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轻骑直接从缓坡上冲下来,就像是一把利刃,直接把道路上那一支无声前进的队列拦腰斩断!
    杀声四起,一支支火把把周围照的灯火通明。
    那一支行进的军队,原本都没有火把,骤然遭到袭击,自然乱作一团,黑暗之中士卒们互相推攘呼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向道路两侧的荒野之中手忙脚乱的奔逃。
    战马嘶鸣,王师轻骑的马槊斜向下,沿着道路向前突进,马蹄声踏动大地,也仿佛踏碎这些士卒们心中抵抗的勇气。
    月光下,银亮的马槊,摧魂夺命,一排马槊横行,这些士卒们只能连滚带爬、躲避着自己注定的命运。
    马槊不断的刺入他们的胸口,迸溅起一朵朵血花,是这清冷月光下的点缀。
    “杀!”王师轻骑爆发出整齐的怒吼。
    他们纵横上郡,曾经砍杀氐人如同草芥一般,如今氐人变成了羌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区别。
    在谢玄的带领下,这一支其实组建时间也不长、但是从诞生之初就在关中的战火之中搏杀,从长安到新平再到上郡,一场战事都没有落下的轻骑,他们的胆略和战术都已经堪称是这个时代的翘楚。
    因此他们此时的进攻,与其说是在和敌人搏斗,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屠杀。
    轻骑如刀,从三个位置同时从西向东发起突击,把羌人的队伍切断成一段又一段,接着又迂回过来,再一次切入到队伍之中。
    一次又一次,羌人虽然也在竭尽全力的汇聚兵马,可是却又总是在下一次袭击到来之后再一次被完全打乱。
    混乱,死亡,笼罩着已经没有建制的羌人。
    “敌袭,列阵!”姚苌在声嘶力竭的大吼。
    不错,这一支被谢玄率领骑兵偷袭的队伍,正是从南阳返回许昌的姚苌和权翼所率领的那一支队伍。
    这一路羌人兵马,数量本来还是很多的,足足三四千人,但是随着姚苌在南阳略做抵抗就直接撤出南阳,军中上下,难免人心浮动,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辛苦偷袭拿下来的南阳拱手让人,再加上权翼作为一个汉人,在姚家上层固然很受信赖,但是在羌人军中,还是有很多对权翼不满和怀疑之人。
    此次撤离南阳,姚苌选择相信权翼,也力排众议压住了众多羌人将领的不满,但是时间紧迫、众口难调,终归不可能让所有的羌人士卒都领会权翼的意图,并且如果真那样说的话,恐怕会走漏风声。
    姚苌也知道自己军中鱼龙混杂,还不只是姚家起家时收拢的羌人,还有很多转战南北时期抓捕或者裹挟的汉人、氐人乃至于羯人等等。
    很难保证这些人在如今姚家又一次陷入到危险之中的时候还能够对姚家保持忠心。
    因此姚苌选择相信权翼,其实也是没办法。
    相比于那些各怀鬼胎、或许还在希望把姚家卖出去一个好价钱的小酋们,权翼没有根基和兵马,甚至连亲信都没有几个,这些年对姚家,不说是呕心沥血吧,付出也是有目共睹。
    因此姚苌反而更相信权翼,情理之中。
    但是这也导致军心浮动之下,已经有不少士卒趁乱逃走,乃至于还有几支一两百人的队伍擅自出走。
    姚苌也只能率军咬着牙向前走,顾不上这些人了。
    这也导致如今出现在谢玄刀下的羌人兵马,实际上只有三千左右,并且士气低落、几乎没有多少斗志,他们只想着能够早点回许昌,吃上一口热饭。
    这种在沉默中行军、再行军的日子,他们已经受不了了。
    所以这些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的羌人士卒,面对马槊和马刀的第一时间所做出的反应,并不是抵抗,而是逃命,也就不足为奇了。
    又一次战马回旋,王师轻骑交错而过,一队从东向西,两队从西向东。
    浩大的声势,满山遍野的怒吼声,足以让羌人无从判断黑暗之中到底有多少敌人。
    他们竖起来长矛、翻身跨上战马,却发现敌人总能从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向伸过来兵刃,把他们置之死地。
    “火把,点亮火把!”权翼的吼声远远传来。
    姚苌愣了愣,旋即明白权翼的意思,现在甚至都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从何处来,自然不知道应该如何抵抗,毕竟不少羌人士卒都已经乱了阵脚、迷失了方向。
    不过这也意味着,权翼判断来袭的敌人数量应该并不会非常多,所以点亮火把、让他们暴露,也就能够鼓舞军心了。
    但如果结果发现对方的数量真的很多呢?
    那恐怕给士卒们带来的,将会是更深的绝望。
    “呜呜!”号角声撕裂黑暗。
    马蹄声随着号角声,变得更加密集。
    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骑兵纷至沓来。
    霎那间,姚苌觉得,不能点亮火把。
    “列阵!”他仍然还在下达这个命令。
    远处,已经听不到权翼的声音了。但是还是有周围的士卒听从他的命令,点亮了一两根火把,然而点亮火把也就等于暴露了自己,敌人轻骑很快在那里横扫而过。
    火把消失在黑暗中。
    一声呼哨,格外清脆响亮。
    这样的呼哨,刚刚姚苌已经听到很多次了,这表明敌人骑兵又完成了一次突击,现在在招呼伙伴折返。
    姚苌有些绝望的掂了掂手中的刀,颓然说道:
    “分散突围,我们向东走!”
    他仍然还记得权翼的计划,现在来看,许昌肯定是去不了了,只能向西躲到淮西的山里去,在图谋插足两淮,只要自己能够占据一两处州郡,就能有机会获得朝廷的招徕。
    而在距离姚苌大概几十丈的距离,郗恢打量着披头散发、被五花大绑的俘虏,无奈的感慨: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这俘虏不是别人,正是被誉为羌人智囊的权翼。
    听到郗恢所说,那一直低着头的人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郗恢,一言不发。
    郗恢“呵呵”了两声:
    “连谢阿羯那家伙都打不过,也未必是什么佳人!先把他压下去,佳人不佳人的,至少是一条大鱼!”
    呼哨声再一次响起,郗恢猛地拍马:
    “儿郎们,走,再给这些蛮子来一下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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