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便一巴掌狠狠拍在桌案上,厉声质问田婆道:“你说,你是不是贺姨娘安在三太太身边的人?其实那次贺姨娘陷害陈氏,你也有份?”
    原本打算看好戏的谢素华见情况不妙,腿一软,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辩解道:“祖母,不要听三姐姐一面之词,她惯会冤枉人的。祖母,您想想,若是我姨娘真是凶手的话,那周大人怎会放了她?她是冤枉的。”
    “哼,冤枉?”谢繁华转过身来,质问庶妹道,“你姨娘没有杀人,不代表田婆不是你娘身边的人,也不代表张家的死跟你们没有关系。田婆可以将我跟二哥的行踪告知你姨娘,或者说,告诉你,然后你们再雇人去杀人啊。”
    “你……你胡说!”谢素华双手撑在地上,清秀的面容上泛起了红晕来,人也有些吞吐起来,“不……不许你冤枉我姨娘。”然后不敢看谢繁华眼睛,她越来越觉得,这个乡下来的三姐姐根本就是妖魔,难对付的很,连一向孤高冷傲的二哥,都能听她的话,哼,跟她母亲一样,是个狐媚子。
    谢繁华觉得这个庶妹言行举止很是奇怪,但是也只认为她心虚,并没有往其它方面去想,只回头对谢老太太说:“祖母,枣儿是不是胡说,您大可叫二哥来问问便是,二哥一个大男人肯定是不会说谎的。”
    “二爷在哪儿?”谢老太太也没多想,转头问对大丫鬟铃铛道,“你亲自去瞧瞧,二爷若是在家,即刻叫过来。”
    “是,奴这就去。”铃铛应声便出去了。
    谢素华到底有些心虚,整个身子都微微有些抖起来,虽然张家的人是那个人杀的,可是那个人到底是为了自己。想起来就觉得委屈,自己怎么会招惹上那样一个恶心的人,不但对自己动手动脚的,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若是可以,她真想他永远消失。
    对了,他答应过自己,会帮助自己对付野丫头的。如此想来,许是还有些用处的。只要他能帮助自己狠狠惩罚野丫头一顿,那自己吃那点亏也算是值得的了,是的,一定要好好惩罚野丫头。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有人说:“老太太,刚巧二爷才将从外面回来,被奴遇到了,就直接请了过来。”
    谢素华趴在地上,只见到一块石青色的袍角,她不敢抬头,只匍匐着。
    谢旭华刚刚打书院回来,今天书院里最后一节是骑射课,他一身利落的骑装还没有换呢,就听说祖母找自己。
    跟着铃铛来了祖母的祥瑞堂,便见里面跪了一屋子人,连三妹妹也在,他不由眨了下眼睛。
    “祖母,不知道唤孙儿前来,为着何事?”谢旭华虽是问老太太的话,眼睛却是望着自己三妹妹的,就怕是他闯了祸,惹了老人家不高兴。
    老太太道:“旭华,你三妹妹说,那日你跟她去张家的路上,撞上了这个田婆子?”
    谢繁华一呆,她刚刚明明说的是自己在找二哥的路上撞到田婆子了,二哥又没瞧见,老太太竟然问二哥是否瞧见了……老太太不可能是记性不好记错了吧?
    却只听二哥回道:“是,孙儿瞧见了。”
    谢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却是没说话,谢旭华抬眸望了老太太一眼。
    “好了,祖母知道了。”谢老太太问田婆,“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说,若是叫我知道你扯谎了,仔细你的皮!”
    谢老太太表情十分严肃,狠狠瞪着田婆,将田婆吓了一跳。
    田婆确实心虚,她已经记不清那天到底遇见的人是谁了,见二爷都亲口说出撞见她的话,又见老太太发了如此大的火,她的嚣张气焰早就灭了,只匍匐在地上一个劲给老太太磕头。
    “是奴错了,可是奴并没有干坏事,今儿好不易得了机会可以近得三太太的身,还没来得及向贺姨娘报信儿呢,就被三小姐给逮住了。”田婆一个劲给老太太磕头,想着将功赎罪,因此便向老太太抖出了她偷听来的话,道,“老太太,奴听得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舅老爷并非三太太的兄长,他是三太太嫁进侯府之前的相好的。奴还听说,舅老爷一直至今未娶,就是还在肖想三太太。”
    “你说什么?”谢老太太惊得眼睛瞪得圆圆的,别说是老太太了,就是谢繁华,听得这个消息,也是张大嘴巴不知道说什么了。
    原来舅舅是为了娘才没娶的吗?舅舅不是亲舅舅?
    谢老太太倒算得上是稳得住的,她心里一番思量,挥手道:“将这个不知好歹,满嘴污秽的老货给我拖出去。”老太太气得站起身子来,指着田婆道,“奴才到底是奴才,主子岂是你背地里能够编排的?莫非你仗着你男人生前在老侯爷跟前当过差,你就能爬到三老爷头上去?来人啊,将这个满嘴污秽的老货拉出去杖责二十,完了就罚她在北苑给奴仆洗衣服,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北苑半步!”
    田婆自作聪明,以为听得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却是没有寻个合适的机会跟老太太说。当着众人的面去揭谢家三郎的丑,就是自作自受。
    “老太太饶命啊,饶命啊。我说的是真的,全是真的。我听到了,亲家太太还劝三太太跟三老爷和离呢。”田婆还想过来抱谢老太太的腿,却被及时上来的打手婆子给拽走了,那喊声也越来越飘渺,“奴是冤枉的啊,这次说的全是真的。”却是没人再去理会她。
    陈氏觉得委屈,抽出帕子来擦眼泪,陈老太太却大声道:“你哭什么哭?咱们堂堂正正做人,岂是一个老货就能给毁了清白的。”又转头对谢老太太道,“亲家母,我老太婆知道,你们侯府从来就没有瞧得起我女儿过。别说是你们了,就是我,当初也是死活不答应把女儿嫁到你们家的。你儿子是你的宝贝,我女儿也是我的命根子,你以为我舍得把女儿嫁到你们家来受这些窝囊气?今儿也趁早把话说开了,既然这桩婚姻当初就是个错误,咱们坐下来谈,和离算了,省得我的宝贝女儿往后还叫你们欺负。”
    陈氏只觉得呆在侯府累,也答应娘会好好考虑她的提议,可是并没有想到娘会就此直白地说出和离来。不说她对丈夫确实是有感情的,就说和离之后不能天天见着女儿了,她也不能愿意。
    陈氏哭着抱住自己母亲道:“不行,娘,我不能没有枣儿的。”她性子比较弱,想反抗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急得只使劲揉着帕子。
    陈老太太拍了拍女儿的手,安慰道:“别怕,枣儿是你婆母的亲孙女,她对谢家可是没有任何威胁的,到时候,不过是一份嫁妆的事情罢了。再不济,总之我们陈家的东西往后也都是枣儿丫头的,委屈不得她。娘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你得赶紧回娘身边,给我好好过清净的日子。”
    这边谢老太太心里虽高兴,嘴上却道:“亲家母,这事儿咱们往后再议,如今是……”
    “也别往后再议了。”陈老太太斩钉截铁地说,“这事就这么定了!哼,一个婆子也敢给我女儿外孙女脸色看,还以为谁稀罕在你们家似的。”说完拉着陈氏往外走,扬声道,“这就收拾衣物跟娘回家去,回头就去官府将手续办了。”
    “娘……”陈氏被自己母亲抓住,挣脱不掉,只得跟在母亲后面。
    谢繁华见状,也要跟着跑出去,却被二哥抓住了袖子。
    谢旭华道:“我瞧你外祖母是动真格的,还是等爹回来再说吧。走,我带你去找爹。”
    谢繁华是想爹娘和离的,自然不希望爹爹出面来阻住外祖母带娘回去,只道:“二哥,今儿谢谢你,不过,不必去找爹了。”
    谢旭华挑眉,有些不解,但见妹妹表情并非委屈痛苦的,也就作罢道:“好,你说怎样都行。”又朝老太太行礼道,“那孙儿带妹妹先出去。”
    刚刚嫡亲孙子可是当着众人的面扯谎帮着这位妹妹,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笑着点头:“你们姐妹感情深厚,自然好,且都下去吧。”
    待众人全都走了之后,老太太道:“这田婆子虽然人浑了点,可是这样的事情若不是真的,她不敢乱说。哼,这事情我非得跟老三说不可,倒是叫他好好瞧瞧,他这媳妇是多么的不知检点!”
    姚氏挨着婆婆身边坐下来,仔细瞧着婆婆脸色道:“您老也别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要我说,三弟多半是知道这事的。”
    “老三知道?”老太太经大媳妇这么一提醒,方才想得起来,要说昨儿老三见着那陈嗣青怎么没个好脸色呢,原来他早就知道那人并非什么大舅哥,如此一想,就更气,“真是冤孽啊,冤孽!不过也好,陈家知道自己错了,主动提出和离,这事情就好办了。”
    “媳妇看这事情不简单。”姚氏道,“想来三弟是十分喜爱三弟妹的,三弟妹也是爱慕三弟,那陈嗣青不过是自作多情。叫三弟跟弟妹和离,三弟只会怪老太太您棒打鸳鸯,肯定不会顺了您的意。若是您真想拆了他们俩,怕是还得从三弟下手,让三弟心甘情愿对陈氏放手。”
    姚氏见老太太用疑惑的眼神望着自己,便笑道:“老太太,您别这样瞧着媳妇,媳妇也不是那黑心肠的人,只不过是在为着咱们谢家考虑。三弟妹是温柔貌美,跟三弟也是伉俪情深,可架不住三弟有个贺姨娘。这贺氏是打小便跟在三弟屁股后面玩的,她对三弟的感情深得很,不然也不会宁愿做妾也要跟着三弟,再说她背后还有广宁伯,想来赶她走是不可能的,可若她不走,三弟妹根本镇不住她,想来只能给三弟添麻烦。”
    “正是这个理。”老太太叹道,“你三弟如今出息,三房的主母不能是个扶不起来的刘阿斗。我当初也是想着给陈氏机会的,可看来,她是不行的。”又说,“但三丫头瞧着不错,挺机灵乖巧的,往后若是三郎再娶,三丫头便就跟锦丫头一样,出嫁前就养在我跟前来。”
    “是。”姚氏迎合道,“媳妇瞧着三丫头也讨喜得很,处处替她母亲出头,不是个软弱的,往后嫁出去也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姚氏的意思很是清楚明白,像谢家这样人家的女儿,将来是要嫁入世家、或者朝中寒门新贵人家当媳妇的,没有些手腕怎么行?
    老太太点头,想着谢繁华近日来的表现,都颇为满意。
    姚氏又道:“老太太,若是三弟另娶的话,倒不如再娶一位云家姑娘。”
    谢老太太微微蹙眉:“云家?”她仔细想了想,“那只有隔房的云瑛跟云琦,可云琦是庶出,未免不合适。云瑛的话,会不会小了点?我记得她只比三丫头大一点。”
    ☆、第三十八章
    姚氏看了老太太一眼,有些尴尬地说道:“婆婆,其实媳妇觉得,只要是云家的姑娘,其实嫡出庶出也就没那么重要了。那云琦虽则是庶出,可这孩子的为人品性都是不错的,知书达理,为人也落落大方,只可惜投错了胎,生在了姨娘的肚子里,她要是落在安璟侯夫人肚子里,怕是就了不得了。”
    这样一说,老太太脑海里自然就浮现出那云琦的模样来,这孩子今年好似有十七八岁,生得着实婉约动人知书达理,她生母姜氏虽为安璟侯的一位姨娘,但是好在这孩子自己争气,还是颇得安璟侯喜爱的。
    再看那云瑛,云瑛虽为嫡出,但是性格未免要强了些,年纪也小。再说了,云家若是嫡出姑娘嫁到谢家做续弦,老太太心里也是为云家抱不平,那安璟侯跟侯夫人杜氏也不会同意。
    这样一想,综合各方面考虑,确实觉得云琦乃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谢老太太道:“咱们今儿说的这些,先不要声张出去,总得将老三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再谈这事。不过,倒是可以择个好日子,将云家几位姑娘都叫到咱们府上来玩,再叫我好好瞧瞧。”
    “是,媳妇知道了。”姚氏见婆母满意了,她也就了了一桩心事,又站起身子来道,“媳妇手上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婆婆您先休息,媳妇晚点再来给婆婆请安。”
    老太太眯眼笑道:“你去吧。”
    且说谢潮荣打衙门回来之后,一心念着妻子,便直奔汀兰院来。
    路上却遇着了芷兰院的丫鬟翠儿,翠儿是得了贺氏的命,赶着过来截住谢潮荣的,翠儿跪在谢潮荣跟前道:“老爷,姨娘生病了,请老爷过去瞧瞧姨娘。”
    谢潮荣本来就对贺氏有气,此番见被贺氏的丫鬟拦住,又想到受了委屈的妻子,他面色立即铁青,一脚踹在翠儿身上,将翠儿踹得跌趴在一边,吃了一嘴的泥土。
    他冷眼瞥了翠儿一眼,抬腿重新往前走,翠儿得了主子的吩咐,今儿是必定要将老爷请过去的,便抱住谢潮荣腿道:“老爷,您可怜可怜姨娘吧,她一早打衙门出来就生病了。可怜我们姨娘,原本身子都没有好得彻底,如今还吃了个冤枉的官司,去了那阴暗晦气的地方呆了一晚上,刚刚都咳出了黄痰,连广宁伯夫人都来了。”
    又拿广宁伯来威胁自己?哼,她仗着自己是广宁伯的妹妹,不但在侯府横行霸道,还敢设计陷害阿皎。甚至……甚至自己差点就答应了母亲,要休了阿皎来娶她为妻,好在自己没有那么做,否则非得后悔死。
    “滚开!”谢潮荣此番正在气头上,毫不客气便一脚踹在翠儿身上,然后站正了身子,双手背负,腰杆挺得笔直,只冷眼睥睨着翠儿道,“回去告诉你们姨娘,往后没事就给我好好在芷兰院呆着,若是她胆敢再害阿皎,我管她是不是广宁伯的妹妹,都给我滚出谢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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