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喝了茶,吃了些糕点,窦氏又命金钏去拿了棋来,两人对弈。
    直到太阳落山,谢繁华才搁下棋子道:“嫂嫂,改日妹妹再来陪您,天气不早了,我便先回去。”
    窦氏说:“不若就在这里用了饭吧,左右也就咱们俩,不若不嫌弃的话,我去让金钏亲手做些妹妹爱吃的菜去。”
    谢繁华惊讶道:“大哥哥今儿不回来吗?”她看着窦氏,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心下便了然了。
    “他衙门里头忙,就算回来,多半也是去书房呆着,都在书房里用饭。”窦氏微微笑着,语气间倒是尽量体谅夫君,“我也心疼他,总是这样也不好。”又对金钏道,“给大爷煲的汤可好了?呆会儿命人送去。若是惜影姑娘在伺候大爷的话,你们便就回来吧,有惜影姑娘伺候,我也放心。”
    窦氏这样一说,谢繁华倒是明白了。
    她心中苦笑,想着,这大嫂嫂怕是找错人了,她上辈子的婚姻,可是失败得很呢,这辈子又还没嫁过人,如何能开解旁人?
    这样一想,谢繁华便道:“既然是嫂嫂给大哥煲的汤,当然得嫂嫂亲手送去大哥才能感受到你的心意。不过,时间确实不早了,我还得回去看我娘,今儿真的不便再陪嫂嫂说话。”
    窦氏心里明白,便也没有强留,只命金钏去包了茶叶来,送与谢繁华。
    回到汀兰院,见娘正歪在床榻上睡觉,问翠竹道:“太太晚饭可用了?”
    翠竹回说:“方才老爷打发人回来说,今儿晚上衙门里有些急事,可能会晚些回来,叫太太自己先吃。奴婢们也劝了,太太却说老爷不在她吃的没有胃口,只吩咐奴婢将饭菜先放在灶头上热着,等老爷回来一起吃。”又忙认错道,“可奴婢才眨眼的功夫,太太竟然就歪在这里睡着了,请姑娘责罚。”
    谢繁华朝翠竹摆摆手道:“你去将爹爹的菜留下,其它的菜摆了吧,我劝着娘吃些。”
    翠竹正应着要去,谢繁华又道:“差个人去门子上候着,若是爹爹回来了,叫她立即回来告诉娘。”
    翠竹恭敬应道:“姑娘放心,太太早命人去候着了。”她倒是开心得很,太太待下人仁厚,老爷又宠太太,连带着她们这些做丫鬟的都开心。
    陈氏近日来都嗜睡,但是睡眠却不深,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她都能惊醒。
    幽幽睁开美眸,见是女儿,便挣扎着要坐起来,谢繁华扶了她一把。
    陈氏睡眼惺忪地问:“你爹爹可回来了?”
    谢繁华拿了衣裳来给自己娘披上,方才回道:“爹爹衙门里有事,怕娘担心,又打发人来说了,叫娘先吃。娘即便想等着爹爹,可也得顾及腹中胎儿,可别饿着我弟弟妹妹。”
    陈氏手不自觉便摸上小腹,垂眸笑道:“也快了,就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又说,“这个孩子生得是时候,想来是个有福气的。不但有爹爹娘亲疼,还有哥哥姐姐疼,你爹爹说了,要是个男儿,他就教他拳脚功夫,若是女娃,就娇宠着。”
    “爹爹可真偏心。”谢繁华一屁股坐了下来,挨着陈氏道,“到底不是打小看着长大的,我也没见他宠着我跟二姐姐,妹妹还没出来呢,他就想着如何宠妹妹了。”
    陈氏忙帮着自己丈夫说话道:“肚子里这个是你爹爹老来子,你爹爹自然偏疼着些的。”见女儿噘着小嘴,怕她真伤心了,忙搂着她说,“你爹爹在外打仗十多年,脑袋是挂在裤腰带上的,如今能风光回来加官进爵,实属不易。你爹爹私下跟娘说了,虽然没能看着你长大,但你是他最疼的女儿,往后的婚事,你若是不愿意,他就不让你嫁。”
    这个对于谢繁华来说,真是天大的恩赐,她只想要个称心的如意郎君。
    若是搁在以前,她早乐得蹦起来了,可如今经历过一些事情后,性子也沉稳了些。
    谢潮荣赶着陈氏母女俩的饭点进来,带着风尘,他先是内室将官袍换了下来才出来。
    见着丈夫,陈氏胃口也好了,给丈夫跟女儿夹了菜,又问道:“三郎可是累着了?怎么瞧着很是疲惫的样子?”
    ☆、第八十七章
    谢潮荣这才抬起眼眸看着妻子,他知道妻子自打怀了身孕,愈发心重起来,怕她担心,又想着,这件事情倒是跟妻女有些关系,未必不能说,便直言道:“前些日子李世子回京,这事被东西突厥两位可汗知道了,便暗中埋伏袭击遥城。没有李世子在,便是唐国公与长孙大将军同仇敌忾,敌得过明枪,也是敌不过暗箭。”
    陈氏“呀”地叫了一声,忙道:“莫不是打不过,圣上要派你去打仗?”一想到丈夫可能马上又要离开了,她只觉得心里难受,两人如今年纪都不小了,能如今日这般感情好,也是经历过一番磨难的。
    再说了,战场上刀枪无眼,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呢……一想到这里,陈氏便伤心。
    见娘一脸哀伤的样子,谢繁华放下碗筷道:“娘,应该不是叫爹出征的,便是唐国公跟长孙大将军敌不过突厥人,该去出征的,也该是李家表哥才对。”
    谢潮荣紧紧握住妻子的手道:“我当初一心想要替二哥报仇,所以丢下你远赴疆场,一走就是十多年,委屈你了。如今我回来了,若不是逼不得已,我是不会再出去了。”
    陈氏听得丈夫如此说,倒是松了口气,她朝丈夫轻轻点了点头。
    谢潮荣笑道:“再说了,我天朝军哪里就是那么好打的?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老唐国公回到了遥城,领着李家军一路杀敌,不但将敌军给退了,还将大刀架在铁勒可汗脖子上,逼迫他写下受降书,立了字据,突厥二十年之内不得再侵犯我天朝。”
    陈氏念了一声佛,双手合十,然后将女儿搂在了怀里望着丈夫笑。
    谢潮荣想着白天的时候那李世子对自己说的话,便如实跟妻女说:“圣上念李家有功,将李家一家调回京城任职,如此一来,李世子也是不必再回遥城了。”
    如今一提到李承堂,谢繁华就有些敏感,此番见爹爹特意在她跟前说了李承堂不必再回遥城,她本能不想听下去,站起身道:“我吃饱了,爹娘慢慢用,枣儿回去歇息了。”
    谢潮荣冲女儿点了点头,笑道:“你便先回去吧。”心里想着,接下来夫妻两人说的话,女儿确实不便听。
    见女儿走后,陈氏这才挽着丈夫胳膊道:“三郎,如此说来,枣儿便是嫁了李世子,也能一辈子都留在京城了?”
    谢潮荣夹了个丸子喂妻子吃,然后方点头说:“李世子前途不可限量,如今任左千牛中郎将,年纪轻轻,便是正四品官。”
    大兴王朝沿袭先朝军制,采用的是府兵制,而千牛卫是十六卫之一。十六卫除了监门卫跟千牛卫外,全国各地设有军府,兵民合一,称折冲府。而十六卫军,轮番作为常备军,轮流镇守在京畿城外,一旦发生战事,便由圣上钦点大将统兵。
    千牛卫是皇帝亲卫,负责皇帝安全。
    谢家如今也有一个出身千牛卫,便是谢家二爷谢旭华,也是在圣上跟前当差。若论起来,这李承堂算是谢旭华上级。
    陈氏道:“会不会太好了些?据我所知,这李世子不才在二十不到的年纪,竟就当了正四品的官,又是将门出身,我怕他瞧不上咱们枣儿。”又说,“便是他愿意娶枣儿为妻,可也保不齐他往后纳妾啊,李家可没有谢家的祖训。”
    说到此处,陈氏故意嗔了丈夫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妻子虽然年岁不小了,但是当年的美貌一点没有减,随着时光流逝,她的身上反而多了一层光,叫谢潮荣欲罢不能。
    他伸手便捏了捏妻子圆润润的脸蛋说:“都是以前的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为夫答应你,若是你觉得此生不满意,我将来世也许给你。”一边说,一边已经凑到妻子跟前,在她红艳艳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谢繁华回到闺房之后,命丫鬟去烧了热水,然后躺在圆圆的大木桶里泡澡。
    洗完澡后,换了身浅紫色薄纱中衣,将一众伺候着的丫鬟都打发出去,她则趴在床榻上用画笔继续描花样子,半湿的头发就搭在后背上,将软稠中衣浸湿了一片。她最近有了新的灵感,所以每晚都会一个人忙得很晚,虽然累,却觉得充实。
    夜幕已深,谢繁华困极了,眼皮子时不时耷拉着,恨不得用根竹签将眼睛撑起来。
    忽然有风吹开窗户,初夏微凉的风吹了进来,吹起她一头青丝。
    随着窗户大开,忽然有个人影落了进来,然后有人又将窗户关上。
    若说方才窗户被风吹开的时候谢繁华还能安然地做手头上的事情,但是此时眼角瞥到了一个黑影,她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第一反应便是有采花贼闯进来了。
    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叫,红枝她们进来也不能将采花贼制服住,到时候还有损自己名声。可若是不叫,岂不是凶多吉少了?又想着,谢府护卫戒备森严,何人敢如此大胆,夜闯侯府香闺。
    思念间,谢繁华已经盘腿爬坐起来,待看清来人面容的时候,她差点没跌下床去。
    李承堂穿着一身石青色长袍,宽宽的玄色玉带束腰,越发显得他身子挺拔硬朗,气度不凡。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夜闯香闺了,朝谢繁华走来的时候,步履倒是从容。
    谢繁华气得浑身发抖,偏生又不敢大叫出声,只咬牙切齿道:“你别再过来了。”虽然表情十分狰狞,但是语调却压得十分低,也就只有李承堂能听得见。
    不过,李承堂倒是没有理睬她,步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距离床榻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才稳稳站住。
    谢繁华毫不客气地拎起一个软枕便朝他砸了过去,眼睛都红了:“你太过分了!”
    因为之前已经隐约知道他的意图,所以此时见到他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倒不至于十分惊讶,还是能够找回理智的。
    李承堂又朝她走近一些,方说:“忽然想你了,便来看看你。”说完也觉得好笑,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屁股一歪,竟就挨着她坐了下来,然后一双眸光落在她半湿的一头青丝上,抬手想去捡起一缕贴在脸颊的发丝,手却被她无情给打了下来。
    虽然此人之前三番两次搭救自己,但是此时如此堂而皇之闯入自己闺房,足以见他并非良善之类,谢繁华看着他,秀眉紧紧拧了起来。
    实在是太过思念佳人,又想着,白天的时候有跟谢侍郎提过婚事,也就本能认定了她是自己的妻子,如此说服自己一番,他才敢闯进来的。倒不是怕谢府护卫,只是怕她看见自己会害怕,可是就是敌不过思念。
    之前偷偷看她,不过是在暗处,如今总得进一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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