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无法言说的伤痛与不安,“元睿和月华在一起时,我就时时想着,什么时候我也能那般牵着你的手,告诉你我的欢喜与忧伤,那就好了。先前只觉得时间够用,生怕吓坏了你,只想慢慢让你看明白我的心意。谁想到竟是会出事……”
    “谁准你那么说的?”江云昭突地地叫道:“不准提那个字!”
    “昭儿……”廖鸿先不知她为何突然发那么大的火,手下力道不由自主松了两分,“你说的是……”
    “不准你提那个字!”江云昭使尽全力挣脱开来,双手握拳,死死地盯着廖鸿先,咬牙切齿地说道:“不准说那个字!你不会有事的。月华姐姐不会有事的。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大家都不会有事的!说什么丧气的话!你知不知道,一旦没了性命,至亲之人该有多痛苦难过?好好活着!明白吗?”
    死……
    前世时,她眼睁睁看着至亲逝去。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感觉,她可不想再次尝到!
    她不愿身边的至亲好友再有人出事!
    “昭儿,你这是在担忧我?”廖鸿先不敢置信地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刚触到眼角的那滴泪,就被她一掌挥开。
    廖鸿先顺势握住了她那只手,轻笑道:“既然你不想我出事,那我便会尽心尽力保住自己,回来看你。”
    江云昭没好气地睨他一眼,转身要走,又被廖鸿先横臂给拦住了。
    “你还要做什么?”江云昭气道。
    她话音未落,眼前一闪,脖颈处接着一凉。再看廖鸿先,手里却是多了一块玉坠,上面还挂着被掐断了的一截红绳。
    江云昭摸了摸已经空了的脖颈,气恼道:“廖鸿先!你这是做什么?”
    廖鸿先并不答她。
    他轻轻解开自己颈间的红绳,将江云昭的那块玉坠穿了上去,与他先前的那个搁在一起,打了个结拴紧,这便又系了回去。
    搁着衣衫摸了摸胸前拴在一起的两个玉坠,廖鸿先望向江云昭,语气坚定地低喃道:“等我回来。”说罢,转身去到马车旁,又回望了江云昭一眼,这便驾车离去。
    江云昭望着马车走远,又静立了许久,这才慢慢转身回去。
    陆元聪和陆应钊便在江云昭的屋里住了下来。
    二人只能在她屋里活动,片刻也不能出去。
    郑妈妈大部分时间在里间陪着两个小家伙,无事时便去外间休息会儿。红霜和蔻丹则是基本在外间活动,随时留意房间外有无旁人过来,且要不时地进出安排吃食和点心。
    好在江云昭本就是爱静的性子,先前平日里除了去秦氏那边学着管家外,其余时候也是窝在屋内看书写字。如今不过是更加安静了些,大家只是感叹一下,便也没甚旁的话说。
    两个孩子都极其懂事,若是不让他们开口,他们半个字也不说。偶有事情问他们,也是点头,摇头,或者摆手。
    到了晚上,怎么睡觉,成了个难题。
    陆元聪倒是好说。年纪大些了,凡事都能忍受些。为了安全起见,他就在江云昭卧房的榻上睡了,中间只隔了个帘子。
    但年岁尚小的陆应钊却有些麻烦。
    他乖巧,却认生,不与陌生人亲近。
    晚上睡觉时,红霜和蔻丹轮流在门口歇着守门,郑妈妈便打算搂着陆应钊在外间睡。
    陆应钊扭着身子挣脱了她的怀抱。也不说话,就这么眼巴巴可怜兮兮地看着江云昭,鼻子一抽一抽地,像只被人遗弃了的小兔子。
    陆元聪拍了拍自己的软榻,示意他过去睡。他也不理,依然那样看着江云昭。
    江云昭迟疑着弯下.身子,对他拍了拍手,又张开个怀抱。
    出乎她的意料,陆应钊竟然真的跌跌撞撞朝着她跑了过去,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死死搂着她不撒手。
    陆元聪眼神黯了黯,竟是破天荒地开了口,“钊哥儿想他母亲了。”他默默地爬到榻上,拉过小薄被盖到身上,闷住头,瓮声瓮气道:“我也想母后。”
    江云昭望了望自己宽大的床,抱着陆应钊坐到床沿,犹豫了会儿,拍拍床的最里侧,说道:“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她第一次进宫时,陆元聪才不过半岁大。当时晖哥儿和晞哥儿才刚过了百日宴不久。虽然当时未能见着,但是以后的日子里,她陆陆续续见过他不少次,是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平日里两人闲聊,江云昭没少提起自己的两个弟弟。
    那两个小家伙与陆元聪同龄,仅仅差了几个月而已。在江云昭看来,眼前这个别扭的小少年,这就跟自己第三个弟弟似的。
    陆元聪没有再说话。
    片刻后,他掀开薄被,坐起来看了江云昭一眼。慢吞吞地下了榻,穿上鞋子。忽然紧跑几步,到了她床前,踢掉鞋子,快速爬上床,钻到床的最里侧,面对着墙躺下了。
    江云昭莞尔。
    她慢慢放下陆应钊,半揽着他让他睡在自己怀里。又拍了拍陆元聪,示意他往这边靠一靠。
    待到两个孩子躺好了,江云昭便抬手轻拍着他们,哄着他们慢慢入睡。
    孩子们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半夜的时候,竟是惊醒了好几回。
    陆元聪醒了,便转着乌黑黑的眼珠,警惕地看着四周。而陆应钊醒了,就会低低地呜咽。
    每当这个时候,江云昭都会醒来,然后轻拍着他们,让他们再次入睡。
    虽说两个孩子身份极为尊贵,却难得地十分听话。
    二人从来不挑食,除非饭菜没有煮熟,不然他们都能吃得津津有味。二人也不挑拣穿的衣服。不管拿来的是双胞胎往年穿过的旧衣,亦或是给他们准备了的还未穿过的新衣,小家伙们都能欣喜地穿上,然后默默地作揖道谢。
    郑妈妈看了不住感慨,说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当真是贤良之人,把两个孩子教导得这样好。又说两个孩子真是招人疼,希望他们的家人都不要有事。不然,可苦了他们了。
    江云昭一直十分担心宫里的情形。
    自那日起,她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廖鸿先,也没有得到过有关他的任何消息。
    每当独自清净下来的时候,她就会想起最后见到他时他的一举一动。
    相交多年,二人之间早已有了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可是廖鸿先那日所说的那种事情……
    江云昭从未想过,也从来没敢想过。
    要知道,嫁娶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知道父母定然会为她选择最合适的良配,就压根没有想过,要凭着自己的意愿去左右那件事。
    可是廖鸿先想到了,并且很明显,他也曾经试着去努力了。
    而她……
    居然隐隐生出了一丝期盼。
    一想到这些,江云昭心里的担忧就愈发明显。
    ——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每次蔻丹需要出院子时,江云昭都让蔻丹去吴婶那里打探外面的消息。
    只是带回来的信息,却总是不容乐观。
    街道上白日里也有士兵巡逻了,与二皇子交好的何大人死了,支持太子的常大人被抓了,开点心铺子的某位老板,因着和客人谈论了几句相关的话题,被投入监牢了……
    让人紧张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了出来,一时间,京城之中暗流涌动,人人自危。大家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闭门不出,借以躲过那场不知何时爆发的大乱。
    就在这个时候,侯府却是迎来了客人。
    户部侍郎丰大人的夫人,带着女儿,来侯府串门了。
    江云昭记得那位丰姑娘,正是户部尚书潘大人之女的至交好友。想来潘大人和丰大人的关系应当是不错的。
    潘大人既然支持二皇子,那这丰夫人在这种时候到访的目的,便很值得推敲。
    得知客人到访的消息后没多久,秦氏便派了人来与江云昭说,赶紧换好衣裳,一同过去招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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