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正房院中,就觉得丫鬟婆子一个个的很是忐忑,氛围安静得反常。
    是因为夫妻两个争执才这样的吧?
    夏易辰从厅堂走出,神色沉郁,看到香芷旋,扯出一抹笑,“去陪你婶婶说说话吧,我去外院见管事。”
    香芷旋称是,目送叔父走出院落,这才进屋。
    樊氏从东次间迎出来,挂着和煦的笑容,“阿芷来了?”说着携了香芷旋的手,“去里面,里面暖和。”
    掩饰得很好了,可香芷旋因为比平时留心,注意到了婶婶眼眶微红,眼底有血丝。
    落座后,她开门见山,问道:“您给叔叔纳了一房妾室?怎么也不让我看看人怎样?”笑着缓解氛围,“不把我当家里人了?”
    樊氏笑容苦涩,“见不到了,昨日你叔父把人打发走了。”
    “好事啊。”香芷旋摆手遣了屋里服侍的,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为了子嗣的事,才给叔父纳妾的吧?”
    樊氏点头,神色愈发黯然,“我年轻时,身子骨伤了根本,这些年遍寻良医都不能调理好,是不可能生儿育女了。”
    香芷旋柔声宽慰道:“但是,叔父应该不看重这些的。他要是有那个心思,也不会等您张罗了。”
    “但是……”樊氏眼中浮现泪光,“他明明那么喜欢孩子……”
    “那是两回事。”香芷旋不自主地帮叔父解释,“不喜欢孩子的人有几个?但是您与他的情分是另外一回事。说到底,要不要给夏家开枝散叶,不是叔父该考虑的事情么?他都不心急,您主动张罗什么呢?”
    “唉——”樊氏叹息一声,“我是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自作主张地给他添了一房妾室,他与我发了几次脾气,让我赶紧把人弄走。我把人接进来容易,打发出去却难。他索性亲自让管家给那女子找了个不错的去处。其实,我是怕他心里有这种心思,却不好意思跟我说……”
    “那就别为这些费思量了。”香芷旋语声愈发柔软,“横竖您张罗过,也知道叔父的心思了,日后只管把心放下来,好生过日子。再说了,不是还有我么?”
    樊氏敛去愁容,笑容明丽几分,“这倒是与你叔父说的一样,他说不是还有阿芷么?”
    “本来就是这么回事。”香芷旋揽着婶婶的手臂,“再说了,便是没有我,叔父手里也有很多精明能干且忠心耿耿的管事、心腹,您还怕没人孝顺你们么?”
    “我只是……觉得亏欠他罢了。”樊氏轻声道,“谁不想日子更圆满一些呢?”
    这倒是。这世道下,子嗣是重中之重,不到一定的地步,换了谁是婶婶,也不敢笃定叔父真的不想有人继承夏氏香火。
    好生宽慰了樊氏一阵子,香芷旋转去外院。
    夏易辰正在谋划今年要如何拓宽商路,侄女进门后,指了指书案对面的椅子,“昨日没吃亏吧?”
    香芷旋俏皮的笑,“当然没有,也不看我是谁的侄女。”又自嘲道,“要是跟人动手,我只有挨打的份儿,说话再不占上风,日子还有得过么?”
    夏易辰被惹得笑起来,“这倒是。”
    “说起来,您怎么知道和月郡主那么多事情啊?”
    夏易辰笑着解释道:“经商之人要是有那份心思,最容易探听各路消息。在京城的西夏人,也不是没有贪财的。我料想着兴许少锋和你用得着一些消息,就早一些吩咐下去了。”
    “怪不得。都像我一样临时抱佛脚,肯定不行。”香芷旋笑盈盈的,“姜还是老的辣啊。”
    夏易辰哈哈大笑。
    **
    转眼到了元宵节,袭胧为着三个小侄子,特地命外院准备了烟花,当晚一家人齐聚一堂,观看绚丽绽放的烟花。
    几个孩子扬着小脸儿,看着夜空中浮现的璀璨美景,煞是喜悦。
    这日过后,年节就算是过完了,第二日起,袭朗与袭刖每日早出晚归,专心处理公务。
    这日,蒋修染与袭朗相约去了新开的一家酒楼用饭。他们两个到了一处,自然是想好好地喝一顿酒。
    年节时别人都喝得七荤八素,他们却是一样的闭门谢客,袭朗陪家人,蒋修染或是陪着妻子,或是处理手里一些要事。
    两人到了定好的雅间,落座后点了六菜一汤,两壶烧刀子,特地交待了一句:一壶要温好,一壶不能温。
    伙计称是而去。几道菜很快上了桌,送酒来的却是东宫一名内侍。
    放下酒壶、酒杯,内侍苦笑着指一指门外:“和月郡主听得二位到了此地,特地赶来相见。”
    蒋修染笑笑地看着袭朗,一副“冲你来的,跟我无关”的样子。
    袭朗不动声色,心里却想着,真该让你听听这郡主是怎么编排你的。
    ?
    ☆、第163章·
    ?  内侍为两人斟满了酒,笑着退至门口。
    和月郡主款步走进来,大大方方地打量在座的两个男子。
    她来到这里的时日已久,却还没见过他们。
    一个穿着藏蓝色锦袍,另一个穿着烟青色锦袍,都有着俊美出尘的容颜,一身的尊贵优雅,只是气质不同。
    一个神色冷峻,眸子如鹰隼一般,视线锋利直接,透着一股子咄咄逼人。
    一个气息清冷,唇畔噙着一抹舒缓的笑,目光仿若秋夜月光,清寒直达人心。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袭朗。说不清原由,但是可以笃定。
    她上前行礼,“问袭大人、蒋大人安。”
    袭朗笑微微看着她,“我们是来喝酒的。”
    和月郡主一笑,“我也是来喝酒的。”
    袭朗不置可否地一笑。
    和月郡主吩咐内侍上酒,又取出一封信件,上前去放到袭朗手边,“家父给袭大人的信。”之后就站在他身侧,笑盈盈凝视着他。
    袭朗看了一眼信件封皮,抬手摸了摸下巴,对她打个后退的手势。
    和月郡主从容后退,转而坐到外手位置。
    蒋修染只当房里根本没那个女人,向袭朗端杯,“先尝尝酒,再看看菜色如何。”
    袭朗颔首,“你亲朋开的?”端了杯与之相碰。
    同时饮尽杯中酒之后,蒋修染才答道:“是鞍前马后跟了我几年的人,回来时负了重伤,将养了两年才算无恙。又不是当官的料,跟我借了点儿银子开了这酒楼。”
    袭朗尝了三道菜,“凑合。”
    蒋修染知道,这人跟自己一样,最吝啬夸奖的话,说句凑合就是当真不错了。
    “回头我跟老五说一声。”
    “行啊。”蒋修染笑道,“这明里暗里的,大事小情的,我得多巴结着你啊。”
    袭朗觉得这话有点儿听头,亲自执壶倒酒,笑道:“可别这么说,我这也是要大事小情地拉拢你。”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喝尽。
    和月郡主在一旁听着,心头一动,怀疑末尾两句指的是针对她挑拨是非的一番话,可又觉得不大可能。袭朗是暗卫统领,必然是一早得知了,可蒋修染却没道理获悉。
    宁元娘要是一早告诉了蒋修染,依蒋修染那个脾气,早就亲自找到她质问了吧?等不到现在。况且,一看就知道,宁元娘绝不会是受了几句揶揄就找夫君哭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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