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丈量了好几遍,基本没有可用的地方。想想算了,就在墙根凑合一晚吧,好赖明天再说。
    昙奴招呼她,“你来,我们俩挤挤。”
    庙里的供桌是狭长的一溜,躺下一个人都不容易,两个更不必说了。她摆了摆手,抱着毡子让开小水洼,转头看见国师坐在自己的铺盖上,木蹬蹬看着她。她笑了笑,“早点睡吧!”挑了个瓦片还算齐全的角落坐了下来。
    他起身把毡子往边上挪了挪,“睡到本座身边来。”
    她心头一跳,这话听上去真暧昧。她有点脸红,“这样不太好吧!”
    他 似乎嫌她思想龌龊,让出一块空地让她铺陈,自己不声不响靠墙躺下了。莲灯犹豫片刻打量昙奴,昙奴假装没看见,翻个身背对了她。她站在那里觉得很好笑,国师 都不怕,她怕什么?于是在他外沿打了个地铺,仰身倒下,筋骨顿时都舒展开了,这阵子她真的太累了,总觉得休息不够似的。
    睡下去很快入梦,没有梦见上次的小院子,梦见了九色。九色好像已经修炼成精了,穿着红肚兜,四五岁模样,蹲在那里哭得涕泪滂沱。
    “你们怎么能不带上我?”他伸着手指指向她,“我险些被人吃了!”
    莲灯只得不停解释,“当时局势凶险,想去救你,又进不了神宫。再说大漠环境不适合养鹿,你在那儿活不下去。”
    “我不管。”他躺在地上打滚,“你应该看着我长大,否则我的生命里会有缺憾!”
    她没办法了,连哄带骗着把他抱在怀里,一下下捋他的总角,“好了好了,我会帮你物色一个漂亮的娘子,等你们生了小鹿,我天天给你们带孩子。”
    国师手脚僵硬,她忽然从背后抱上来,贴得很紧,一只手由他腋下穿过压在他胸口上,缠绵地来回抚弄,兴致盎然。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难道她是在求欢?这么大胆?国师的心头剧烈跳动起来,身体像埋在土里的种子,破土萌芽,有了复苏的征兆。
    她的手不安分,他只有尽力压住。悄悄回头看了眼,所幸昙奴的视线达不到这里,只要尽量小声,应该不会吵醒她吧!
    国 师艰难地转身,就着火堆残存的一点亮观察她的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唇角隐约挑起轻俏的弧度,看来是借睡蒙了脸,好借机对他为所欲为吧!他被勾起了兴 趣,倒要看看她装到几时。抬手摸摸她的脸,她没什么反应,又摸摸鼻子,她略动了下,别开了脸。他不死心,把手指压在她唇瓣上,还是没有反抗,看来的确睡着 了。
    他有点失望,失望之余屏息轻抚那唇,桃花一样鲜嫩的色泽和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锐跳,方寸之间游移,须臾也会上瘾。男人长到一定的岁数会对女人充满好奇,他算是开窍比较晚的,不久前刚悟出一些玄妙来。渐渐感觉控制不住呼吸,忙收回手,不敢再纠缠了。
    她倒是没什么知觉,吧唧两下嘴,叫了声九色,然后转过身去。国师有点不是滋味了,原来是拿他当鹿吗?他看着她的后脑勺难掩落寞,略顿了会儿,靠上去,轻轻把她搂在怀里。
    雨下了一整夜,小庙里四处残漏,滴答滴答的雨声绵延到天明。莲灯当了一路的车夫很辛苦,夜里睡得人事不知。国师却不同,他素来浅眠,这样恶劣的环境,四处潮湿,空气里隐隐带着发霉的味道,简直生不如死。
    第 二天太阳出来时,莲灯精神饱满,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在日光里晒了片刻,然后打水伺候国师洗脸。国师眼下有淡淡的青影,顶着一头乱发,嘴里叼着柳条,站在 门前发呆,看上去毫无风致可言。莲灯看着这时的他,忽然感到很伤心,仿佛那个美轮美奂的国师是毁在她手里的,她没能照顾好他,他像朵缺水的花,养得快要枯 萎了。
    昙奴熬的粟米粥已经熟了七八分了,国师的牙还没揩完。莲灯捧着青盐过去伺候,他看她一眼,调开了视线。
    “国师心情不好么?”他有床气,不定期发作,其实问也是白问。莲灯诚惶诚恐地微笑着,“实在不行我们就进城吧,反正路上商队多得是,我去弄两张过所来,找个驿站好好休息两天。”
    他把柳条戳到盐堆里,并不附和她的提议,叹了口气问:“你昨晚做了什么梦?”
    她愣了下,冥思苦想半天,大多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九色向她哭诉自己遭受遗弃后的悲惨境遇。她摸了摸耳后,十分惆怅,“不知九色现在怎么样了……”
    国师说先别提九色,“你昨晚抱着本座不松手,还记不记得?”
    她目瞪口呆,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她不能反驳,难怪半夜里越睡越冷,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国师身上向来没有温度,靠近了确实不太舒服。
    她赧然低下头,“睡着后的事自己控制不了,何必当真呢。抱一下就抱一下,反正又不会少块肉,国师别放在心上了。”她自己是看得很开的,这种事拿来和美人出浴相比,有可比性吗?根本就不算事!
    国师偃旗息鼓,既然她这么说,也就不用担心自己昨晚的小动作暴露了。他把柳枝一扔,进去找昙奴吃早饭了。
    各自收拾停当,莲灯嘱咐昙奴留下,自己别上了腰刀和铁片袋子,打算出去打猎。国师兴致不错,表示愿意一同前往,她想了想有点为难,“在林子里跑很辛苦,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你留下晒太阳吧!”
    国师根本就不听她的,自顾自道:“本座想舒展舒展筋骨,你打你的猎,用不着顾忌本座。”
    莲灯知道劝说无用,便同昙奴道别,带上国师出门去了。
    树林离小庙有段路,步行要走上两盏茶。莲灯在前国师在后,她不时回头看他一眼,他负手慢慢踱着,清早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袍角,他悠哉的模样很是从容闲适。
    莲灯和他不同,她要密切留意四周围的一切动静,不管是兔子还是獐子,能打一个是一个。可是这里奇怪得很,连路走来没有看到任何动物,穿过小树林又走了一程,还是一无所获。
    她很无奈,听见前面淙淙的流水声,摊手道:“只能去摸鱼了,总不好空手而回。国师喜欢吃鱼吧?你看你的名字和鱼多有缘,临渊羡鱼啊。”
    他 的嘴角抽了下,不置可否。莲灯也不管他,跑过去看,渠水清澈见底,有懒洋洋的线条慢慢摇摆过去。她心中大喜,脱了鞋袜趟下水。四月的天气虽不冷了,凉水没 过膝盖还是有点冻得慌。国师带着悲悯的目光看她,她抬起头咧嘴笑了笑,举着一根削尖的树枝,开始专心致志捕鱼。
    她和他印象中的女 人不同,不需要锦衣和仆从,身体好,能吃苦,懂得退而求其次,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可以活得风生水起。这种性格大概只有那片广袤的沙漠才能作养出来,谈不 上可爱,但是令人钦佩。国师掖着两手退后几步,转身往林子里去,走了一段听见空中长啸,仰头望,一只鹰大张着双翅,在树冠上方盘旋。
    莲灯抓鱼的技巧不怎么高,几次扑空,有点伤感。不过熟能生巧,渐渐掌握了要领,居然连着扎中了五六条。她欢喜不已,拿草绳穿起来,手脚并用着爬上岸,到了堤上才发现国师不见了。
    林间的风从南边吹过来,树梢枝叶婆娑。她愕然站着,不知如何是好。这荒郊野外的,他去了哪里?他的功力还没有恢复,不会被人抓住了吧?
    她着急起来,顾不上穿鞋,提着鱼四处寻找。可是附近没有人烟,只有灼灼的阳光和奔跑的流云。她几乎要哭了,他要是走丢了可不得了,便直着嗓子边走边唤,“国师……临渊……你在哪里?”
    他回来的时候看见她慌不择路,原本想捉弄她一下的,忽然又狠不下心来了。略站了会儿,冲她扬了扬手,“莲灯,你不是想吃野鸡吗,本座给你打回来了。”
    她吓得不轻,震惊过后就是委屈,手里的麻绳一松,垂着两手声泪俱下,“你怎么能乱跑呢,知道我多着急吗!你以为我们是出来游山玩水的?我们有敌人,到处都有危险你动懂不懂!”
    他见她哭得伤心,有些讪讪的。蹲下把地上散落的鱼重新穿好,扫眼一看她还光着脚,也不多言,回渠边把她的鞋找了回来。
    国师给女人提鞋,被他手底下那帮人看见大概会惊歪了嘴。他倒没什么别扭,她哭得不成样子,他居然有种满足感,至少自己被她需要着,虽然这种需要可能只是因为纯阳血。
    他把鞋放在她面前,“穿上吧,我不是回来了吗。”看不惯她那个惨况,卷起袖子胡乱在她脸上擦了两把。
    她的脚扎破了,回程的路上一瘸一拐,还要问他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他顿下步子,把手里的东西全都交给了她。莲灯乖乖提着,刚经历过失而复得,心变得无限大。只要他没丢,就算被他压榨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他却背对她蹲下了,向后张着两臂说上来。她愣了下,“国师要背我吗?”
    他还是那个骄傲的国师,没好气道:“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本座纡尊降贵,你还要问个明白,分明不给本座留面子!”
    莲灯心里的阴霾立即一扫而空,甜甜笑起来,抻直胳膊,跳上了那坚实的脊背。
    ☆、第43章
    国师体格真好,国师的肩背真结实。她靠在他肩头,心里觉得安定。
    “你走了很远么?”她还带着委屈的声调,“我上岸后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你。”
    他说不太远,“只在附近转了转。”
    “可是我先前想打野味,找了半天一只都没找到。”
    “那是因为你笨。”
    莲灯信以为真,自己没有他能干也是不可否认的,这么一来无话可说了,只道:“你以后去哪里要先和我说一声,我寻不见你会很着急的。”
    他的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紧紧手臂,嗯了一声。
    她把两臂抻在他肩头,左手鸡右手鱼,他走一步,那些菜色就颠荡一下,两股不同的腥味钻进他鼻子里,他偏了偏头,没有发作,想起她刚才的样子,话里又有些酸溜溜的,“你那么怕我走失,是因为纯阳血吗?”
    她连想都没有想,“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最要紧的还是我不想和你分开,分开了不是得肠穿肚烂么。”
    “那如果这药的功效没有我说的那么厉害,你可以离开,还会这么着急找我吗?”
    她把尖尖的下巴抵在他的颈项上,颠沛了一个月,国师身上的熏香早已经散尽了,却隐隐带上了青草一样干净的气息。她闭上眼深深嗅了嗅,“还是会找你的。”
    “为什么?”
    “少了一个人我会觉得冷清。”她呓语似的,有点昏昏欲睡,“还有因为我喜欢你。”
    他的心上像被扎了一下似的,她说出来似乎不带任何份量,但到他这里却成了负担。喜欢是什么东西?值几个钱?他嘲讽地笑了笑,“本座是国师,不能娶亲的,你应该知道。”
    她不以为然,“喜欢和娶亲有什么关系?你只要在我身边,天天让我看见你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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