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只要还能打,周隆就愿意打。
    这个直肠子汉子,最讨厌的就是做懦夫。
    只是不想让自己麾下的儿郎无谓的牺牲罢了。
    林丛和蒋好亦是眼睛之中泛起光亮。
    跟着杜英这么长时间,他们也是不断见到杜英的判断被证明是正确并且有效的。
    因此他们发自内心的犹然愿意相信杜英。
    “我们总共一千五百人,兵马直接分成三路,呈‘倒品’字形安排在整个官道的三段路上,两支兵马在前,一支兵马在后。”杜英伸手指了指舆图上标注出来的几处土塬,“诸位且看,长安城南的土塬并不是非常高,也没有多少可以赖以严防死守的地方。
    所以我们摆在前面的两路兵马,并不需要和敌人硬碰硬,只需要对敌人进行阻击之后,边打边退,让开道路,苻雄此时必然急迫的想要南下救援子午谷,绝对不会和我们这些兵马纠缠,只要我们的动作足够麻利,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大家纷纷点头。
    与其说是动作麻利,倒不如说是他们表现得菜一点儿,略微阻击之后转身就跑。
    这样苻雄是不可能贸然离开官道,追着他们前往原野深处的不说,而且他们的脆弱,当然也是给苻雄一个敌人并不强大的假象,苻雄当然不会为了这些“游兵散勇”而耽误支援子午谷的时间。
    “而把苻雄放进来之后,我们原本退开的两路兵马,立刻继续拆分成百人、甚至几十人的小队,沿着这两侧的荒草丛以及土塬折返战场,尽可能在苻雄的侧翼发起进攻。
    只要有任何一个落单的氐人,都将成为我们的目标,而就算是氐人对于我们的扰乱无动于衷,那我们也可以直接利用箭矢之类的,递进射击,逼迫他们必须正眼看我们。”
    杜英又点了点靠近子午谷的位置:“最后一个品字形的‘口’要布置在这里,已然逼近子午谷,苻雄肯定非常想要突破,但是我们就是不能给他这个机会,此地,必须要坚守到谢将军拿下子午谷!”
    众人齐齐颔首,只是在两侧骚扰,在他们看来,显然是不足以真正阻拦苻雄的,硬碰硬终归少不了。
    杜英则看向任渠:“这个任务,应该要交给校尉了。”
    任渠当即正色说道:“还请盟主放心,我们这七百人完全听从于盟主的调遣!”
    本来任渠他们要做的,就是帮助关中盟完成一些注定避免不了的“硬仗”,而且说句实话,杜英要是把关中盟的士卒摆在这个位置上,而让任渠去前面骚扰苻雄,任渠还可能反过来恨不乐意,也不放心呢。
    自家的后路,当然还是自家来守比较好,关中盟的这些士卒,在任渠看来,只要不帮倒忙,他就很感激了。
    要求很低,自然就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旁边的几名家主亦然松了一口气。
    有王师给兜底,他们也放心。
    杜英接着说道:
    “诸位还请记住,两翼展开的部队,并不是要和苻雄硬碰硬,但是也不是无事可做。关中盟最后会按照各部上交的氐人的首级、马匹等等论功行赏,因此还请勠力同心,极尽扰敌之能事。假如我们能够挡住苻雄,那么到时候谢将军,乃至于征西将军,必然不会亏待我们关中盟的。”
    家主们都是精神一振,齐齐拱手应诺。
    而旁边的任渠看的一愣一愣的。
    等等,那个······
    我家将军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这一战胜利之后,会好好地褒奖你们吧?
    这还真不是我家将军小气,而是我们一群残兵,上哪里找东西褒奖你们去?
    而且之前你杜盟主在我家将军面前表现出来的,好像是“大义不惜”,好像是“赤子忠心”,什么时候说过要奖赏来着?
    不过这话,任渠当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很明显,这位杜盟主和自家将军之间的关系很亲近,任渠也不知道这种亲近到底是什么原因。
    甚至军中已经开始有人说,杜盟主有可能是将军失散多年的亲人,也有人说,将军家中最近应该是有待嫁的女儿,所以将军觉得杜盟主这一表人才的,正好合适,这不,已经当女婿看了嘛!
    不管是什么原因,任渠都知道这种问题不是自己适合于探求的。
    归根结底,是人家豪门大户之中的恩怨情仇罢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既然自家将军信任杜盟主,那自己也跟着相信他便是。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总归好给自家将军交差。
    任渠保持沉默,甚至还带着笑容,各家家主们自然也都看在眼里。
    他们和谢奕不熟,和桓温更是一点儿都不认识,但是这几天和任渠打交道比较多,还是比较熟悉的,也知道这是一个出身北方的直爽汉子,自然而然有好感。
    因此任渠此时沉默,或者说默认的神情,自然让家主们原来还有些疑惑的心都放回肚子里去。
    再加上盟主之前和谢将军亲密的样子,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并不觉得盟主此时的说法有什么问题,一个个斗志高昂,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自己是不是要动用家中留守的兵马,也一并参与到这一场战斗中去。
    对于他们这些“本地人”来说,正面对抗氐人,大家谁都没有信心。
    实力的差距摆在这里呢。
    但是要说在氐人的侧后方搞搞小动作,办一点“分割包围”的事儿,那还真是轻而易举。
    甚至有一种“手到擒来”的感觉。
    属下们又充满信心的样子,自然让杜英松了一口气。
    这也应该是他第一次做出针对一场真正战斗的作战安排。
    正面阻击,两侧游击,或许在别人的眼中,这个正面阻击才是最重要的,因此任渠做好了立功的准备、家主们也把心放在肚子里。
    然而实际上在杜英的心里,两侧游击才应该要发挥最主要的作用。
    苻雄越是着急,就越会催动兵马向前猛攻,而这正是两侧兵马齐出,如跗骨之蛆,不断地侵蚀、撕咬氐人兵马的机会,让氐人在不知不觉中减员。
    游击战,毕竟是以弱胜强的老法宝了。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人应该还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游击战是什么样子的罢了,自然也不知道这种战法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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