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痕、疹子、裂口、脓疮……
    这张脸上,竟然没有一寸完整的肌肤,一眼望去,就连五官的位置都有些难以分辨。
    这样的容貌,已经无法用丑陋来描述。
    这显然是人为的杰作,唯有一个“惨”字方能形容。
    若说只是脸蛋丑陋倒也罢了,女子的头发也满是油腻和污渍,不知有多少日子未曾清洗和打理。
    她身上的粉色长裙早已残破不堪,肮脏不已,透过数不清的破洞,可以看见她的皮肤表面充满了红色划痕,早已是血肉模糊,不堪入目。
    “狐狸精,你、你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饶是叶青莲性格坚毅,心志过人,陡然看见如此骇人的景象,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能站稳。
    “是你!”
    看清叶青莲的容貌,粉衣女子先是微微一愣,眸中随即透射出惊惧的光芒,嘶哑着嗓音大声叫道。
    她就仿佛是看见猫的老鼠一般,“扑通”一声坐倒在地,本能地扭动着身躯,将自己向后挪移了数尺距离。
    “青莲姐姐,这位是……?”
    担心叶青莲出事,钟文三两步赶到她身旁,凝视着地上女子丑陋狰狞的脸蛋,满是疑惑地问道。
    “这就是我和你说起过的那个狐狸精,云清瑶。”叶青莲愣了许久,才用一种古怪的语气答道。
    “她就是云清瑶?”
    钟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瞪着这张不堪入目的脸蛋打量了许久,他依旧难以相信,这个女人能够抢走叶青莲的未婚夫婿。
    “不错。”叶青莲叹了口气道。
    你当初的脾气得有多火爆,才能把男人推到这么个丑八怪怀里?
    “长成这样的狐狸精,当真是世间少有。”钟文挠了挠头,好容易才忍住没有将心中的想法吐出声来。
    “她原本姿色不俗。”叶青莲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云清瑶的方向跨出一步,“也不知是被谁毁了容。”
    “啊!!!”
    眼见她靠近,云清瑶登时双腿乱蹬,拼了命地尖叫起来。
    然而她的声带早已损毁,无论怎样发音,听起来却都如同公鸭发情,刺耳难听至极。
    叶青莲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回想起从前的在云清瑶手上吃过的苦头,登时怒从心头起,眸中射出凌厉光芒,哪管她凄不凄惨,快步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抓举至半空之中。
    “啊~啊~救命!救命!”
    云清瑶奋力扭动着身躯,大叫大嚷,双手双脚如同雨点般落在叶青莲身上。
    然而,她那点可怜的修为,实在不值一提,拳脚打在灵尊身上,当真是不痛不痒,没能造成半点伤害。
    似乎很享受云清瑶惊慌失措的表情,叶青莲眸中闪过一丝戏谑之色,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发狂,并未立即出手了结其性命。
    仿佛意识到自己难逃一劫,云清瑶挣扎片刻后,忽然平静了下来。
    “青莲姐姐,我美么?”
    她展颜一笑,声调突然变得无比温柔,如同少女的呢喃,配上沙哑的嗓音,听着很是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你是个丑八怪。”
    叶青莲不为所动,冷冰冰地答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丑的女人了。”
    “你、你骗人!”
    云清瑶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一般,竟然放生大哭了起来,“我才不是丑八怪,你嫉妒我,你们都嫉妒我!”
    她的哭声沙哑而响亮,眼睛里却看不见几滴泪水。
    “我嫉妒你?”
    叶青莲气极而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若我是个丑八怪,为什么他不喜欢你,却会喜欢上我?”
    然而,云清瑶却忽然话锋一转,眸光迷离,嗓音飘忽,思绪仿佛飞出很远很远,“你生得这样好看,他是你的男人,却喜欢和我在一起,可见我比你更美,不是么?”
    “你……”
    似乎被戳到了痛处,叶青莲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右手五指微微一紧。
    “青、青莲姐姐,咳、咳咳,痛,好痛!”
    云清瑶登时面色发紫,咳嗽连连,连说话都变得十分困难,“不、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我把他还给你,你饶、饶我一命好不好?”
    望着对自己低头求饶的云清瑶,叶青莲心中涌起一股快意,只觉无比舒畅。
    “不、不行!他是我的,不能给你!”
    然而,还不等她出言讥讽,云清瑶忽然神情一变,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话语,“你杀了我罢!”
    她时而哭,时而笑,时而胆怯,时而坚定,情绪变幻莫测,精神状态显然极不稳定。
    “贱人!”叶青莲感觉自己遭了戏耍,愈发恼怒,咬着牙道,“你当真不怕死么?”
    “死?死了好,死了好!”
    云清瑶愣愣地答道,“他已经不在了,等我死了,便又能和他重聚了,好,好,好!”
    她的眼神呆滞,声音木讷,也不知是在和叶青莲对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该死的狐狸精!”
    叶青莲心中莫名烦躁,右臂一振,将她狠狠摔在地上,眼神变幻不定,面对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仇人,忽然有些没了主意。
    正在情绪波荡之际,她忽然感觉右手一暖,竟是被人轻轻握住。
    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钟文清秀的脸庞,和如同阳光一般温暖灿烂的笑容。
    “你做什么?”
    叶青莲白皙的脸蛋微微泛红,用力一挣,想要将右手从他掌中抽离出来,却未能成功,只好轻轻瞪了他一眼。
    “青莲姐姐,当初她伤了你的容貌,如今自己也被人毁容,还落得如此下场,可谓是天道好轮回,恶人有恶报。”钟文握着她的柔荑,食指微微挑动她的掌心,笑着说道,“这岂非大快人心之事,你怎么反倒生气了?”
    “你懂什么?”
    叶青莲轻轻哼了一声,语气却已不如先前那般激烈,“我和这狐狸精仇深似海,只要一看见她就来气!”
    “姐姐的心思,小弟自然体会不得。”钟文凑近前去,在她耳旁轻声细语道,“只是我却并不讨厌她,甚至还隐隐有些感激呢。”
    “什么?”叶青莲一脸茫然地转头看他。
    “若不是她。”钟文瞥了眼叶青莲高高隆起的小腹,脸上突然流露出坏坏的笑容,“咱们怎么会在一起,我又哪里来的孩子?”
    “去你的!”
    叶青莲粉嫩的脸蛋瞬间涨得通红,抬手在他肩头重重推了一下,狠狠白了他一眼道,“谁和你在一起了?”
    “青莲姐姐,过去的人,过去的事,就让它们都过去吧。”然而钟文却并未被她推开,反而死皮赖脸地贴了上去,双臂一合,将她纤柔的娇躯揽在怀中,柔声说道:“从今往后,你有我呢。”
    “你一个花心大萝卜,莫非还能天天陪着我不成?”叶青莲似乎并不买账,反而冷笑一声道。
    “这个……”钟文表情登时有些尴尬,脑筋急转,忽然灵机一动,指着她的小腹道,“我不在的时候,这小家伙也会陪在你身边,你再也不是一个人哩。”
    提及腹中孩儿,叶青莲的表情登时舒缓了下来,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浑身散发出圣洁而柔和的光芒,看得钟文一愣一愣的,阵阵暖意涌上胸膛,仿佛连心都要融化。
    “说得不错,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罢。”
    过了片刻,叶青莲缓缓转头,对着一会哭、一会笑,已然处于疯癫状态的云清瑶凝视良久,忽然开口道,“就算是为了这个小家伙,我也该放下了。”
    说罢,她抬起右掌,水葱般的食指隔空一点。
    数道七彩灵丝自她指尖疾射而出,迅如闪电,悄无声息,瞬间洞穿了云清瑶的胸膛。
    “呵、呵呵……”
    云清瑶浑身一颤,口中发出古怪的声音,随即“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鲜血自嘴角汩汩流下,眸中的神采迅速暗淡下去。
    “终于要死了么?真好!你一个人待在下面,想必寂寞得紧吧?我很快就来陪你了,等着我!”
    临终之际,她的眼眶忽然湿润了起来,口中轻声呢喃道,“我、我好想你啊!”
    泪水划过坑坑洼洼的脸蛋和满是伤疤的脖颈,滴落在绿草之上,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晶莹透亮,美丽动人。
    云清瑶缓缓闭上双眼,口鼻之间,很快便没有了呼吸。
    阳光挥洒在她的脸蛋上,已然被毁去的容貌,在这一刻竟似不再丑陋,不复狰狞,反而透出几分喜悦祥和的味道,令人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这样一个阴狠毒辣的女子,对青莲姐姐的未婚夫,却是一片真心。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呐。
    望着云清瑶渐渐冰冷的尸身,钟文不禁心生感慨,百感交集。
    对于这个曾经的死敌,叶青莲并未多看一眼,反而缓缓抬头,遥望天空,俏丽的瓜子脸蛋上,流露出一丝解脱的表情。
    她忽然笑了起来。
    笑得无比甜美,无比幸福。
    不知不觉间,钟文的右手与她的左手,已然紧紧牵在了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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