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容锦漠然。
    祁翟叹息道:“还请将军三思!”说着,他转身朝里走去。
    何容锦低头看着他转身时从袖中落下的书信,皱了皱眉。一封巴掌大的书信早不掉晚不掉就在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掉落出来,既确保除他之外不会有第二人捡到,又确保即便他不拿走,祁翟也能及时跑出来捡回去,实在是用心良苦。
    他犹豫了下,目光忍不住扫过信封上的字。
    阙舒亲笔所写的察隆二字到底引起了他的兴趣。
    察隆,浑魂王身边第一谋士。
    为何信在祁翟手中,祁翟又为何要他看?
    何容锦犹豫了下,到底将信捡了起来。
    仆役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何容锦将信放入怀中,然后掉转轮椅。
    仆役道:“总管,小可汗有请。”
    “我这便去。”何容锦推着轮椅慢慢从小院里开。
    小院屋内。
    阙舒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问祁翟道:“今日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祁翟道:“中原话我并不懂,但是突厥语那些,将军并未错译。”
    阙舒缓缓地点了点头。
    祁翟笑道:“将军终究拿走了信,说明心中还是有王有西羌的。”
    阙舒道:“本王不止要他心中有我,更要他口中有我。”
    祁翟道:“总有一天,将军会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的。”
    阙舒闭了闭眼睛,道:“本王并不是要他俯首称臣,本王只是希望……”余声吞没在唇齿间。这些话,听的不是那个人,说来何用?
    可惜,那个人从来不愿意听。
    何容锦来到书房,确珠愁眉紧锁地看着手中的笔。“拜见小可汗。”他道。
    确珠道:“你与使节今日去了何处?”
    何容锦便将今日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确珠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你是说,阿力普军中有中原高手作乱?”
    何容锦道:“是否作乱,不得而知。”
    确珠道:“我突厥军中竟混入中原高手,还几次驱逐不果,这种事他为何不上报?!”
    何容锦见他发怒,当即沉默。
    确珠重重地放下手中笔,起身转了一圈,才道:“此事我已知晓,你去吧。”
    何容锦正要告退,又听他道:“等等。近几日城中多事,若无要事,还是尽量请使节逗留府中。”他等何容锦领命离开后,才对仆役道:“传额图鲁过来。”
    何容锦用过晚膳,让仆役打了壶酒将葫芦装满之后,才施施然地回房中。掏出信时,信已经被怀中温度捂热,拿在手中还有点温。他点亮灯,拿了本中,才展信观看。
    信中寥寥数语却字字千斤,看的何容锦脸色一沉。
    院前传来脚步声。
    何容锦侧耳听了会儿,才从容地收起信开门。
    祁翟站在门口微笑道:“将军。”
    何容锦道:“使节有何差遣,请仆役知会便可,何劳亲自上门?”
    祁翟道:“我们的话只有将军方才懂,找仆役何用?”
    他一语双关,何容锦倒不好再说。“使节何事?”
    祁翟道:“可否进屋再谈?”
    他此时来此多半是要商讨那封信。何容锦猛然惊觉,从自己捡起那封信起,就已经落入了祁翟布下的罗网之中。
    16、刻骨铭心(六)
    可明知是罗网,他何苦让自己落进去?
    何容锦定定地望着祁翟,心中天人交战。
    祁翟静待在门口,如老僧入定一般。
    终究,何容锦将轮椅倒退一尺,让出一条路来。
    祁翟抬脚迈入门中,反手正要关门,却被何容锦按住了。“事无不可对人言,使节何需掩门避人耳目?”
    祁翟呵呵一笑,松开按着门的手道:“我是怕夜间风寒,令总管受凉。”
    何容锦道:“使节只是逗留片刻,如何会受凉?”
    祁翟不再做口舌之争,笑着在桌边坐下来道:“总管日里可见过一封信?”
    他此问极其多余,因为那封信正摊在他面前的书中。
    何容锦慢慢地将轮椅推到桌边,将书往他面前轻轻一挪道:“请使节日后好生看管自己的东西。”
    祁翟将信拿过来收入怀中,压低声音道:“将军当知祁翟此行的目的。”
    何容锦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只一会儿工夫没喝酒,肚子里的馋虫就忍不住跑了出来。让解下葫芦,仰头喝了一口,含在嘴里,仿佛品酒一般,一点点地咽了下去。
    祁翟道:“闵敏王与突厥关系非凡一般。于突厥而言,西羌若在闵敏王手中,显然更有利于突厥边境的安宁。”
    何容锦道:“原来在祁翟大人眼中,浑魂王也是个逞凶斗狠的好战之徒。”
    祁翟道:“浑魂王雄才大略,能征善战,纵然他无入侵之意,也难令突厥可汗安枕啊。”
    何容锦道:“突厥可汗并非无能之辈。确珠小可汗、阿力普特勤以及密加叶护皆善用兵,突厥部落众多,土地广袤,双方若真的兵戎相见,谁胜谁负还是未知之数。”
    祁翟道:“多谢将军提醒。将军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可是王之为人将军再清楚不过。他既然涉险入突厥,又怎肯空手而归?”
    何容锦道:“此事自然由祁翟大人来烦恼。”
    祁翟道:“天下间若还有一个人能左右王的决定,非将军莫属。”
    何容锦将轮椅往后连着推了好几下,淡然道:“那你便去找那位将军吧。使节,请!”
    祁翟轻轻地拍了拍怀中信道:“闵敏王为人你我最是清楚。身在逆境,他懦弱无能,事事唯唯诺诺,只要不让他以身涉险,他一切都言听计从。但若身在顺境,他便急功好利,刚愎自用,事事争先。如此为人,莫说做西羌之王,即便是一方守将也令人难安!将军你真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西羌国落入此人之手?”
    何容锦道:“我若是你,便会将这些说辞悉数转告你们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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