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潼关外的兵马收缩回来之前,长安和荆州兵马之间还真的只有武关这一道屏障。
    所以杜英还是很担心桓温会不会孤注一掷。
    那样几乎变成了之前王师进攻关中灭氐人的战事之重演。
    “江左那边如何做,就由你来负责拟订一个策略。”杜英伸手指了指张玄之,“需要什么钱财投入可以说,但是需要调派人手的话,恐怕余这里也没有充足的人。”
    张玄之应诺一声,眼底倒是露出些失望的神色。
    毕竟张玄之还是要为吴郡世家的利益来考虑的,吴郡世家自然希望江左越乱越好,希望江左的王谢各家内斗越严重越好,这样他们才能从中牟取到利益,击破郗家等二三流世家,重新返回江左朝廷的巅峰位置。
    杜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斟酌张玄之的每一句话。
    可以相信,但是断不能全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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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郡世家不能相信。”谢道韫听到了杜英的描述,当即说道。
    杜英正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水,差点儿直接喷出来。
    勉强咽下去,他无奈笑了笑:
    “为什么说的这么武断?这可不是阿元一贯行事。”
    谢道韫径直说道:
    “当初王丞相对吴郡世家,可以说仁至义尽了,亲自带头学习吴地方言,甚至还提携了顾司空。结果自顾司空上位以后,多加提拔吴郡世家子弟、排挤南渡各家,以至于王谢等家差点儿没有出头之日。
    三叔一直隐居东山,半是因为他想要滋养自己的声望,半是因为他也担心自己在朝堂上受到排挤,从而导致自己被安排一些根本完不成的任务。
    如今顾司空、陆太尉等陆续退下去,各家才有出头之日。因此吴郡世家就是一群只能看到自己脚下之路的白眼狼,不足为信。”
    谢道韫言之凿凿,杜英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也没有必要眼巴巴跑到关中来。这天下哪有这样做善事的?”杜英笑道,“之前顾会等人前来关中,观望了那么久,却迟迟没有和关中合作之意,摆明了就是在等着余展露出来能够力压群雄之姿,他们俨然只喜欢和敬佩强者,也愿意和强者合作。”
    谢道韫轻声说道:
    “那是因为和弱者就没有什么合作可言了。”
    “那就是我觉得你需要了!”杜英笑道。
    谢道韫亦然露出笑容。
    但杜英接着说道:
    “天下那么大,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们也不可能一直都只和一种人打交道,不管是现在想要建设关中,还是之后······”
    杜英顿了顿,看向谢道韫。
    谢道韫随手关上了窗户,盯着杜英的眼睛,含笑说道:
    “隔墙无耳,难道夫君有什么,还想瞒着妾身么?”
    杜英摇了摇头,他的野心,其实很多人都能看出来,所以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尤其是对于自己的枕边人:
    “之后进军江左,我们恐怕也少不了需要借助这些本地世家的帮助,因此现在提前和他们打好关系、建立合作,也不是什么坏事。
    更何况张玄之本人还是颇有才能的,小小年纪、城府颇深。若是多加打磨,日后便是关中的重臣。”
    谢道韫喃喃说道:
    “若是这样,倒也好,可是这到底是一把刀胚,需要多加打磨历练,还是烂泥扶不上墙,夫君可有判断?”
    杜英笑道:
    “相信我么?”
    谢道韫声音转柔:
    “若不相信你的话,妾身还能相信何人?”
    看着她目光流转,杜英伸手揽住了谢道韫的腰肢:
    “那不如我们拭目以待?之前的郗恢,也是一个无勇无谋的公子哥,现在同样已经脱胎换骨,所以为什么张玄之不能改变呢?
    更何况余看这张玄之,应该还是胜过一开始的郗恢的,大概也就是比阿羯差一些。”
    谢道韫颔首:
    “那阿爹和阿羯,这一次是不是能够凯旋?”
    说到这里,谢道韫的眼里已经满是担忧之意。
    杜英打量着她,看的谢道韫都露出奇怪神色,方才说道:
    “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吧?结果还一直忍着不说。”
    谢道韫连连摆手:
    “没,没有······”
    杜英一下子把谢道韫翻了过来,直接按着她的肩,对着她翘起的团儿就是两下子。
    谢道韫吃痛,委屈的说道:
    “夫君为什么要打人?”
    杜英正色说道:
    “那是因为你一开始就很想问这个问题,余都好几次见到你欲言又止,结果到现在方才说出来。”
    谢道韫无奈的说道:
    “夫君每日里同时担忧多个方向的战事,太过辛苦,妾身又怎么能因为自己的私事打扰夫君的思绪呢?”
    杜英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
    “余既然回来了,就是来说私事的,若是还要说公事的话,那还回来做什么?这里是我的书房,也是咱们府邸后院,所以是咱们的家。”
    谢道韫愣了愣,旋即展露笑颜:
    “不耽误到夫君,自然是最好的。”
    杜英叹道:
    “怎么你也变得患得患失起来?余还是之前那个杜仲渊,不是大都督,至少余不期望你把余当做大都督,所以有什么就可以说什么,何必要时时刻刻考虑余的想法呢?”
    “那,毕竟有点儿不适应。”谢道韫轻轻咬唇,想要转过来。
    然而杜英一把按住了她的腰,低头凑到她的耳边:
    “这个姿势我还是挺喜欢的。”
    谢道韫哭笑不得:
    “所以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呢?”
    “那得求我。”
    “爱说不说。”谢道韫赌气的想要拱开他。
    被白菜拱开的猪茫然了一下,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杜英无奈,只好缓缓说道:
    “岳父的安危勿用担心,其退出南阳,是得到了余的命令,这个阿元应该也知道,所以岳父麾下的兵马自保还是足够的。
    余现在倒是更担心阿羯,这小子率领轻骑偷袭许昌,结果显然权翼也带着兵马向许昌而去,大概就跟在他们后面没有多远,甚至现在余都不知道许昌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也只能等前线斥候探查或者······得到我们胜利或失败的消息。”
    前者,自有捷报。
    后者,敌人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个好生羞辱关中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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