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皇帝的心里越发的急躁起来,有点怀疑这是不是皇后的计策,或者她还有什么后手,不过这么多年下来,皇后的手段皇帝熟悉的很,而且宫里管的严,皇后又半年多没管过宫务了,她依仗的太子又被废了,皇帝是一点猜不出来。
    难道是瑞永有什么不好了!皇帝突的起身,瑞永刚关进去的时候,他倒是三天一次让人送了消息上来。不过既然是圈禁,那毓庆宫里是什么都没有的,除了吃饭睡觉,再没别的事情可以做,没书籍,没笔墨,什么都没有。连伺候的人,皇帝都只选了两个忠厚老实的宫人,年纪又大,想必是翻不起什么花样的。
    三天一次的消息说的也都是重复的事情,后来就变成五天一次了,再后来,似乎已经有月余没听见瑞永的消息了。
    皇帝说到底还是把废太子放在心里第一位的,听了皇后那番语焉不详的职责,皇帝忍了一下午,终究还是跟上回皇后一样,天黑之后,偷偷跑去看废太子了。
    毓庆宫的门一打开,皇帝就觉得不对了,墙边的草,院子里的树,还有花坛里的几从月季和牡丹,全枯了。
    皇帝心里一紧,这可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脚下越发的着急起来,当日他下令将太子囚禁在毓庆宫里,又废了他的太子之位,那么正殿自然是不能住了。
    两个宫人住在第一进的班房里,废太子夫妇两个则在最后面的继德堂里,只是这地方,也被皇帝关了一半,留给他们的就只有三间屋子而已。
    皇帝现在很是后悔。
    才半年的时间,毓庆宫里的东西就已经旧的不成样子了,窗户上的漆掉了,窗纱也变了颜色,地上满是落叶,原本七月的天里,毓庆宫里生生被这破败拖到了深秋。
    他的太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太子从小吃的用的住的都是最好的,皇子四十人的伺候班底,到了太子这里给提成了八十人。每年上进的布料,茶叶,玉器,瓷器,皇帝都是先紧着太子挑的,但是现在……
    皇帝推开了继德堂的大门。
    一盏孤灯,废太子坐在灯前,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乎是听到了人声,太子冷笑,“你们两个不过是奴才,难道还想……”声音戛然而止,太子慌乱间跪在地上,“不知父皇前来,儿子……儿子……”话没说完,废太子已经抽噎起来。
    皇帝眼眶发热,大步走到废太子跟前,有点想伸手拉他,但是不知怎么的却坐了下来,半响没说话。
    房间里只有废太子一吸一顿地哭泣声。
    “他们两个给你气受了!”皇帝想起太子在他进门的那句话来,勃然大怒,“你怎么不跟……”父皇说,但是后半句没说出来,变成了长长一声叹息。
    废太子却像是突然冷静下来,止了哭声,只是言语间鼻音很重,“儿子是待罪之身,这宫里又是这般场景,请父皇……请父皇速速离去。”
    皇帝从来没见过废太子这个样子,哪怕他将弟弟打破头,哪怕上次跪在殿里被废了太子之位,太子从来都没哭过,也从来没示过弱。
    皇帝只觉得有人抓着他的心扭了一圈,痛极了。“父皇知道你受了委屈,你跟父皇说,父皇……”皇帝的鼻音几乎跟太子一样重了。
    太子却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道:“这一切都是儿子咎由自取,只是……”太子犹豫片刻,道:“儿子从未有谋逆之心。”
    时过半年,皇帝虽然想起来依旧心痛,但是已经能平静下来思考了,听到太子这话,皇帝不由得发问,“那你究竟为何带兵入宫。”
    “父皇!”太子情真意切的叫了一声,“父皇的教导,儿子从不敢忘。那日下午,儿子得了消息,说三弟和四弟调集了手下侍卫,儿子情急之下,便取了太子印信,让人去提督府调兵了。”
    太子又磕了个头,语气越发的平静,“事发突然,来不及仔细思考,儿子又去了母后宫里,求了她的印信开了神武门,让这些人从神武门进来。”
    这事儿皇帝也知道,不过事后的查证却是太子半年前就开始跟提督府的人接触了,当日带兵入宫的总兵也确认是太子许他将军之位,他才从了太子。总兵已被满门抄斩,提督也贬官回了原籍,皇帝一时间不知道该信谁了。
    “儿子一直在父皇的保护下长大,想着这次终于能回报父皇,便带着他们一路到了养心殿。还好,他们两个还没到。”太子脸上突然一阵扭曲,“谁知,谁知总兵突然发难,儿子一时愣住了,竟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又回想起那夜的情景,似乎太子进来之后一直没说过什么话,要大印等物也都是那总兵开的口。
    “儿子这才知道是儿子冲动了,父皇做了这么多年皇帝,运筹帷幄,岂是他们两个鼠辈能算计得了的。还好还好,现在想来还是一阵心悸。”太子面色坦然,似乎当日他真的是受了冤枉一样。
    皇帝将信将疑,“你为何不解释!大殿之上,你跪了两天一句话没说,你既然是冤枉的,你为何不说!”
    废太子似乎毫不在意,淡然一笑道:“那些围在儿子身边的人真的都是好人吗?他们平日里说的都是哪儿有人当了四十年的太子这种话,儿子早就听腻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那些有心之人清理干净。只要父皇还在,儿子就算是当一辈子的太子又有何妨!”说这话的时候,废太子双目熠熠生辉,竟比傍边的油灯还要亮。
    皇帝信了一半,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废太子又行了一次礼,“况且儿子今年已是不惑之年,五弟、七弟两个比儿子要年轻的许多,儿子……”废太子咽下后半句话,“儿子从小得父皇教诲,已经是几个兄弟里最最幸运的一个了。”
    “别的罪名儿子都认,只是谋逆儿子不承认。”废太子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儿子不管别人如何说,只要父皇知道,儿子便死而无憾了。”废太子顿了一顿,“此处污秽,还望父亲早早离去。”废太子保持着磕头的姿势,跪在那里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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