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放着这儿,不能偏。”
    谢青衣温柔可人的声音传到谢满月耳朵里险些成了催命符,满月侧头看谢青衣,谢青衣正在教她认字,见她望着自己,“怎么了?”
    “手有些酸。”映入眼底是她满满的关切,谢满月吞下了要说的那句话,颇可怜说道。
    “是我疏忽了,你才刚刚学。”谢青衣意识过来一下要她又学写字又端坐难为了她,命丫鬟进来上茶点,牵着她到窗边坐下,“饿不饿,我让剪秋做了些玫瑰酥。”
    谢青衣端杯子的姿势也很美,她已经习惯了每个动作见的分寸,大家闺秀这一词在她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
    谢满月这才有空看阁楼里的摆设,没有极显奢华的物件但满月知道这些东西都不便宜,弄的满屋金碧辉煌,恨不得别人一进门就闪瞎眼的,那多是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一夜暴富的人。
    耳畔是谢青衣轻轻的提醒声,“满月,得伸手提着些,你看你。”
    谢满月吃的算是很小心了,毕竟她曾也是千金大小姐,应该有的女子教养礼仪她都会,可比起谢青衣,谢满月还是个粗浅的丫头,没一样做到位的。
    “等会儿回去的时候拿两盒玉露膏,娘那边毕竟会疏忽一些女儿家的事,谢家的姑娘,不该是这么一双手。”谢青衣翻开她的手心看到那些茧时眉头皱着都快化不开了,“不行,两盒不够,让何妈半个时辰给你涂一回才行。”
    “姑姑,你别总是皱眉,笑着多好看。”谢满月笑嘻嘻的冲着她咧嘴笑。
    谢青衣皱着眉轻拍了她的额头,“才和你说,笑不露齿,你看你。”
    说罢,她自己也跟着笑了,眉宇终于舒展开来,谢青衣无奈的看着满月,“你啊。”
    “你看,姑姑笑起来更好看了。”谢满月的视线扫过那桌子上厚厚的一沓书,转眸托腮看着谢青衣装可爱,“姑姑,你和我说说爹和娘的事好不好。”
    谢青衣微怔了怔,看到她托着腮帮子,张大眼睛的可爱模样,最终是没有开口纠正她这么坐不对,而是轻叹了声,“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谢青衣口中很好的谢家三老爷谢仲伯,他和谢家四老爷是双生的早产儿,当时能把两个人都养活着实是件幸运的事,谢仲伯有些先天的缺陷,內腑滞弱,身子远不如谢仲衡。
    从小到大谢仲伯就没跑过,汤药不断,年幼时还曾因为心绞痛晕过去,谢老夫人宝贝一样的疼着他,除了身子不好外,谢仲伯是个极聪明的人,十五岁就过了应试,年纪轻轻做了官,文采又极好,为人处世嫌少有人说他的不是。
    十六岁时谢仲伯娶了门当户对的贺家嫡长女贺云慧为妻,两个人称得上是郎才女貌,为了弥补十六年来没有离开过兆京,未曾出去游走的遗憾,沈仲伯决定外任。
    好不容易得了谢老夫人的应允,成亲后谢仲伯带着新婚妻子,去往南淮上任的途中一路游玩过去,每次书信回来都是说身子越来越好,还报了贺氏有孕的喜讯,可谁想,最后竟会是这样。
    “人世反复无常,孰能料。”谢青衣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谢满月松手低下头去,对这句话感触颇深,是啊,人世反复无常,孰能料。
    没等谢满月沉浸多久,耳畔传来谢青衣的声音,“好了,我再接着教你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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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晌午谢满月才从栖凤院离开,手上还有谢青衣布置的‘任务’,把一早她教她写的字回去练五张,明天还是这个时辰过来栖凤院。
    谢满月仰头转了转脖子,就坐了半日的功夫,浑身都发酸,比做一天的活还要累。
    过了回廊去梧桐院的路上,谢满月遇到了从前院回来的谢初幽,女堂结束,谢初幽也是刚得知谢满月去了姑姑那里。
    “二姐姐好好学,很快就能和我们一起去女堂了。”谢初幽哪里是谢老夫人说了一回就对谢满月改观的,从心底里没有接受这个姐姐,谢初幽语气里也满是幸灾乐祸,让姑姑教书,那简直是受罪去的。
    “嗯,就缺个人作伴。”谢满月晃了晃手看着她,眨了眨眼,“要不你陪我一块儿去姑姑那儿习字吧。”
    谢初幽的神情一下就变了,声音跟着疙顿,“我早就认字了,要学别的,怎么能和你一起去。”说着快步从谢满月身边经过,嘴里念叨着,“我还要看书,还要学绣,才没空和你说话。”
    明明就是逃似的,谢满月笑了,转头看夏堇,后者领她回梧桐院,一面解释,“三姑娘和四姑娘都是姑小姐启蒙教导认字的。”
    谢满月这笑意顿时凝固在了脸上,转而哭丧,谢初幽都怕成这样,那她接下来该怎么办,想到了什么,谢满月慢走了两步,“夏堇姐姐,姑姑已经过了及笄,是否说亲了。”
    夏堇摇了摇头,“姑小姐的名声极好,两年前来谢家说亲的人就已经非常多了。”
    她没接着往下说,不过后头的话谢满月也能猜得到,说亲的人是多,谢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可依着姑姑的性子,大约是一个都没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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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了梧桐院,谢老夫人正等着她一起吃饭,见她进来,笑着拉她到自己身旁,拍了拍她的肩,“累么?”
    转头看谢老夫人一脸了然的模样,谢满月诚实的点点头。
    “三丫头当初送去青儿那里启蒙时,第一天就跑到我跟前来哭了。”谢老夫人把这当成是一件乐事,当初谢初幽认字时才三岁,三岁的孩子对上当时十二岁的谢青衣,谢满月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姑姑柔声指导她正确坐姿时的情形。
    “你倒是不错,之前并未接触,半日下来不见你喊累。”谢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请别的老师回来,未必又她用心。”
    在这件事上,谢满月认命了,即便是再找别的女教老师额外教导,她还得去栖凤院学女儿家知书达理的规矩,两头扯不开去,不如一头扎着算了。
    她想到的是其他,“祖母,除了岐山镇上,我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呢,我能不能出去走走。”
    这渴求的眼神在谢老夫人看来和过去儿子求自己想出去走走时一模一样,谢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再过些日子。”
    谢满月有些失望,她很想找机会回祁家看一看。
    “先养好身子,下月初八齐家曾孙弥月宴,到时候你和祖母一块儿去。”谢老夫人想找个合适的时候把满月带出去,齐家弥月宴正好。
    此时兆京中也传着谢家找回流落在外的孩子,若是在谢家大操大办未免正式过了头,齐家的弥月宴,关注点也不是谢家,如此带着也不显唐突,届时自然而然的认识了。
    谢满月神情微怔,转而好奇的问,“祖母,那齐家的夫人是谁呢。”
    “工部外郎陆大人之女,五品官家的孩子能嫁到齐家,那也算是她修来的大福气,齐家小子之前说的亲事可是祁大将军之女,眼看着要成亲,可惜了,年纪轻轻的。”谢老夫人叹了一声陷入沉思,并未注意到一旁的满月在听完这席话后瞬时僵硬的神情。
    ?
    ☆、007.齐家弥月宴
    ?  十一月初八,盛秋的兆京风和日丽,难得的好天气。
    一早谢家这边就出发了,到谢家大半个月,这是谢满月第一次出门。
    谢家和齐家交好多年,如今的齐老夫人又是谢老夫人的表妹,所以这次齐家的弥月宴,谢家出动了不少人前往。
    谢满月与谢老夫人同坐一辆马车,小半个时辰后到了齐家,齐家大门口已经是宾客满盈,齐夫人见谢家人来了,跨出大门笑着把她们迎进去,“母亲盼着您呢,好长一段日子不见了。”
    谢家几房都有人来,齐夫人把她们领到内院齐老夫人这边,屋子内坐着的人不少,大都是齐家熟识的。
    齐老夫人一见谢老夫人来了,起身走了过来,拉住了谢老夫人的手乐呵呵的说道,“老姐姐,盼你来一回可不容易,来来,快进来坐,上茶。”
    谢老夫人这年纪,一年到头都不会去参加几回宴会,被齐老夫人牵着到了上面坐下,谢老夫人始终拉着谢满月,这一引就把她带到了众人视线下。
    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犹如皓月,五官又生的剔透灵巧,穿着一身碎花小夹袄,脖子上挂着一块金镶玉的锁片,站在谢老夫人身旁,谢满月身上半点不见乡下来小村姑的气质。
    “这就是满月吧。”齐老夫人和蔼看着谢满月,朝着她招了招手,待她到自己面前,更看仔细了,笑着打趣谢老夫人,“哎呦老姐姐,你家藏的这么俊俏的姑娘,今天才带出来瞧,是怕让人给抢走自己当宝了不是。”
    齐老夫人这一问就是屋子里坐着的几家夫人好奇的,谢老夫人笑呵呵的拍了拍她的手,“就是我那三儿的孩子,找回来了。”
    齐老夫人看了一眼旁边侍奉的丫鬟,继而重复着一句话,“找回来了好,找回来了就好。”等丫鬟把东西拿上来,齐老夫人从里头拿出了一对儿的小金镯,直接套在了谢满月的手上,“好孩子,这是姨婆送你的。”
    谢满月看着这镯子眼神微闪,抬起头甜笑着看齐老夫人,“谢谢姨婆。”
    “你看这丫头笑着。”齐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对谢老夫人道,“在这儿坐会,我让人去把孩子抱来给你瞧瞧。”
    谢初华她们和齐老夫人请安,齐老夫人挨个儿都喜欢的很,也没冷落着谁,送出的东西也十分客气。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奶娘,怀里抱着刚满月的孩子,谢满月抬头,看到了一张熟人脸,陆凝雪。
    “把孩子抱过来瞧瞧。”齐老夫人比谢老夫人年轻许多,身子骨好,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递给谢老夫人看,襁褓中的孩子紧眯着眼,肉嘟嘟的十分可爱。
    谢老夫人塞了个小红袋到孩子的衣襟里,这边陈氏拿了一块金锁片到面前给襁褓中的孩子挂上,一圈看下来,身上顿时戴满了东西。
    兴许是屋子里太吵了,孩子醒了过来,张大眼睛看着,似是在瞧面前的人,齐老夫人对这个曾孙喜欢的紧,即便是这个孙媳妇让她不满意,抬头看陆凝雪,“不是说祁家要来人。”
    陆凝雪恭敬的很,“干爹还没回来,祁家那边一早派人送了礼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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