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大第二人民医院的心血管内科门诊室的走廊上,坐着焦急等待的病人和家属们,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一位脸色苍白的中年人被叫到号,紧蹙着眉头进了诊室。
    正值傍晚时分,夕阳的余韵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洒在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子身上,挺拔俊逸的影子在安静的廊道上惊起微澜。过道上坐着的病人们抬眸,惊讶。即使穿着千篇一律的白大褂,随着步伐而微微摆动的衣服显露出他的肩宽腰细和修长的双腿。医用外科口罩上露出带着平光眼镜的眸子,好似漩涡,但有充斥着淡漠和空洞。
    “这也太好康了……”一个星星眼的女生病人眼睛黏在男子身上,看着他进了专家诊室,“B大二院居然有这么好看的学霸大夫,言情小说诚不欺我!”
    诊室内。
    “林主任。”宋慕辰站在门口轻唤坐在诊室内年近半百的专家医生,“楼下静脉注射科的老师找您要单子。”
    “哎呀小宋,我知道了。现在几点了?你怎么还没走?”林主任抬头看着这个B大二院的“院花”,这个宋慕辰的导师是本院副院长,B大本博连读的高材生,性格好能力强,长得又好看,科室里的医生护士都非常喜欢他。
    宋慕辰抬手,棱角分明的手腕上紧贴着一副格格不入的儿童手表,看得出来有许多年岁了,腕带都有些破损,但它的主人明显不想换下它。“六点半多。”
    “你下班吧。对了今天看了一个病号,好像是你比较感兴趣的——比较罕见的心碎综合征,因为情况比较危急现在转到住院部了,你要去看看吗?我记得你天天研究这个根本不常见的病。”
    宋慕辰抬眸,眼中的那潭死水被打破,泛起惊涛骇浪,声音微微颤抖:“心碎综合征?是……23岁的女患者吗?姓苏?”
    林主任被惊到,印象中这个稳重的实习大夫从来没有这么失态:“不是……是个40多的男的,你怎么了?”
    宋慕辰的眼睛归于沉寂,暗含着自嘲和失望。还在奢望什么呢?她不会回来了。
    “没事,主任我走了。”扶了一下根本没有度数的眼镜,僵硬地转身。
    “哎你不去住院部看一眼?你今天怎么对这个病不狂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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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伦敦Angle学生公寓区。
    “Eve,你为什么还要申请Phd啊?你又不打算留英,今年Master毕业拿证赶紧回国不就行了。”舍友看着坐在沙发上赶博士申请proposal的女孩,她长发乱糟糟地披散下来,还留着一撮呆毛在眼帘。
    苏无恙抬头看了一眼舍友,又低下头继续跟法语文献作斗争:“因为我对学习爱的深沉。”
    舍友翻了一个大白眼回房间了:“学霸的世界我不懂。”
    早上的伦敦,阴雨连绵的天气使得街道上静悄悄的。
    苏无恙伸了一个懒腰,把头发掀起来随意拨弄到后面,打算看一眼推特休息一下。然而刚打开推特,一阵手机震动吸引了苏无恙的注意力。她拿起手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显示的名字,停下了惯性想按下接听的手指。眉头短暂地微蹙,很快舒展开,点下了接听。
    “温姨。”出声的同时鼠标快速滑动,熟练地浏览着推特寻找感兴趣的东西。
    “哎,恙恙,你那边是早晨吧?吃饭没?”电话中的女子温柔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
    日常寒暄几句之后,苏无恙不出意料地听到了她的真实目的:“今年春节回来不?你宋叔叔五年没见你了,还有慕……啊,温宇你也好久没见了吧?还有江家虽然搬走了,但黎洛她妈妈跟我说她也想见见你,你知道她身体一直不好,最近……”
    “温姨,”苏无恙的鼠标停在一篇新闻上,名字叫《Z国大陆学生宋慕辰在国际顶级医学期刊发表文章》,两秒后迅速划过,“我春节想出去旅游啊,跟同学约好的,正好今年不忙了。”
    温韵华只得作罢,又聊了两句之后挂了。苏无恙把推特关掉,又开始继续研读论文。看到了恶心的东西,只有学习能抚慰心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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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大二院心血管内科值班室。
    “我这周都不回去。”宋慕辰脱下白大褂放进衣柜,拿下平光眼镜擦了一下又戴上,拿起手机准备挂电话。
    “我说你有那么忙吗?我感觉你一个实习大夫比我这个董事长都忙啊,你今年一共才回来几次啊?”电话那头的宋家家主宋徵音量开始上升,“现在的年轻人真不着家,不光是你,你妈她今天打电话给……”
    宋慕辰面无表情地挂电话,想想也知道他接下来又是长篇大论。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回家?那个空荡荡的,孤寂地令人恐惧的大房子?没有她的地方,何以为家。
    站在镜子前,宋慕辰看着自己这张面无表情的脸,扶了一下平光眼镜,尝试着牵起嘴角,想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是啊!我就是喜欢温柔可亲每天都对我笑的邻家大哥哥!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就像江子陵那样,你有意见?”
    脑海中又浮现出她怒目圆睁的面孔和冷淡中带着怒意的声音。她的音容笑貌几乎完完整整地刻在他的脑海里,就像反转的艾宾浩斯曲线,越想遗忘,越是生根发芽。
    看着镜子里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他右手缓缓掀起左臂的衣袖,露出一道道结痂的伤口,有些已经旧得发紫,有些透着星星点点的鲜红,仿佛新添的的一笔水彩。
    随意抠破一条结痂的伤痕,血水缓缓蜿蜒,他小心地调着角度,不让血污碰到手腕上破旧的儿童手表,神经被刺痛,大脑强行将原本从心脏处传来的无法忍受的痛意信号转移到手臂,用手臂的伤痛掩盖心痛,饮鸩止渴。
    “恙恙,我又想你了……”我已经尽可能地学习江子陵的一举一动,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洗手池边的身影缓缓瘫倒,伴着颤音的呼吸和嗫嚅,一行热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溢出。
    “恙恙,我想你……恙恙……”
    “恙恙……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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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后。伦敦。
    苏无恙看着邮箱里的股权转让书附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黎洛的母亲,也就是江子陵的姑姑病逝了。她早就与丈夫离婚,膝下只有黎洛一个女儿,自从黎洛去世之后也就没有什么牵挂。
    【苏小姐您好!我是江容女士的律师。江女士日前不幸罹患肺癌去世,遗嘱中提及因为您是其女儿黎洛小姐生前唯一的朋友,恳请您接受她对您的股权转让。本人了解到您现在身处海外,希望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回国办理转让手续。】
    所以上周温姨打电话说的是这个事啊。回国……
    苏无恙翻出手机里的相册,定位到五年前,看到了自己与黎洛和江子陵的合照。照片上的黎洛露出了少见的开怀的笑容,长久不见阳光的皮肤却透着病态的苍白。心开始揪着疼,苏无恙马上转移注意力。
    她从未见过黎洛的母亲,所以也并没有对她的去世有什么遗憾,但不得不说律师的说话之道,这封邮件里提及了黎洛,完美地戳中了她的弱点。
    抬手开始回复邮件。手机开始震动,来电显示“安宥谦”。
    这个帝国理工大学的男朋友是苏无恙某次被舍友逼迫拉着去联谊认识的,死缠烂打了四年,苏无恙秉着不喜欢就不要伤害的原则本来不打算理他的,但是由于有一次他帮忙完成了实践课的作业,累得进了医院,出于不想欠人的心理,被迫答应了他,反正这个年纪的男生没个长性,过几个月肯定就不喜欢自己了。
    “Eve!我搞到了RiзЩ·ΡO-①8丶COM  钢琴巡演的票啊啊啊!就在下周,你是不是没课啊?”电话那头,安宥谦开心的声音传来。
    在键盘上敲击的手骤然停下。苏无恙眼中透着冰冷的恨意:“我最讨厌钢琴了。”
    “可是……我明明看见你电脑里有很多五线谱……那个,那下周我们去格拉斯哥或者杜伦玩?我记得你最喜欢斯内普了。”
    “不了。”
    “哦……好吧。”难掩的失落。
    深吸一口气:“你别多想,我下周回国,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
    安宥谦的声音又恢复了活力:“原来是这样!回国?你不是一直住在伦敦……”
    苏无恙苦笑一声:“嗯,不得不回去了,我尽量快点回来陪你去格拉?”
    “好!”
    电话挂断的同时,邮件也已经编辑好了。习惯性地检查了一眼措辞没有问题,苏无恙点击发送。思考了几分钟之后拿起手机,搜索“江子陵”,拨号。
    五年了,也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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