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序点头:
    “杜兄所言在理。”
    杜英的嘴角抽了抽:
    “这样的对手,真是战场上不愿意遇到的噩梦。”
    杜英都不敢想象,如果是关中盟的军队此时拉上来,会是什么表现?
    会不会被苻生砍瓜切菜一样杀了一堆之后,再一个人追着一群人跑?
    好像······真有这种可能。
    关中盟的盟主对于他麾下的儿郎们很了解。
    关中盟的军队,终归是缺少经验,之前的子午谷之战,也不过小打小闹,主要的作战任务都不是他们承担的,抗压的也不是他们。
    既然桓温已经把谢奕指定为关中盟的“教官”,那这个教官真的得好好地压榨一下,让他把关中盟军队训练成一支可战之兵。
    至少是能够应对今日这种可怕局面而能从容作战的军队。
    杜英如是想着。
    而前方的战局,再起变化。
    当苻生牢牢地掌控住正前方战斗的节奏时,晋军中军已经在桓温的亲自指挥下,从左右两翼包抄过去,甚至还有两台霹雳车都已经推上前,直接轰击营寨,切断氐人有可能的增援。
    苻生虽然凭借一己之力牵制住了作为主攻的晋军,但是他自己也陷入和无数晋军将士的缠斗之中,自然也就失去了对整个战场的把控。
    其实同样失去这种把控的,还有高武。
    为了挡住苻生,高武也就差亲自抽刀上阵了。
    所以这才导致兵力逐渐被抽调的晋军左右两翼,甚至一度处于劣势,被冲出营寨的氐人步骑压着打。
    然而苻生不只是前锋,还是主帅。
    高武,却只是前锋。
    高武的背后,还有桓温,还有晋军中军。
    中军顶上去,甚至就连桓温的亲卫马队都从外围兜了上去,直接刺入氐人步卒之中。
    战局,陡然变化。
    或者说,这才是桓温一直等待的机会。
    苻生一个人可以牵制住晋军整个前锋,那桓温就索性以前锋为诱饵,直接反过来把苻生以及其余的氐人步骑都包围在其中,一口吞下!
    杜英敢打赌,桓温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这么做。
    因为当时杜英参加桓温的升帐点将会议时,大家也讨论过苻生可能采取的应对方式,但是并不认为苻生会铤而走险。
    这家伙虽然以勇武闻名,但是晋军北伐之后,和他多次交手,也没有见他怎么拼命? 打不过就撤。
    所以大家也知道是长得凶恶? 所以导致徒有虚名罢了。
    苻生这一次的冲阵,的确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包括桓温。
    可是桓温很快就有了应对反应? 甚至不惜以前锋的大量损失为代价,要吞了苻生。
    果断? 决绝。
    把“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这一战场至理贯彻到底。
    这都是需要杜英学习的。
    相比之下,苻生的作战计划? 根本就没有考虑到桓温的后续动作? 才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很莽撞,重视的只是一个方向上的战斗,忽略了整体。
    眼界窄了,或许是因为苻生只有一只眼?
    反正当引以为戒。
    一力破百巧? 或许有时候有用? 但是当对手的力量更加强大的时候,那么“一力”是不够的。
    “不过匹夫之勇罢了,如何能与大将军相抗?”朱序撇了撇嘴。
    杜英不由得微笑。
    刚刚大家感慨苻生难缠的时候,也没有见你这样说。
    不过这也表征着晋军将士士气的变化。
    刚刚苻生的冲阵,显然给他们的震撼也很大。
    害怕也是有所害怕的? 只不过为袍泽报仇的怒火、一群人不能被一个人打败的尊严等等,让他们依旧奋勇。
    但是心中难免有所惴惴。
    自己能不能挡住苻生?
    今日? 可还有人能挡住苻生?
    可是现在,桓温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 可以!
    苻生,终究只是一个人。
    晋军挡不住苻生? 却可以按着苻生的部下暴揍? 把他的爪牙都去掉了? 万军之中,苻生能翻起什么风浪?
    大家需要考虑的,不是能不能战胜的问题了,而是生擒还是直接给他一个万箭穿心?
    想法转变,士气自然也随之高涨。
    尤其是当带着套马索、铁链子的士卒抵达前线,晋军将士们更是爆发出高呼,一个个双目冒火,恨不得直接把苻生从马背上拽下来。
    事情不对,苻生虽在万军之中,看不清楚局势,但是在马背上瞥一眼周围旗帜的变化,他也已经揣测到一些。
    当即苻生也不敢恋战,已经有套马索向他这边丢过来。
    真的被套中,就有可能是一人一马和上百个人的拔河比赛。
    没什么好比的。
    苻生当即虚晃一枪,调转马头就跑。
    氐人骑兵本来也已经距他不远,只是死活杀不穿晋军的防线。
    然而这防线在苻生面前,终究过于脆弱。
    双方汇合,直接杀向晋军左翼,想要解救被缠住的步卒。
    乱箭飞舞,无论是高武还是桓温,都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点将台上,杜英叹了一口气:
    “跑吧,这是唯一活命的机会。”
    朱序不由得疑惑说道:“苻生会这么轻易······”
    然而他还没说完,苻生将旗倒卷,竟然真的向营寨而去。
    那些被晋军左右两翼缠住的氐人步骑,显然被他丢弃了。
    朱序张了张嘴,旋即佩服的看了一眼杜英。自己之前似乎是小看这个年轻人了。
    而被丢弃的氐人步骑,仍然还在拼命厮杀,为自家主帅争取逃出生天的机会。
    “都是亲信精锐啊,不然不会为了掩护主帅而不惜死战。”杜英径直说道,“这一战,看上去苻生出尽了风头,却丢了太多亲信兵马。攻破营寨,不足为虑。”
    “承杜兄吉言。”朱序含笑道。
    杀声逐渐消散,氐人步骑或死或被俘,只有苻生命大,带着大概一两百名骑兵冒着晋军箭雨和石弹,退入营寨。
    短暂的宁静之后,收拢队形得晋军,立刻趁胜追击。
    战斗很快就又围绕着营寨寨墙,陷入白热化。
    显然桓温是想要凭借着此时高涨的士气,一鼓作气了。
    杜英并不觉得苻生还有多少反抗的余地,而且其余战场上,好消息也不断传来。
    苻苌比他的弟弟保守一些,在营寨外列阵,而不是主动发起进攻,但是根本不是桓冲的对手。
    桓冲的战法倒是和苻生有点儿像,他率领亲卫骑兵,直插氐人将旗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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