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的声音很小,但是杜英还是清楚的听到了,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归雁打了一个激灵:“公子是正人君子,当然什么都不会做!”
    同时,小丫鬟忍不住腹诽一句:刚才你在院子里都上下其手,别以为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杜英哼了一声:“再敢背后诽谤,今天就让你知道本公子想要做什么。”
    归雁当即惊讶的后退。
    她就只是个理论派罢了,没有实战经验,自然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杜英这才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归雁的小脑袋,把头发揉的颇为凌乱。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这种大概知道一些常识,但是还没有尝过味道的小姑娘,说起话来越是生冷不忌,让杜英总觉得车轱辘在自己脸上碾来碾去。
    大概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老虎不发威,真以为是病猫?
    杜英下意识的往下看了一眼,只可惜今天还不是时候。
    杜英一边感慨,一边转身离开,留下嘟着嘴抱怨公子再揉脑袋就不长个了的归雁,还在琢磨着杜英最后说的话。
    原来公子真的想要做点儿什么。
    只是应该自己怂了。
    小丫鬟撇了撇嘴,表示不屑。
    只不过当杜英离开,归雁也跟着转身的时候,主仆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床榻上的谢道韫,微微睁开眼,惺忪醉眼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不过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只是默默地缩了缩身子,蜷缩成一团。
    而杜英此时已经见到了任群。
    “打扰杜兄休息了。”任群闻到了杜英身上的酒味,带有歉意的说道。
    他知道杜英今天下午前去司马勋军中赴宴,只道是在军中应酬而饮的酒,看前厅大门都已经关上,更是以为杜英回来之后疲惫,早早地歇息了。
    哪里料到这家伙实际上是花前月下来着。
    这样能够激励下属的误会,杜英当然没必要解释:“无妨,出了何事?”
    任群赶忙说道:“今日刚刚入营的俘虏和之前带回来的俘虏打起来了,现在双方就在营中对峙,盟中兵马已经以强弓劲弩守在周围,还请盟主定夺。”
    杜英登时皱眉,这些氐人,还真是不让人消停。
    当即,杜英一边跟着任群向外走,一边沉声说道:“详细说说。”
    任群点头:
    “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具体原因是什么,但是带着人手分立于两侧的,是之前俘虏的强怀和今天刚刚俘虏的邓羌。
    此二獠的部下追随各自主将,正在对骂,大概是强怀这些氐人认为邓羌他们并非氐人出身,所以这一战必然是他们故意失败。”
    杜英怔了一下:“先去看看吧。”
    ——————————
    小半个时辰之前,少陵坞堡战俘营。
    战俘营设立在坞堡南侧的一处小土丘下,盟中依托地势,在土丘下修建营寨安顿这些免费的劳力,而把箭楼、哨塔之类的设置在土丘上,居高临下,战俘但凡有任何动作,自然都尽收眼底。
    此地周围安排布设的强弓劲弩,甚至还要多过少陵坞堡中。
    毕竟少陵坞堡里留守的兵马本来就不是非常多,若是战俘作乱,冲开营寨,那么少陵坞堡不见得就能守得住。
    对于这一处战俘营,杜英觉得再小心也不为过。
    当然,杜英也不会傻乎乎的把所有的战俘都安顿在一个地方,在其余坞堡之中也设立了战俘营,毕竟这些家伙是来做苦力的。
    而关中盟又不是只有少陵坞堡这一个地方需要人手。
    战俘营修建完成之后迎来的第一批人就是不久前被俘的强怀,还有他麾下的百余名士卒。
    而在今天,又有邓羌和他麾下的士卒被安置在这里。
    当然也是全部都打散了,还有一些人直接押送到蒋氏坞堡那边去了。
    吃过简单的晚饭之后,强怀正蹲在墙角,谨慎的打量着周围高高的寨墙。
    当发现有守卫的目光撇过来之后,强怀就微微低下头,绝对不能被守卫看出端倪。
    至于强怀的几名亲信,此时也都散布在各处,做着同样的事。
    当强怀的目光越过三三两两的人群看向他们的时候,得到的回复基本上都是摇头。
    虽然守卫的人数并不是很多,但是一个个的巡逻和放哨位置显然都经过了仔细的安排,因此强怀他们根本找不到死角。
    就在这时,被驱赶着进入营寨的一批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邓羌?”强怀微微皱眉,一眼就认出了走在最前面的那道身影。
    他也被抓住了?
    这家伙的本事,强怀是清楚地,氐人军中比武,唯一一个能够和淮南王较量一二的人物,据说如果不是因为淮南王的身份高贵、又是军中的牌面,恐怕用尽全力的邓羌真的能够战胜淮南王。
    这等勇猛近乎无敌的人物,也会被活捉?
    思忖之间,邓羌已经在营寨的另一侧盘膝而坐,双手搭在膝盖上,默然不语。
    随他而来的士卒,一个个身上都还带着血污,显然也经过了恶战,此时士气低落——都进战俘营了,当然也不可能呼朋唤友、兴高采烈——也都有样学样,坐在地上。
    双方不知不觉的,竟然形成了对峙。
    “号称万人敌,结果还不是也被抓了?”一道声音突兀的打破了平静。
    是一名氐人小酋长说的。
    “毕竟都是晋人,下不去死手的。”又一名氐人哼了一声。
    “是啊,反正南蛮也不会将他怎么样。”
    “还真以为是我们大秦的忠臣呢。”
    “懦夫,不能为大秦而死,还好意思说忠诚于陛下?”
    氐人们七嘴八舌,说的痛快,仿佛这几天来,先是被关中盟变换着花样的折腾,接着又被谢奕暴打一顿、变成俘虏的怨气,都这样的释放出去。
    反正对面的这些名义上的袍泽,不是晋人就是羌人,和他们这些血统纯正的氐人不一样。
    氐人才是秦国的主人,是秦国的正统。
    这些北方的其余各族,尤其是北地晋人,不过就是氐人的一条狗罢了。
    所谓主辱臣死,现在他们当主子的氐人已经受辱,难道这些狗不应该去死?
    角落中的强怀,不由得皱了皱眉,但是他终归没有开口阻拦。
    现在自家麾下的将士们正是憋着一口火气的时候,毕竟谁都不想给之前自己看都看不上的敌人做牛做马。
    他们的愤怒宣泄不到关中盟的身上,自然也就需要寻找别的宣泄口。
    作为当时脚底抹油、率先开溜的主将,强怀并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个宣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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