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沈文儒伸手指了指那个人,脸色已经格外阴沉,吓得周围其余大概也有类似想法的人,瑟瑟发抖。
    毕竟沈文儒在他们之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尤其是这些管理工坊的官吏们,多半也都是一个个直肠子,在人情和政治上所知不多,平时所见之处,也就是工坊这一亩三分地上,平时所享受的,自然也都是那些前来进货的商贾们的阿谀奉承。
    所以现在冒出来一个人,还是个女儿家,对着他们指手画脚,他们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意见?
    沈文儒的神情愈发严肃,沉声说道:
    “都督南下的时候,把令牌和虎符都交给了谢夫人,所以谢夫人现在是在代表都督行事,都督府之中的其余官吏,对此都没有意见。
    而且谢夫人自执掌关中大权之后,并没有任何行事不妥之处,甚至所思虑之事,几位曹司都认为更胜过自己。
    单纯从工坊的建设这一方面上,谢夫人或许没有我们专精,但是其在整体的规划和调度上所提出的意见,显然都是出于多方面考虑的。
    甚至,这根本就不是意见,而是命令,代表都督下达的,针对如今关中所面临的之局势的命令,我们工曹必须要配合着落实,否则到时候就不再是谢夫人来质问我们了,而是偌大的关中都来质问我们为什么要拖后腿!
    个中干系,尔等明白?”
    官吏们顿时肃然。
    他们或许可以质疑谢道韫凭什么指手画脚,但是他们不敢挑战都督的权威,也不敢独自去面对“拖后腿”这个难以承受的罪名。
    沈文儒驱散了官吏,这帮家伙,脑子里想的都是搞研发、搞生产,一个个的也都是不错的人,但是显然缺乏管理调度的经验,而且因为很多人还年轻,所以也经常不能服众,乃至于被下面的那些工匠们指挥得团团转,却还以为自己是事必躬亲、亲力亲为的好典范。
    整个工坊铺开的摊子太大,沈文儒也的确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尤其是当手下还有不少直愣子的时候。
    万事开头难啊。
    所以沈文儒其实是很感谢谢道韫的。
    毕竟在这焦头烂额之时,有个人能够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这才是真正的恩人。
    说几句狠话,不算什么。
    等都督回来了之后,看到这样的一副烂摊子,或者如谢道韫所言,真的把关中的招牌玩砸了,那才是真的罪无可赦。
    沈家再起的希望,就真的断在自己手里了。
    这些只知道闷头做事的官吏们,很多根本就没有见过杜英。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自然也就不会充分意识到这位杜都督的手腕,也不会意识到这位杜都督的手中掌握着怎样的实力。
    他们如今连谢道韫的怒火都扛不住,那么等杜英的怒火延烧,那就是卷铺盖走人了。
    至少谢道韫还有一些妇人之仁。
    那位把整个关中所有世家压得抬不起头来,把氐人打的落花流水的杜都督,可没有这些。
    “东张西望的,还看什么看!”沈文儒转过身,见还有几个人在不远处探头探脑,顿时骂道,“图纸上的那几个机械,如果半个月之内不能让余看到实物的话,你们几个都给爷滚蛋!
    来人,通告下去,明天上午,工坊中所有官吏集合开会,不管是在城南还是在渭水的,都得过来!
    看来是得给你们这帮家伙好好上课了!”
    就当沈文儒在工坊大发雷霆的时候,谢道韫的马车已经行到都督府外。
    她本伸手撑着头,昏昏欲睡,感受到马车顿住,猛然惊醒。
    帘子掀开,谢道韫本来想要直接跳下去,但是腿有些发麻,顿时伸手撑住车壁。
    从府中迎出来的归雁,见状赶忙上前:
    “姊姊,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麻了而已。”谢道韫温声说道。
    归雁一边扶着她,老老实实的顺着搬来的梯子走下来,一边笑嘻嘻的说道:
    “那就好,要是姊姊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公子怕不是要心疼死。”
    谢道韫轻轻哼了一声:
    “他在前线杀得痛快,屡屡身先士卒,哪里考虑过我们这些留守后方的人,何等提心吊胆?”
    “身先士卒倒也不至于吧,只是有几次临阵指挥而已。”归雁赶忙解释道。
    谢道韫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眉心:
    “你这丫头,就知道向着你家公子,天大地大,你家公子最大!”
    归雁顿时打量着谢道韫,一副了然的神情:
    “谢姊姊这是嫉妒了!”
    “好啦,就是腿麻了一下而已,不用扶着了。”谢道韫轻笑道,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跟你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有什么好嫉妒的,而且你家那公子,有什么好的,一天到晚的不着家,所以谢姊姊不跟你抢,等他回来了之后,你天天陪着他就是!”
    对于谢道韫的后半句话,归雁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赌五十贯,到时候肯定是她先往公子怀里钻。
    毕竟归雁作为“只看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乖巧小丫鬟,还没有那么厚脸皮呢。
    “是不是在胡思乱想?”谢道韫看归雁的脸上露出一些揶揄怪笑,嗔道。
    归雁连连摆手,接着把一封信在谢道韫面前晃了晃:
    “今天还真的有好事,是我家公子的家书送过来了。
    既然谢姊姊浑不在意,那这原本是写给谢姊姊的家书,就让我这个在意我家公子的拆开了。”
    谢道韫:!!!
    她赶忙伸手去抢。
    杜英这家伙,每次写来的家书里面,动不动就是“吻你千千万万遍”,搞得肉麻死了,甚至还大谈自己得胜凯旋之后,谢道韫打算用什么姿势奖励自己。
    这是归雁这人小鬼大的小丫头能看的么?!
    若是被归雁看去了,谢道韫就当场社会性死亡了。
    归雁也意识到了什么,抓起来信就跑。
    “你这丫头!”谢道韫也提着裙子去追,不过她的体力自然比不上从小出生在大西北、整日里活蹦乱跳的归雁,眼见那丫头跑开,谢道韫扶着膝盖、捂着心口,气喘吁吁,一副心力憔悴、难以为继的模样。
    她的神态,自然是吓了归雁一跳,归雁急匆匆跑过来:
    “姊姊,你可别出啥事啊!不然公子非得把我抽筋扒皮了不可!”
    不过当行到近前,她便发现谢道韫的唇角微微翘起,露出狡黠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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