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今这样儿,难免心中忧虑凄凉,为人子女的,怎么能不侍奉在侧?”夷安就见龙床上,乾元帝已经醒了,此时正看着满地宸婕妤的鲜血目中露出了恐惧来,显然很担心自己无用了叫眼前儿子们给宰了,不由笑了笑,一同露出了怜惜的表情叹道,“表嫂有孕,还是腹中子嗣重要,陛下素来疼爱表嫂,慈父心肠的,想必不会与表嫂见怪的,对不对?”
    说完,还对三公主温柔一笑。
    乾元帝却在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她!
    只是眼下,再也不能折腾的皇帝谁还害怕呢?清河王妃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况陛下如此,叫我说,合该冲喜。”
    “冲喜?”项王好奇地问道。
    “这就委屈了咱们的四公主,虽还不愿大婚,可是为了陛下的安宁,也得吃点亏,把大婚办了,没准儿拿喜事儿冲冲,陛下就好了。”夷安脸色不动地说道,“外头都是这么干的,只是这是很委屈的,四公主一番孝顺之心,该名留史册。”
    乾元帝这么拖着,死活不肯死,四公主还不知何时出嫁,若真的归了天更糟,竟是要守孝,谁受得了时光蹉跎呢?叫她说,说点儿委屈讨要些好处,才是真格儿的。
    “为了父皇,儿臣愿意的。”四公主叫淑妃隐蔽地捅了一下,急忙跪在了薛皇后面前,努力做出了一个诚恳的表情。
    “你是个好孩子。”薛皇后俯身摸了摸四公主的脸,叹息了一声,这才轻声说道,“为了你父皇……罢了,既然你有这样的孝心,我是不能做看不见的,母后给你赠邑八百户,给你做嫁妆。”见四公主惊呆了,显然没有想到原来“冲喜”还有这个大好处,薛皇后抿了抿嘴角,这才继续说道,“你的驸马也很委屈,今日赐旨,赐爵一等男,若有疑问,”她抬眼去看那些露出了嫉妒的妃嫔,淡淡地说道,“只来与本宫说话!”
    “多谢母后。”四公主一介庶出,不是赶上了这么一个“好时候”,哪里有这么多的好事儿,顿时给薛皇后磕了一个头。
    管妃鼻子都气歪了,显然是没有想到夷安与四公主一唱一和,竟然得了这么大的实惠,正欲发难,却见夷安抬头,对自己温柔一笑。
    “冲喜的也有,如今,也该来说陛下的事儿了。”清河王妃掩了掩眼角,清媚婉转风姿无限,却无端叫人心生凉气,温柔地说道,“陛下卧病在床,前朝咱们女眷们帮衬不上,只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王妃这话何意?”五皇子还未到京,冒氏势单力薄,自然投靠夷安,急忙问道。
    “都是陛下的好儿媳,前头殿下们忙着去吧,几位皇子妃……”夷安微微一笑,柔弱的脸上说着邪恶的话,和气地说道,“都留在宫里,别走了……”
    ☆、第223章
    夷安的目光没有落在韦欢的身上,可是她却知道,这是在针对她!
    如今诸皇子妃扣在后宫,不过是为了叫皇子们在前朝投鼠忌器,这其中吃亏最大的,就是自己。项王妃与冒氏本就与夫君不睦,死在宫里也不会叫人放在心上。只有她,得四皇子看重,会叫他投鼠忌器。
    四皇子若真的忌惮起来,又该如何?
    况在后宫,在宋夷安的手下讨生活,韦欢只恐一个不小心真死在她的手里!
    “我不……”正要顾不得叫人说一句不孝出言拒绝,韦欢却听见四皇子平静地说道,“这是应该的。”
    “殿下!”韦欢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这个一直都在庇护自己的青年,却见他的目光与夷安的在半空相撞,之后彼此移开了目光,心中一寒。
    “不必担心。”四皇子说话说的含糊,不知是叫韦欢不必担心什么。
    “前朝该如何?”管妃懒得管后宫,况她本不大喜欢项王妃这么个四平八稳的儿媳妇儿,前头才是最重要的,急忙问道。
    “父皇卧床,该由太子监国。”说出这话的,不是薛皇后也不是秦王,而是此时走到了乾元帝的床前,小心地给他擦拭嘴角边涎水的四皇子,此时他的全部的目光仿佛都在床榻上有些凄凉,再也不会有人听从的老人的身上,见到这年老的帝王眼中露出了怯懦与可怜,四皇子的面上生出几分动容与怜悯,却还是与不动声色看过来的夷安温润地说道,“太子,国之储君,这才是正统。”
    “你糊涂了!”项王本是要“当仁不让”的,却听见这倒霉四皇弟提了太子,顿时呵斥道。
    这国监着监着直接登基了怎么办?!
    秦王却目中忌惮地望了四皇子一眼,回头与薛皇后以眼神询问,手中猛地扣住了腰间的重剑。
    他看出来了,这个弟弟心中有万千计策,叫人心中惊异。
    “太子如今还未出现,可见不孝。”韦妃儿子回来,也抖起来了,唧唧歪歪地在一旁说道,“况太子的名声多不好,叫人诟病的。”
    她真心是为了儿子,却不见四皇子飞快地皱了皱眉,正欲再说太子不堪,却听见外头冷哼了一声,明黄色的衣袍一闪,太子铁青着脸迈入了宫室,此时他一身衣袍整齐,显然是打扮之后方才赶来,对上了余者有些凌乱仓促的装束,还真的有几分太子的稳重之气。
    只是眼前太子英俊的脸上全是扭曲,死死地看了一眼与自己背后捅刀的韦妃,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看都不看床上睁着眼睛仿佛要说什么的乾元帝,只看着薛皇后冷冷地问道,“母后,不允我监国?”
    “你觉得,你应该监国?”薛皇后心中暗道了一声蠢货,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是太子,为何不能监国?!”太子有些愤怒地看着眼前不说话的几个弟弟,见七皇子对自己明显地露出了冷淡与戒备,嗤笑了一声,这才继续说道,“几个庶出,也想在孤的面前装模作样!”
    “你!”
    “你既然想要监国,这权柄,就给你。”薛皇后闭了闭眼,抬眼之后目光清冷,对着脸上露出了狂喜,仿佛还有些不敢置信的太子说道,“叫本宫看看,这天下在你的手里,会变得如何。”
    “项王若担忧,用心辅佐太子就是。”见项王面露不忿,薛皇后便淡淡地问道,“还有谁,想要与本宫说自己的主意?”
    出人意料,四皇子并不出言,只用心服侍乾元帝,仿佛对在即将大乱之中占得先机完全没有兴趣,就叫一旁的项王心中松了一口气。
    四皇子不插手前朝,他对太子总是有几分胜算的。
    满心欢喜的项王忘记了秦王殿下,此时这挺拔的青年抓着七皇子的手,仿佛带着几分冷淡地说道,“算本王,与七皇弟一个。”
    “四殿下想在后宫照料陛下,这心是好的,只是后宫都是女眷,多不方便?”夷安最喜欢浑水摸鱼,眼下非要把水搅和起来不可,见四皇子不动声色,便慢吞吞地笑道,“不如往前头帮衬太子,若能有所谏言,就是与国有功,功在社稷,哪怕是陛下心中不舍,也该安稳了。”
    她用欣慰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几位皇子,抚掌笑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殿下们有这样的心胸,实在叫我等女子汗颜。”
    “你说的可真好听!”韦欢冷笑了一声,见夷安莲步轻移上前挤开了四皇子,拿帕子在怨恨地看着她的乾元帝的脸上擦了擦,便鄙夷地说道。
    “话说的好听,听的人心里也欢喜不是?您真该学学这门学问,阴阳怪气可叫人不喜欢,如今还好,日后失了宠,别怪大家没有提醒过你。。”夷安淡淡地说完,见韦欢的脸色僵硬起来,只温声道,“您别多心,不是针对你。”
    眼前都要翻脸掀桌子了,针对不针对的真的特别明显。
    薛皇后冷眼旁观,却并不制止,此时外头有大内监进来,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这才轻轻退去。
    “母后?”秦王退到薛皇后的面前,俯身唤道。
    “不过是本宫命收拢九门与禁卫,非常时刻,戒严些为好。”见秦王低垂的目光之中闪过按捺不住的杀意,薛皇后伸手抚摸上他的有些刚硬的眼角,明白只要自己一声令下,这眼前内宫之中上到乾元帝,下到皇子皇子妃,这个儿子都能干净利落地斩杀,心中叹气,握住了秦王的手,轻声说道,“不要脏了你的手。”
    她要做的,是“顺应天命人和”,而不是叫后世的史书上,记载下秦王的种种暴戾与谋逆。
    这不是她养大的孩子该承受的。
    “儿臣不怕。”秦王轻声道。
    “是母后怕了。”薛皇后的脸上露出静静的苦笑,微微摇头。
    项王只见薛皇后与秦王默默私语,却听不见什么,急得什么似的,到底忍不住问道,“母后可有吩咐?”
    “夷安说的对,你们都是兄弟,此时正该守望互助。”薛皇后冷淡地说道。
    太子听到此时,脸上已经很不好看。
    诸皇子辅佐?分权才是真相吧?!
    为了点子权力,不叫自己坐大,他的这位母后可真是够殚精竭虑的,竟引狼入室?!
    “如何辅佐?莫非要儿臣连这太子位都要双手奉上?”只以为薛皇后这是要捧着秦王起来与自己争夺皇位,太子的语气之中充满了苍凉之意,死死地看着沉默的薛皇后,冷笑道,“原来母后,对儿臣已到了这个地步!”他并没有见到几个弟弟看向自己的那种或森然或阴郁的眼神,也都不看那个倒在床上的帝王,冷冷地说道,“只是叫母后失望了!儿臣,不是好欺的!”
    夷安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什么。
    乾元帝只觉得凄凉地躺在床上,仿佛被天下都抛弃了。
    这室中都是他的妻妾子孙,可是到了现在,他不能动弹了,争皇位争权力,竟然都没有一个在意他的人,这对于乾元帝来说,简直就是巨大的打击。
    这一生,他连一个关心自己的人都没有修下!
    热热的眼泪忍不住从他的眼角淌下来,却还未划过眼角,就被慢慢地擦去了。
    “我照顾陛下。”眼前是个容颜绝色的女子,然而在乾元帝眼中,那笑容却仿佛恶鬼,叫他恐惧得浑身发抖。
    “说什么,是什么好了。”薛皇后却十分漠然,看着太子悲愤怨恨的脸,目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伤感,稳稳起身与看着自己的众妃嫔慢慢地说道,“陛下养病之时,恐人多生事,日后谁要见陛下,先来与本宫回话。”见管妃与韦妃面有不甘,她眯了眯眼,只有身后静静而立的德妃道,“谁在此时生事,心怀叵测,罪同忤逆,许先斩后奏,以儆效尤!”说着这话,宫门之外传来的纷乱的铁甲之声,到底叫诸妃目中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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