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薇看他一个多月不见清瘦了一些,不免有点忧心:“清儿,正事虽然要紧,也要好生照顾自己啊。你瞧着比刚回京的时候还清瘦呢。”
    宋清笑着点头:“是,最近是有些忙,忙过这一阵就好了。”
    这倒是个好的切入口,宋薇想了想,便又道:“你身边总是没个人照顾,这样也实在叫人放心不下,姑母知道你孝顺,这三年都不想娶妻,只是……你今年也十八了,该是议亲的年纪了。先把亲事定下来,等过两年成亲,也是使得的啊。”
    忽然听她说到这个话题,宋清稍微有些为难,但还是很快道:“是,叫姑母为我费心了,只是……我如今成天都在军营,一心不能二用么,倒还真是没有想过这件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宋薇笑道:“人说成家立业嘛,都是先成家再立业,你娘如今不在京城,我就托大说几句。其实……我这儿倒有个好人选,人漂亮家世好,脾气也十分不错,要是你也愿意,我找人去说合说合,你看可好?”
    屏风后的沈瑶一直提着心,听到这儿几乎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握紧了拳等着宋清的下文。一旁的蒋敏看了,也只得皱了皱眉。
    宋清听宋薇说到这儿,就知道她今日是“有备而来”了,他心里早已有了聂柔,虽暂时不能在一起,却也不肯有半点轻忽她,根本不想知道宋薇说的是谁,只推脱道:“姑母,我现在只想好好做事,真的没有这个心思。”
    宋薇见他根本连问都不问是谁,心下就有些了然了,微一沉吟,便遣退了下人,才又道:“清儿连这人是谁都不想听,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中意的人了?”
    这一来不止是沈瑶和蒋敏提起了心,小偏厅里的聂玄也是神色一正,不自觉地捏紧了座椅的扶手。
    “姑母……”宋清见不说清楚也不好推脱,想了想,便点头应了:“是,我心里已有倾慕之人,今生只愿娶她为妻。姑母所说的便是天仙美人,于我也是无缘的。”
    他是习武之人,方才沈瑶气息急促,他就听得出屏风后头有人,此人还十分紧张的,心知后头这人多半就是宋薇说的“好人选”。
    他心思转得很快,一下子便想到能让宋薇把人藏在屏风后,为她说媒的,多半是宋薇的熟人。他对聂柔满心钦慕,既敬又爱,便不愿招惹这个“好人选”,索性直接把话说绝了,断了对方的心思,一方面免得姑母为难,另一方面也省得日后再生纠葛。
    宋清有心上人的事宋薇原先听蒋明珠说的时候还只当是他的推脱之词,如今见他认认真真地说了这话,眼里眉间都是温柔坚定,方才信了。虽也为沈瑶觉得可惜,但到底还是替宋清高兴,笑道:“你这孩子,既然有了意中人,何不早与我说?这人是谁啊?”
    想起聂柔,宋清忍不住微微笑了下:“姑母,这我不能说。待我功成名就,娶她进门,定会和她一道来拜会姑母的。”
    其实宋薇一时欢喜激动,问了出来后便有些后悔了,毕竟后面还有沈瑶和蒋敏,怕他当真说了,影响对方姑娘的名声。听他这样说,连忙点头应了:“好、好,既然你心里已有人了,姑母就不多操心,只等着过两年喝你的喜酒了。”
    宋清一笑:“两年后的事还远得很,眼下倒是可以喝姑母的这杯喜酒。我一回京就听说姑母如今已经是二品诰命了。”
    宋薇笑着起身:“走,去前边坐吧,太子和明珠也来了,你们年轻人有话说。”
    她知道沈瑶这会儿心里定是不好过,便想着把宋清带走,好让蒋敏和沈瑶先行离开。
    小偏厅里的两人也都听到了这话,聂玄一愣,又不能出声,只得指了指外头,又指了指蒋明珠和自己,意思我们就这样出去?
    蒋明珠笑眯眯地拉着他往另一扇门走,转过一个小花圃,便正好遇上了宋清和宋薇。
    宋清一愣,连忙上前行礼。
    聂玄似乎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慌乱,一脸理所当然地受了礼,笑道:“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你们过来,我们也闲着无事,便说过来瞧瞧。”
    宋清方才只注意到屏风后头有人,倒是没去想偏厅还藏了这两人,闻言也不疑有他,两人只走了几步就凑到一块去说话了。
    蒋明珠扶着宋薇朝两人笑笑:“殿下、表哥,你们先聊着吧,我陪娘去取酒。”
    宋清这些天一直在重编京畿卫,跟聂玄确实有不少事要说,两人进屋坐下,也不用下人伺候,摆了一局棋,边下边说。
    宋薇知道女儿把自己一块叫出来是有话要说,取了酒就让下人先去拿冰湃着,只留了福婶一人在身边,笑道:“想说什么?”
    蒋明珠点头:“娘,听说昨儿老太太晕过去了?不会真是被那诏书气昏的吧?”
    宋薇抿唇一笑:“多半是吧,还好这会儿没什么大碍了,就是听说讲话有点不利索,叫人听着也费劲。要不叫旁人说你抬举我气坏了祖母什么的,总归名声也不好听。”
    蒋明珠见她只在意自己的名声,完全没提蒋老太太和蒋云,也是笑了笑:“老太太心气儿太大,这怎么能怪我呢?再者册封您诰命,应当是蒋家的荣耀,就算真是气出个好歹,这话说出去,旁人也只敢说老太太心胸太狭窄,怪不到我头上。”
    “你啊,”宋薇抿唇一笑:“这话怎么听着倒有种狐假虎威的架势。”
    蒋明珠一想,这还当真是借着皇家的权势压人,却丝毫没有不乐的意思,乐道:“被娘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如此。罢了,反正她也不认我这个孙女么,有志飞这个孙子就行了。对了娘,裴婶婶和蓉蓉、小远那边还好吧?”
    “嗯,好多了,族学里也没人敢针对小远了,蓉蓉常过来跟我学看账,”宋薇说着不由皱起了眉:“只是你婶婶的身子越发差了,昨儿还咳了血……着实把两个孩子都吓着了。”
    蒋明珠想了想,便道:“明日我请太医到府上给婶婶诊个脉吧,看看有没有好的法子调理一番。”
    宋薇自是说好,又问她与太子处得如何,在太子府上可还习惯。
    蒋明珠弯了弯眼:“太子待我很好,府上也无人敢不敬。娘要是不放心,改天自己到太子府来看看嘛,正好我一个人在府上也挺无趣的。”
    宋薇倒是没有不放心,从她和聂玄进门开始,她就看得出来,聂玄是真心疼爱蒋明珠的,两人言行举止间都是情意。听她这么说,便笑了笑:“快别哄我了,偌大的太子府,你还能找不到事做?”
    蒋明珠耸了耸肩:“也不是,有时候你不找事,事儿还得来找你呢。”
    宋薇也知道聂玄有侧室,但见蒋明珠虽是抱怨了一句,却并没有委屈不满,便知道她能处理好,也不再多问。又和她说了说沈瑶的事,让她有机会就叫沈瑶去说说话,开解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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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女两人回来的时候,宋清和聂玄大约是说完了话,就只专注在棋上了。
    宋薇瞧了一眼,就去安排下人准备酒菜了,蒋明珠闲来无事,便在聂玄身边站了,瞧两人下棋。
    蒋云对几个女儿的教导都是识文断字,读些简单的四书五经,女训女则就好,琴棋书画倒也请了师傅来教,但除了琴师还算不错外,其余几人都不是什么名家。偏偏蒋明珠琴棋书画,别的都很一般,最喜欢的就是下棋。
    聂玄还在她脑中的时候,偶尔也会被她央着陪她下一局。见她过来了,便伸手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了,转头朝她笑笑:“让给你玩?”
    蒋明珠看棋盘上两人正厮杀到激烈处,双方势力犬牙交错的,就知道这是一局好棋。虽是心里痒痒,想到自己的水准,也实在不好意思毁了这一局棋,摆手道:“殿下别害我,一会儿我输了你丢脸,表哥也要嫌不够尽兴呢。”
    聂玄倒是不在意的,他跟宋清确实是棋逢对手,但是这几个月走得近,下棋的次数没有十次也有个七八次了,多这一局不多,少这一局不少。只是蒋明珠坚持不肯,他也只好作罢了,闲聊道:“上回好像听你说起,你外祖父如今也在嘉平关?”
    宋清点了点头:“是,我娘一直在嘉平关守着,我回京的时候给外公去了书信,外公不放心,便也从江南赶过去了。”
    聂玄也听过萧若水的事,既有些敬佩,又有点遗憾,无奈道:“原还想着请他老人家出山,看来依旧是没有希望啊。”
    宋清想了想,笑道:“这却不一定。”
    聂玄霍得一下站了起来,棋子也随手丢下了,又惊又喜:“这话怎么说?”
    蒋明珠小时候也见过萧岭,虽知道他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印象中却只觉得他是个和善的老人家,见聂玄这么在意他,不由也看向宋清。
    宋清倒是没有卖关子:“外公早年是自己著书立说,这几年却想收罗天下书,汇编成大典,以免许多书就这样散佚。这件事他自己做了许多年,越往后便越发觉得倾一生之力也无法完成,若非出了嘉平关的事,也许外公此时已到了京城,求皇上下旨命他修书了。”
    聂玄心中一震,沉声道:“这是功在千秋的大事,无论是父皇还是我,都一定支持。”
    蒋明珠有些不解他们两人为何忽然都严肃了起来,待三人与宋薇一道用过饭,她又去看了看裴氏母女,回太子府的路上便又问起这件事。
    聂玄靠在车上闭目养神,听到她问这个,便慢慢坐直了,沉吟了片刻,认真地解释给她听:“往远了说,这是一件大事,也许几十年后,就没有人记得你,几百上千年后,或许我也变成了前朝历史里一个偶尔出现的名字,但这部书却能流传下去,造福百代。往近了说,萧岭回来,你可以把蒋志远送去跟着他,将来咱们若是有了孩子,也不愁找不到好太傅了。”
    蒋明珠先还一本正经地听着,待听到最后一句,不由红了脸,嗔道:“殿下!”
    聂玄好笑地揽了她一下:“是你要问的,我的确就是这么打算的,说给你听,你又害羞了。这也怪我不成?”
    蒋明珠说不过他,索性转移话题:“殿下,明日我进宫给母后请安吧?”
    聂玄“嗯”了一声,无可无不可的:“其实母后倒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个,你若无事,去陪她说说话也好。”
    蒋明珠摇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到太子府也有几天了,是不是该带着秦妃、梁妃、越妃,还有金秀去给母后请个安?”
    她不说聂玄还真是忘了确实该是这么个理,点了点头,又道:“梁盈盈就不必去了,她昨儿不是病了么,就让她留在家里养病吧。明儿我下了朝去母后宫里接你。”
    蒋明珠也确实想给梁盈盈一个教训,便也点头应了。回到府中,就让庄嬷嬷派人去知会了另外三人,让她们做好准备。
    谁料第二日梁盈盈却也收拾地妥妥当当地一早就过来请安了。
    蒋明珠抬眼看了看她,不紧不慢道:“梁妃昨儿还病着,今天怎么就过来了?”
    梁盈盈昨日吃了大亏,这会儿不敢再明着和她过不去,打点了笑意,柔声道:“谢娘娘关怀,昨儿大夫过来,重开了一副药,喝下去便好得七七八八了,听说娘娘今儿要带我们进宫给皇后请安,不敢误了娘娘的大事,还好总算赶上了。”
    比起昨日,她的态度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蒋明珠本也就是敲山震虎,让她们安分过日子不要闹事,见她态度已变成了这样,便也没再多说,只淡淡道:“昨儿我还特地吩咐了不许打扰梁妃。这是谁泄的消息,害梁妃不能安心养病啊?”
    她话虽这么说,脸上却也没有多少不悦,金秀连忙道:“是我昨晚上去看望梁妃,不小心说漏了嘴,请娘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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