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问:“大姐、姐夫他们会不会去?”
    大郎笑着说:“也去的,今日是卫家作东,大家都去。”七娘高兴地点头。
    “街市里人多,我们兄弟姐妹需在一处,莫要走散了。”朱美凤一手拉着七娘,一手拉着八娘,边走边叮嘱她们道:“妹妹们心里可要牢记,虽然城中平静,但每年也总有若干人家丢了孩儿。你们这样娇滴滴、满身珠光宝气的小娘子更是惹那些个拍花子注意,不论灯景如何好看,也要紧紧跟着哥哥姐姐才好。可听清了?”
    “大嫂放心。我们都晓得呢。”娘子们齐声笑应。
    五娘回头朝华苓取笑道:“小九最是爱看热闹的,若说有贪看景色忘了归家的,我打量着也是小九了。”
    华苓瘪瘪嘴怨道:“就不能对我好点儿么,不就是小时候出走过一回嘛,怎能记到现在。”
    “有一回就够吓人的了,还想要第二回?”朱美凤一双美目轻轻将华苓一瞪,说道:“你个小古灵精怪,嫂嫂可是听你大哥说了,这两年你是将金陵城里外走了个通透,路是熟悉的,要多顾着你姐妹们些。”
    姑嫂之间感情好,经常互相打趣儿。华苓嘻嘻一笑,庄重地保证道:“请组织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这小古灵精怪啊,娘子们都笑了。
    ……
    街面两边的店铺今夜是不打烊的。每家都卯足了劲儿摆出最好的灯来招徕顾客,便是能引行人多停留一刻,也是胜利。
    今年是生肖狗年,各种天狗、麒麟形状的灯盏也特别多。除此之外,各种生肖形状的,各种花鸟鱼虫形状的,各种传统的六角、八角宫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扎不出来的。
    也有人家将一排整整齐齐、比人还高的宫灯摆出来,蛮横地将路边霸占上一二十米,叫人经过的时候不得不看。还有人家将长绳从二三楼牵到了街对面的二三楼,或是将街边大树之间牵起长绳,然后悬挂上一排一排的灯盏。
    走在下方,乍然抬头一望,远远近近灯火阑珊,竟似天上无数星辰落了凡间,美丽非凡,无比辉煌。
    华苓看到了一条特别精致的巨龙,龙口朝天大张,吞云戏雾,蜿蜒的龙身上被工匠细细绘了密密麻麻的龙鳞,里面点亮了至少三百个蜡烛。它被主人家搭起的高架架在人够不到的极高处,真好像处在云雾之间,嚣张又霸气。
    “七姐看那个,特别霸气!”华苓拉拉七娘的手。七娘正在看路边的猜谜宫灯,闻言抬头一望,没好气地回眼瞧华苓:“小九怎么都喜欢这样的,除了占地儿特别多,还有甚可观。”
    华苓说:“霸气啊!特别引人注目!”
    七娘说:“霸气有何用。瞧这些宫灯,一面就是一谜。文雅有趣。”
    华苓说:“我可不想猜谜。”
    七娘说:“因为你老是猜不到。”
    华苓说:“那是我不愿费脑子。”
    七娘说:“看几眼就想出来了。”说着看华苓,微微一笑:“看几眼想不出来,再看半日也想不出来。”
    有时候七娘说话真是特别不客气。
    华苓哼了一声。原本这种特别文艺的娱乐项目她就不擅长。
    说话间两姐妹已经离前面部队有七八步距离了,大郎回头笑道:“小七、小九,还不跟上?先到金蟾大街去,街尾临河,我听说河边搭了高台,有傩舞戏,有一整条河的灯谜可供小七猜。还有花灯队伍行街,小九不是最想看?”
    “大哥等等啊,来了!”两姐妹相视一笑,赶紧牵着手小跑步跟上去了。
    ……
    谢家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挤过人流到了金蟾大街。街尾有一家三层的气派酒肆,酒旗子上绣着‘池阳酒’三字,就是这回卫家布置了赏景玩乐的地方。
    “你们可算是来了,快快上楼去,我等行酒令都已行了几巡!”卫二郎、王磐一道下来迎接谢家人,笑声朗朗。
    卫羿跟在后面,看见华苓,眼眸一亮。
    谢九今日很漂亮。
    杏子色是种很挑人的暖颜色,若是肤色不白,着这个颜色只会显得人越发黯淡。但谢九很好看。发髻上两支白玉为蕊、金丝为瓣的花簪坠下流苏,行走间微微晃动,衬得小娘子盈盈带笑的面容又明媚十分。
    卫二郎是这伙人当中年纪最大的了,继任弼公,如今已经三十来岁,颇有些威严,引着大家伙儿上楼,在娘子堆里看见了华苓,又笑道:“谢九可算是到了!我们家五郎的心总算能放进肚子里去了。”
    郎君们朗声大笑,卫羿压根不理会他们,淡定地告诉华苓:“一刻钟后便有傩舞队伍从楼下经过。”
    “还好,刚好赶上了,你说在那里看好?”
    卫羿说:“路边能看得清楚些,楼上能看全景。”华苓喜欢看热闹,这座位置最好、附近热闹活动最多的酒肆其实是卫羿来包的,十来天前就安排好了。一到节日的时候,城中景致好、空间宽敞的酒肆都很受世家大族欢迎,若不提早布置,就算是卫家也占不到好地方。
    华苓想了想,朝他甜甜一笑:“那还是在路边看吧,楼上听不清配乐。我先到楼上与大家伙儿打了招呼再下来寻你。”
    卫羿点点头。
    ……
    卫二郎的长子都有十岁了,名为卫犴,皮得很,领着两个弟弟卫旌卫蚺,还有朱家的几个小子,还有王磐的儿女王修、王倩,一群小孩儿呼啦啦地从三楼上冲下来,像洪水一样,几乎要把正上来的谢家人们倒冲到楼下去。
    卫犴大声道:“爹爹,我们到河边去耍子!”
    卫二郎呵斥道:“看好弟弟妹妹,若是弟弟妹妹蹭了一丝皮儿我要你好看。”又朝王磐道:“让你家小儿女随我家的去玩罢?”
    王磐笑道:“叫他们自个玩去罢,我们吃酒。”
    “晓得了爹!”卫犴一声呼喝,领着一群小孩儿,后面跟着小孩儿们带出来的仆婢,一大串的人下楼去了。
    华苓不由心想,一大群的熊孩子真可怕。
    朱家今年在金陵的子弟有七八个,以朱谦禾为首,沉稳了许多的朱兆新也在。王家则是王磐、王砗、王磷等,也有五六个,还有各家女婿们,二娘、三娘的夫婿都在,诸清延也在,有些郎君华苓都不认识。
    郎君们一大群都在二楼吃酒。景致最好的三楼则是留给娘子们的,郎君们的妻子们,还有各家未出嫁的小娘子们。
    略略见过了礼,华苓被七娘拉着走上三楼,早到的娘子们立刻欢笑着迎了上来,将谢家娘子尽数拉入席中。屋梁各处悬挂着许多盏明亮的宫灯,席上供着适合女子口味的甜酒小食,角落里燃着炭盆,钗环鬓影,一室暖香。
    娘子们也在玩游戏,有几个在玩弹棋,又有一堆在玩双陆、五木棋的,输赢各有奖罚。
    王霏一手一个,拉住七娘和华苓笑道:“二娘、三娘都来了,你们几个小的倒是慢吞吞,这可不行,迟到了便须先罚一桩。”娘子们立刻拍手笑应,又将迟来的谢家娘子们推了出来。
    七娘蹙眉说:“霏姐姐怎地不讲理,我们只是晚来了一些儿,若要罚也是马儿跑得太慢的错。”
    八娘嘟着嘴说:“都是临行前爹爹说了许多话,才害得我们来晚了,若是你们敢罚,就去罚我们爹爹罢。”
    丞公威严无限,几家的年轻人们那里有敢对他置喙半句的?可是怎么能在这时候抬出长辈来呢?娘子们一阵埋怨,当下把谢家的几个都推到了中间,硬是要叫她们罚出一场表演来。
    然后就有人忽然意识到:“咦,谢九如何不见了?”
    看遍三楼都没有谢九的踪影,娘子们愤愤地跺脚。“就知道谢九最是狡猾的,竟是走脱去了。”
    “走了一个,还有你们几个呢,不许抵赖,快快罚出表演来!”
    ……
    华苓蹑足溜下楼,从二楼经过,郎君们看见了她都是笑,谁不知谢家的九娘与众不同的想头特别多,特别可乐。诸清延笑道:“谢九此是要往何处去?”
    华苓笑眯眯地福福身:“就到楼下看傩舞戏呢。”说着朝卫羿招招手,细声道:“卫五。”
    大郎饮了几杯酒,瞪了一眼卫羿:“看好我妹妹,少了一根头发丝儿都要寻你算账。”却也没有拦着不让两个去玩的意思。这两个早订有婚约,趁着这时候培养一下感情也不是坏事。
    ……
    “傩舞队从东向来,若是想早些看到,就往那边行一段路。”
    下楼的时候卫羿说。
    华苓想也不想就同意了,伸手拉住卫羿的衣袖:“走吧走吧!”
    于是两人下楼一路往东行走,路上行人很多,多数都是从东往西流动的,所以两人可以说是逆流而上,跋涉得特别痛苦。
    华苓被撞了好几下,卫羿发现了,停下来牵住了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这几年她长高不少,但当站在卫羿身后,对方依然完美地挡住了她往前的视线。华苓戳了戳卫羿的脊背,问道:“你能不能歪着身子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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