商人,每一步都不简单,每一步都堪称传奇。”
    说到这里,顿一下才说:“而你呢,老司,和高崎相比,你骨子里更多的,是混混思维,明抢豪夺,视国家律法如儿戏!多数的招数,抢盛世大舞台,和高崎恶意竞争,包括你派孙耀辉去拦截高崎,哪一点你做的像个商人了?哪一处你都是披着商人的外衣,用混混的办法去达到目的!
    时代变了老司!如今的社会,已经不能容忍你这套混混把戏,再玩下去,会把自己玩死的!”
    司老大只是不说话,表面上点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却在说,老子死了,你特么也跑不了!
    男子说完这些,心情好像好了一些,才又说:“刘超跟我干了十多年,从一个普通警察慢慢提拔上来,还是有些本事的。他跟我说要查你,是有通过我向你施压的意思。你那些不合法的生意,最近要收一收了。地龙的那个赌场,别以为我不知道,背后的老板就是你!还有,你大舞台里的那些不合法的节目,楼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都要收一收了。”
    司老大就有些着急说:“这些东西都收了,我就没什么能赚钱的东西了!”
    “我不管!”男子的语气就强硬起来,“你经营这么多年,别告诉我说一点积蓄没有。实在不行,把你这豪宅卖了,也够你快活一辈子了。总之,先躲过这个风头再说。要不然,出了问题,别怪我没有警告你!”
    说完,男子豁然站起来,直接摔门而去了。从男子这最后的动作来看,倒颇有些军人雷厉风行的气概了。
    司老大坐在那里没有动,任凭着男子独自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孙耀辉悄无声息地打开门进来,悄悄走到司老大身旁,轻声问:“李主任怎么说?”
    “说个屁!”司老大突然发怒,一伸胳膊,把茶桌上的茶具连汤带水,都划拉到地上。随着“噼里啪啦”一阵声响,茶具摔的粉碎。
    孙耀辉吓一跳,站在那里不敢动了。
    “告诉地龙,把赌场关了。”司老大突然就说。
    “啊?”孙耀辉不解地问,“关了赌场,弟兄们吃什么啊?凭什么叫咱们关门?金瀚绅的大众浴池,比咱们还显眼,为什么不让他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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