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声不吭上了马,垂眸扫了殷倾玉一眼,冷冷道:“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说着打马便走,只给殷倾玉留下一道烟尘。
    高志远暗暗咋舌,起初见了这美得像画一样的小公子,他还为自家少将军担心了一把。没想到不用少将军出马,公主殿下自个儿就给人堵死了。
    “人都走了,小兄弟你也哪来的回哪去吧。”高志远同情的拍了拍殷倾玉肩膀,紧追着安阳公主去了。
    殷倾玉紧皱着眉头靠着墙根蹲下来,哪里出了错?明明马家的人告诉他安阳公主善良又心软,那天在“有间首饰铺”她也的确是主动出手帮了他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为什么今天他主动找上门来,安阳公主却根本没有多看他一眼?
    他哪里知道孟七七那天的举动,一半是出于国家最高领导人女儿的责任感,一半却是因为当时她正要与战神大人一同去定州——陷在幸福中的人,总是比平时更多一些慷慨善心。
    难道安阳公主并不像马家的人认为的那样善良心软?还是他并不像马家人以为的那样讨了安阳公主喜欢?不管是哪一种,都意味着——他对马家而言,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
    不,不,他不想失去马家允诺的未来。
    殷倾玉缩在墙根底下,因为激动与恐惧,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第66章 交易你肯不肯跟我做?
    秋夜,霜白。
    湛北路的暖春阁外,高高挑着两盏红灯笼。
    孟七七盯着匾额上那妖娆的“暖春”二字看了半响,拍掌笑道:“我从好几年前就想来这种地方来开开眼界了!只是碍于名声,不太好光明正大过来。”她跳下马来,欢快地往里冲,“原来机缘是在今日。”
    高志远忙从后面追上来,拦在她前面,哭笑不得,“不不不,公主殿下。咱们从后边园子里进去……这前面,您不方便去……”
    站在暖春阁外面的台阶上,孟七七已经能听到里面歌姬的笑闹之声,还有隐隐约约的丝竹管弦之声。她见高志远拦着自己,考虑到他是战神大人派来的,她也不好太嚣张了,只好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跟着他慢慢往后边园子走去。
    暖春阁的后面是一大片竹园。
    万壑翠竹,连肩接踵。夜风吹来,便是一片竹叶擦蹭的窸窣声,宛如浅浅的浪涛声。
    这里与前面的红香软玉绝不相同,天地间仿佛只剩了风声竹声,不闻一丝人语。
    孟七七悄悄问道:“这是马家老头选的地方?”
    高志远点头道:“正是。是马老爷定下的地方,请了少将军过来的。”
    孟七七咋舌道:“看起来这个马家老头还挺风雅,如果是我,多半会选在前面。”
    高志远:……
    “呵呵,公主殿下果然不同常人。”
    沿着翠竹间的小径走入园子深处,便见一方静湖,上面搭着一座竹木拱形小桥。过了桥,就是马采觅与战神大人所在的二层小木楼。
    小楼没有漆色,全然是原木的奶黄色。一走近,便闻到整幢木楼都散发着奇异的香气,也不知道这小楼是用什么样的香木建成。
    孟七七暗道,这马家老头有钱有闲,很会享受生活嘛。
    她走进小楼中,正看见战神大人从二层快步走下来接她。
    人已经安全带到,高志远摸摸鼻子,知趣的退了出去。
    孟七七一见战神大人,不自禁露出个笑脸来,小跑过去停在他面前,却只是笑着,也没有旁的举动。
    上官千杀眉梢眼角柔和了些,牵住她的手,带她上楼。
    孟七七歪头望着战神大人,笑得露出八颗牙齿来。
    上官千杀询问地挑了挑眉毛。
    孟七七摇摇头,只是笑,啊哈哈!果然战神大人会来主动牵她!
    两人并肩走在楼梯上,这楼梯却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整幢楼只是又静又香。
    二层居中落了一层白纱,外面跪了两个人,其一便是陈二赖;里面却有一人背对楼梯口,半坐半躺歇在一张巨大的长椅上。
    “可是安阳公主来了?”鲛绡帐内的男人听到脚步声,缓缓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很平常,语调却有些奇怪,好像每个字的高低轻重都是一样的,丝毫不带情绪。
    “是我。”孟七七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鲛绡帐旁的烛台上燃着两只小儿臂粗的红烛,烛泪已经凝了半盏,显然他们在这里已经呆了不短的时间了。她问道:“你便是马家家主马采觅吗?”
    帐内男人道:“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孟七七笑道:“你若是呢,咱们就把你一起带走。这陈二赖说的可是,他姐夫——马家管家,传达的马老爷的话,让他撤兵的。你若不是,那我们就只带马家管家走,而后再到马家去请马老爷。”
    帐内男人道:“公主只听陈二赖一面之词,便定了旁人之罪吗?”
    孟七七笑道:“这可不叫定罪,还只是调查中而已。身为南朝民众,配合调查也是分内之事吧?”
    帐内男人安静了片刻,又道:“仲景,你说给大将军和公主殿下听听。”
    马仲景便是马家大管家,平时都是他亲自守着前院,令外人不可靠近,便是马家兄妹他都敢拦着的。此刻听帐内男人这样吩咐,原本就跪着的马仲景低了一下头,忙道:“请大将军与公主殿下明鉴,这陈司马的姐姐只是我房中一个伺候丫环。我与他实在并无姻亲。”
    陈二赖原本死气沉沉跪在一边,乍然听了马仲景这话,登时仰起头怒道:“好你个马仲景!用我的时候口口声声叫着妹夫,如今看事情败露了,就赶着撇清关系了!你亏不亏心?啊呸!”他一口唾沫冲着马仲景直飞过去。
    马仲景侧头让开,平静道:“你说是我指使你从岐岭关撤兵,可有凭证?如若没有,怎么知道不是你含血喷人,拉人垫背?”
    陈二赖哈哈一笑,他的双手被反剪着捆在背后,只好挺了挺胸膛,示意千七上前来,“老子跟你们这种人打交道,从来都要留着后手!你以为当初不给我留下字据,出了事儿把我甩开就能高枕无忧了是不是?”
    孟七七第一次亲自“破案”,有点小激动,不等战神大人行动,她就凑上前去摸进了陈二赖的衣裳里……
    上官千杀低头,拿右手食指指节轻轻蹭了一下鼻尖。
    “哇,好多汇票!”孟七七从陈二赖怀里摸出来一个油布包,打开来厚厚一叠最大面额的汇票。她平时花费都是直接走账目,这样□□裸的汇票倒真没见过,握在手中顿时有种“发财啦发财啦”的质感。所谓的汇票,相当于面额可以随意书写的银票,此地汇出,以票作凭,到异地兑付。
    陈二赖得意一笑,“马仲景,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当初你对老子嘘寒问暖,老子就觉得不对劲。你们马家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贴上来从不做赔本买卖。我离京的时候,你亲自送行,还给了这一叠汇票——全是马家银庄出来的,将军、公主,您二位可以查,我陈二赖可从没做过什么生意,不可能平白无故有这么些汇票。”
    孟七七翻看着那叠汇票。这时候的汇票普及度其实不高,尤其是平民百姓几乎用不到。多数只有大商人会用,相当于随身带着大量金银。
    这会儿的汇票为了防止伪造,有两种办法,一种就是靠书写字迹,各票号和每个分号庄书写汇票的人都是固定的,此人的字迹要通报各分号庄,使大家都认识他的字迹,能辨别他的字迹特点,一看汇票上的字迹,就能识别汇票的真假。
    如果书写人更换了,再向各分号庄通知新书写人的字迹与特点。这是南朝毛笔书法艺术特技。一人一个样,要想字字都模仿得像一般是不易做到的。
    另一种方法便是用防假密押,用汉字作符号的保密措施,用来书写汇票上的签发时间代号和银款银两数目的密码。每个票号所使用的密押符各不相同,而且还是不断地变更的,只有本票号的账房先生和掌柜知晓。
    这两种措施,在保证了汇票安全的同时,却也就体现了这汇票是哪家票号开出来的。
    陈二赖既然拿出了这叠汇票,说是马家给的,那自然不会有假。这东西一去验证,马上就知道究竟是不是马家票号出来的。这么容易被戳穿的谎言,没有编造的意义。
    马仲景忍不住扭脸望向帐中的男人。这件事是他办砸了,谁能想到千七二人好巧不巧,正好在那一日去了漠村;谁又能想到,便是连陈二赖这样不入流的东西,也有几分小人物的聪明呢?是他从前做事太顺,想当然耳去布置,最终出了纰漏。这汇票一拿出来,马家跟岐岭关撤兵之事就已经摘不清干系了。
    陈二赖嘿然一笑,“怎么样?你以为我这种花天酒地又不学无术的人一定早早就把这些汇票兑现,拿去享乐了吧?老子告诉你,老子爱财,更惜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话你当老子没听过?”
    马仲景见他实在嚣张,不禁轻讽了一句,“你如此惜命,又为何干犯律令从岐岭关撤兵呢?”
    陈二赖怒骂道:“谁能想到柴浪国的人这会儿发疯?自当初的定州血战之后,那里十三年没打过仗了!谁去看,守在岐岭关都是白守,干受冷挨冻。老子又不能未卜先知!”他大声嚷嚷道:“老子要是知道柴浪国那些玩意儿会来,说什么都不能撤兵,好不好要上去杀几十个过过瘾!”
    他这话虽然是冲着马仲景骂的,却是要说给上官千杀与孟七七听。他知道自己此次犯事太大,即使拉扯上马家,也未必能保得住自己性命,只好有一丝希望也要牢牢抓住,博取千七二人一点好感。
    孟七七捏着那一叠汇票走回战神大人身边去,低着头细细看着汇票上的纹样,一副很新奇的模样。
    室内一时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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