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汝红了之后,过去也被人起底。疑似做过第叁者逼过宫的传言甚嚣尘上,传言配合江汝那两年的作品来看分外贴切,评论家们倾巢而出对她的作品肆意点评。
    越来越多的旧闻被挖了出来,被打骂、被前男友妻子泼咖啡、前男友疑似为她入狱、分手后生下前男友的孩子、和未婚夫相识、交往时对方尚未成年,种种传闻或真或假,越传越离谱,已经严重的影响了江汝和温远的生活。尤其是温远当年是未成年人却与怀孕的成年女人交往,在美国掀起不小的风浪,骂声称赞声都有不少支持者。
    江汝被迫澄清,承认已与前男友分手,孩子是前男友的,表明自己和温远是在温远成年后确立关系的等等,唯独没提当年做情妇那回事,她没脸提。
    欲盖弥彰不是什么好方法,事情很快发酵到国内,自媒体翻译转发后,本来籍籍无名的江汝因为备受争议的经历被各个公众号和大V轮了好几轮,艺术圈很小,但江汝的新闻甚至出现在朋友的社交网络首页上,俗称出圈。
    国内外的经纪人和温远为处理她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江汝很恐慌,也许她事业会就此一蹶不振,但更怕的是对家里产生不好的影响,如果亲人和阿泱发现她是个第叁者可怎么办?父母又要受到不好的影响,阿泱可能也会受欺凌。江汝愁眉不展,明明现在的生活很好了,旧日的阴云却永远的笼罩在她的天空下。
    就在她忧心忡忡的时候,国内关于她的新闻忽然全部消失了,只剩零星的一点旧闻和澄清声明在重重搜索下还能看见。
    除了顾渊,江汝想不出是谁做的。
    其实有时想想,顾渊虽然不太负责任,也有些大男子主义,但好像还挺尊重女生?至少不是落井下石的人。这次还默默帮了她一把,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孩子。
    这次风波中,除了令她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旧闻外,最令江汝震惊的就是顾渊入狱的消息,她实在想不通他那样的人怎么也会有这种遭遇?这些年她刻意回避了所有与他相关的人和事,突然得知这个消息实在是不可思议,难道顾渊当年不来找她是入狱了吗?自己会不会误会他了?可就算是误会,李雪薇怀孕也是实实在在的呀,江汝有点恼怒的想。顾渊总是这样,总是什么都不说清楚就扔下她。不过说不说清楚也无所谓了,毕竟她已有了温远,生活也已经重新开始,她不想再和那一团乱麻的过去纠缠到一起了。
    事情发生后,大众对江汝本人的好奇度急剧上升,江汝之前从不接国内的采访,这次终于点头同意,挑了香港一家小众杂志。
    记者:最近关于您上一段感情有很多传闻,譬如介入他人家庭、做过第叁者之类?您方便对此做一下解释吗?
    江汝在采访前摆明了没有禁忌,记者问完了常规问题后立刻问了一个大家都好奇的传闻。
    江:确实和有妇之夫谈过恋爱,但不是第叁者。
    两位经纪人坐在一边,都抿着嘴,生怕江汝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介入婚姻和家庭都是第叁者。记者言之凿凿。
    江:那可能我们的定义不太一样,他们当时是开放性婚姻,我没有介入。
    记者难以察觉的撇撇嘴,继续问道:这段关系给你带来了很大的伤害和巨大的非议是吗?
    江:是。
    记者:后悔吗?是谁先追的谁?
    江:不后悔,爱情是不可控的,它带给我很多,令我可以接受它带来的苦果。没有谁追谁,我们互相吸引。
    记者:您的前男友是什么样的人?
    江:是非常了不起的人,富有温柔有品位,当然也有很多缺点。
    记者:一下子用这么多形容词,看得出你是真的很喜欢他了。但是据我所知他以前是您的上司?那你们这种爱情难道不会有潜在的强迫或者引导吗?很有可能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江:我并不是大众想象的那种盲目、虚荣的人。你这个问题我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被他一些外在的东西迷惑了,比如爱的是他的地位能力金钱或者其他的东西,但是后来我发现不是,我最初可能会被那些东西吸引,但是他这个人才是我的感情产生的源头,当把这一切浮云拨开后我非常确认我是爱他的,爱他这个人。而且我也不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暗示自己一定要爱他的受害者。
    某种程度上他对我而言就像是神明一样,他引导我找到了我自己。我能走上这条路,和他当初对我的帮助密不可分。
    记者:您说过您本身是出生于家教严明的家庭中,家庭一开始连您的艺术创作都不支持,那为什么还会做出这种逾越世俗礼法的事情来?
    江汝歪头想想:除去他对我巨大的吸引力,我当时很年轻,正处在一种新旧思想交替的浪潮中,那个时候有许多新潮的开放思想,包括性解放之类的,我觉得那些是有推波助澜的作用的。
    当然了,也可能是我借着那些的名义解放了我自己。这都很难说清楚。
    记者:所以您当时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事情对吗?
    江:当然。
    记者:那如果真的如您说的这么深爱,为什么最后还是分开了呢?
    江:有外力的因素,但最主要是因为我发现这段感情里其实还有别的人,我以前一直以为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感情和较量而已。
    记者:他的妻子?
    江:对,我以前一直认为他们是开放性的婚姻,彼此是独立的。但后来我发现那种状态太理想了,其实根本没办法达到。爱情是非常自私的事,就好像星体一样,我们两颗星球围着同一颗恒星旋转,但是却想要享用同一条轨道,这一定会导致毁灭。
    记者:有传言说他入狱也是为了你?
    不等江汝开口,经纪人飞身上去:我们只能回答自己的问题,他人的问题无可奉告。
    记者立刻换了个话题:您的孩子出生于那之后不久,所以分开也有您怀孕的原因吗?
    江:确实是不想让孩子承受上一代的罪孽,但是主要还是我们两个成人之间的原因。
    是有妇之夫的孩子?记者确认道。
    江汝点点头。刚坐下来的经纪人嘴又抿紧了。
    记者:但我听说您现在已经结婚了。记者指了指江汝的无名指。
    江:还没结婚,订婚状态。
    记者:您和您未婚夫是怎么相识的?
    江:他比我小很多,以前是我的英文家教。
    记者:是谁追求的谁?
    江:他追的我。
    记者:所以是传闻中未成年就在一起了吗?
    江:不,我们中间分开很久,我之前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他成年之后我们重逢,重逢后才走到一起。
    记者:恕我冒昧,那您未婚夫和您上一任男友相比哪个更好一点?
    江:平心而论绝对是我未婚夫。
    记者:为什么?
    江:我们几乎没吵过架,他是个完美的人,对老人和小朋友也很好,体贴温柔勤奋包容这些形容词都可以放到他身上。而且所有你能想象到的事他都可以为我去做。
    某种意义上,我未婚夫骑着童话世界里最后一匹白马。
    记者:刚刚注意到您说平心而论,那如果只凭感觉的话,您觉得这两个人谁更好?
    江:这就好比初恋和现任的关系一样,初恋再好也只能是回忆,但是陪在身边的人才是实实在在的温暖,是触手可及的温度。
    记者:据说您最出名的作品是创作于您和有妇之夫分开的时候?当时您罹患抑郁症是吗?
    江汝笑了,瞥了一眼脸发黑的外籍经纪人。
    江:是。经纪人说那段时间的东西卖的最贵了。
    记者:这是什么原因呢您认为?
    江:痛苦带来灵感和更多痛苦。
    记者:那您痛苦的来源是什么?
    江:我爱的事物伤害了我,这伤害因我而起但是无法减免我对于所爱的热情。
    记者:就还是和有妇之夫有关是吗?
    江:是。
    江汝被问累了,一脸倦色,记者看出来了,马上换了个话题。
    记者:据说您的前任是个鉴赏水平很高的人,您的作品里有被他影响的成分吗?
    江:我整个人都有被他影响的成分。
    记者:这能算是表白吗?是说他是您生命的一部分吗?
    江:不,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人经历过的每个时间段都是生命的一部分,你不能抛弃自己经历的人生。
    记者:感觉您为那一段感情付出了非常多,但是那个人还是回归了家庭是吗?
    江:我们都付出了很多。他的选择是他的事情。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家庭。记者逼问。
    江:这个你应该去问他。我们在那段关系里是势均力敌的,如果他不爱我我们不会纠缠那么久。但可能爱情和现实比起来太脆弱了一点。
    记者:你的意思是他爱你比爱他妻子多?
    江:相爱的情侣都是世界上最爱彼此的人。
    记者:您应该清楚这些话的含义吧?您这是在挑战婚姻的底线,是违背世俗礼法的。
    江:他们的婚姻本就在世俗礼法的边缘线上,如果一种关系本就不符合现行的规矩,你怎么还能用这个现行的规矩去判定破坏这种关系的人呢?
    记者:您这样讲很容易被其他人曲解的。
    江:哪怕是残酷的、痛苦的经历,只要它能让我们品尝到活着的滋味,就是一种快乐。
    如果你想明白我的作品,你就必须知道我的内心和当时所处的环境。艺术是不能被道德束缚的。我当然知道说实话的风险,但是这不需要遮掩,我们都是成年人,我已经承担过那段关系带来的惨痛代价,但是我既不后悔也不会迁怒于其他人,因为这些都不能遮掩那段恋情的光彩。那个男人曾是我人生的最明亮的光,即使这光亮会消失,即便见过光亮后黑暗变得更加黑暗,但我至少见过了光,余生都有它陪伴。爱他带给我很多痛苦,而且这感情的结果也很失败,可我从未后悔过,他让我人生完整了,爱的过程比结果更重要。我当时也可以选择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但我没有。有些人想要活得好,可我想要活的多。你若是让我回到当时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重蹈覆辙。
    记者:那未婚夫呢?如果前任可以比作光,那您的未婚夫是什么呢?
    江:他是氧气是家庭。是我的救赎和依靠。
    记者:许多评论家对于您最近的作品很不满意,认为最近的作品流于平淡了,您觉得这和你的感情状况有关吗?
    江:我以前不明白,被神爱过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的爱上凡人呢?但是当我真的从那种湍急浓烈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后就明白了,人的痛苦会激发许多的灵感,确实让我的作品变得精彩,因为心灵激荡,有很大的倾诉欲望。但是那是以消耗自己为代价换来的。我现在很幸福,在慢慢变成平凡的女人,不想去思考那些劳心伤神的事,作品确实是风格变了,但是你能切实感觉到我变的幸福了。
    最近我准备做一个装置艺术,一个有全息投影的洞穴,可以模仿人坠落的状态、周围环境的光与暗,当人忽然间下坠到一个黑暗的环境中,他在那一瞬间会想些什么呢?什么人什么事才是他最危急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当人处在生命的尽头,他最后悔或者最不后悔的事情是什么?等做好之后你可以去试试,去感受一下濒死前的欲望,可能你会更理解我的意思。
    记者:您觉得您的经历带给您什么感悟呢?
    江汝:命运最是无常吧。
    记者还想问些什么,但江汝已经太累了,谢绝了之后的采访。记者意犹未尽的回去整理稿子了。
    “顾大人”,杨思渺在床上喊顾渊,“怎么了?”顾渊没抬头,在沙发上看手机。
    “我发现这个女的很像我呢!”杨思渺兴冲冲的拿着杂志,蹦蹦跳跳的过来指给他看。
    顾渊瞟了一眼,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什么嘛,你也不仔细看看。”杨思渺撅着嘴嘟囔道,“真的很像呢。”
    顾渊不为所动,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机。
    杨思渺跑去楼下拿水果吃,等脚步声消失在楼下,顾渊放下手机,拿起杨思渺弃在他身边的杂志来。
    江汝。
    顾渊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光滑的页面,眼里露出留恋的神色,有外人在旁,他一眼都不敢多看,生怕自己被人发现失态。
    她现在面对镜头很淡然了,神色温暖,看上去被生活滋润的很好。
    她过的很好,顾渊既高兴又悲伤。
    他翻了下杂志,标题有点意思,“被神吻过的人,何以爱上凡人。”
    他仔细的看完文字部分,采访很长,占足四页纸,描写她如何走上这条道路,如何与现任相逢相识,生活带给她的艰辛和快乐,创作作品的理念是何,和他。
    这个记者真令人厌烦,顾渊皱着眉头,这都是什么问题?怎么这么没礼貌?!
    “哎?你看着呢。”杨思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叉了块削好的苹果说。
    “嗯”,来不及放下了,顾渊敛了眼中神色,装作随手翻开的样子说。
    “她真厉害,你看她讲的这些话,啧啧,明明是做不道德的事,她还挺无辜。”杨思渺又啃了口苹果,“可能这就是艺术家吧,我们这种普通人理解不了。你看她说她未婚夫那,你知道他们差了几岁吗?七岁!重逢之后就立刻追她了,对她无微不至,简直好的吓人。你说这世上真的有这么有魅力的女人吗?可能我还是道行太浅了吧。”
    顾渊笑了一下,没说话。
    “而且呀,她未婚夫对她这么好,可我总觉得她还是对那个已婚的男人念念不忘的,人家明明都回归家庭了。”
    “你怎么看出念念不忘的?她都订婚了。”
    “哎呀,她肯定是因为那个男人抛弃了她,不甘心才这么说的。不过,我觉得她对那个男人很有信心的样子,你看,”杨思渺指着一段,“相爱的情侣是世界上最爱彼此的人。这句话绝对给那男人老婆看的,她就是得不到那个人,把过去的事情添油加醋描述出来,想气死他老婆。”这小伎俩,谁看不出来?杨思渺摇摇头。
    “万一那男人真的爱她呢?”
    “那他为什么又回去找老婆了?我看就是个渣男,就是想脚踏两只船。”杨思渺愤愤的说。
    “你觉得我渣吗?”顾渊问她。
    “顾大人最好了。”杨思渺俯身贴着他,“你一点都不渣。”
    他这样有钱有势,却只对她一个人好,纯情专一的很,怎么会渣呢?
    顾渊嘴角动了一下,他还不渣么?什么是渣呢?跟年轻的女孩在一起却总是偷偷思念江汝算不算渣?
    “相爱情侣是世界上最爱彼此的人。”有她这句话,他那几年辛苦也不算白费。
    也许我们现在也是,顾渊暗暗想。
    至少我是,阿汝,你还是吗?
    不好意思,小女友终于有了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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