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按例,要持续到九点半。
    因为还在校会挂着职的缘故,李江河可以带着阮湘到相对安静点的控制区休息。
    连跳几个小时舞,在李江河看来,那还不如杀了他算球。
    情愫在昏暗的灯光中滋长,除了酒精,音乐也可以起到壮胆的作用。
    这时候你抽身而出,才能看见隐藏在平日“克己复礼”表象下的,人们真实的心理活动。
    “喔,我记得那个男生是管院的吧?”,李江河饶有兴趣地看着舞池,“我在奖学金签字的时候看见过他。”
    顺着李江河的目光望去,坐在休息区休息的一对男女,手放在椅子旁晃荡,晃一会儿,就碰到彼此,直到手背贴着手背,两个人还“若无其事”地看着舞池。
    “是啊,他是他们班第二,第一是个女生”,阮湘把头靠在李江河肩膀上,也显得有点吃惊:“那个女生,喔,是财务管理二班的,我见过。”
    好吧,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他俩不是一对吧?”,李江河说道。
    “不是啊,也没听说有什么传闻”,阮湘眯着眼睛,在李江河肩膀上蹭了一下。
    “诶,那不是姚子岳嘛”,李江河这时注意到了姚子岳和他的“云之凡”。
    姚子岳的舞蹈动作比李江河舒展何止十倍。
    “有情况啊,吼吼”,后面传来一阵声响。
    “哈?”,李江河一回头,坐在那里休息的靳伯容正双眼放光。
    “你怎么这么八卦”,李江河嘲笑道。
    “哈,我这为了子岳的终生大事担心呢”,靳伯容话说到一半,突然面色一变:“不行啊,要是姚子岳也找到对象撂挑子不干活,那我体育部找谁顶去啊。”
    李江河把头转回去,此时姚子岳正和云之凡一曲舞毕,深情对视。
    “吼吼,有情况啊”,李江河的双眼也发着光。
    “你啊”,阮湘哭笑不得。
    舞会结束,姚子岳临走前得意的看了一眼李江河。
    冬天,也是发情的季节啊。
    而且发情的显然不止一个人。
    送完阮湘回宿舍,李江河一进305的宿舍门,感觉气氛异常凝重。
    “怎么了这是”,李江河换上拖鞋,“不能是谁失恋了吧?”
    他环顾一圈,看见王云立面色如常,笑道:“不能是老二肾亏的事发了吧?”
    “去去去,你才肾亏呢”,王云立指指郭策:“老郭,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老郭这样的男人,不能那么快吧?”,李江河站到郭策身边。
    本来还挺郁闷的郭策,这时候也不由自主笑了一下:“我可不是老二。”
    “那你怎么了?”,李江河好奇道:“看上哪家的小姑娘了?”
    “舍长,我这就晚会来这么一会儿,这怎么了?”,李江河看向齐智宇。
    “你让老郭自己说吧”,齐智宇正在给苹果削皮。
    “就是,哎,也没啥,都是他们开玩笑”,郭策挠挠脸,“就是邀请人姑娘跳舞被拒绝了。”
    “我以为什么事呢”,李江河放下心来。
    “这可真不能怪人家小姑娘,那小姑娘看着顶多也就一米六,老郭一去没把人姑娘吓着”,陶卓然说了句“公道话”。
    “这就是你不对了啊,老郭是高了点,壮了点,那也不是食人魔啊”,李江河拍拍郭策:“老二都能找到女朋友,你也别急。”
    “我怎么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呢”,郭策苦笑。
    “有一说一,确实”,王云立点了点头。
    爱情这东西捉摸不透,李江河上床看了一会书,睡觉了。
    ........
    爱情让人捉摸不透,商业也让人捉摸不透。
    这个周,墨客一代的销量出现断崖式下滑了。
    “嗯?”,李江河坐在办公室,看着祁汉源叫上来的报告,“你是说,咱们的产品出现什么质量问题了?”
    “也不能这么说”,祁汉源一脸无奈:“是这个水墨屏的屏幕,消费者都反馈说是太容易碎了。”
    “不是,这不都这样嘛,就是elink和圆太的屏,他也没结实到哪里去吧?”,李江河把目光转向宇文博士。
    “是,这方面的差别基本可以忽略”,宇文博士解释道:“水墨屏的性质就是这样,我们测试过elink和圆太的旗舰产品,在易碎程度上,相差无几。”
    “难办”,李江河坐的端正了一点。
    这就同样是时代的问题了。
    按照正常的水墨屏产品也就是kindle大卖的时候,那已经是智能手机的时代了,而水墨屏虽然不算很结实,但智能手机也抗摔不到哪里去。
    但是这个时代的手机霸主是nokia,号称砸核桃的替代工具,跟它一比,确实显得水墨屏太脆了。
    所以水墨屏在这个时代火不起来,那是有他的客观限制的。
    而对于物理性质,这就不是人力能够改变的了。
    “技术上,有办法解决吗?”,李江河求助于宇文博士。
    “没有”,宇文博士说的干脆:“这就像是苹果不会向着天空掉落一样。”
    “你们想想,这有什么办法?”,李江河环视一圈。
    鸦雀无声。
    “好吧,我也没办法”,李江河双手一摊,“但是我想,我们要尽快拿出一个方案了。”
    注意到新闻报道的圆太经理倒是喜出望外,墨客的碰壁,掩盖了他的战略失误。
    这是没办法的事,此时大众的观点还是耐用为先。
    尤其是上千的东西,要是不够耐用,那不是血亏?
    与此同时,圆太经理已经找出了几个合适的工厂选址,准备回弯弯的总部做报告了。
    飞机起飞前,毫无疑问,他是志得意满的。
    而这一天,李江河几个人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什么办法。
    这种本身的性质问题,跟消费者以为的质量问题是两码事。
    如果真是质量问题,那花钱召回就是了,但是性质问题,召回重做,还是这样。
    但要是直说水墨屏就是这么“脆”,那也不行,这就跟卖三文鱼刺身的,跟你坦白“我这其实就是虹鳟,所以味道不行”一样。
    你觉得他很坦诚,但这不妨碍你不会再去他家买鱼。
    回到宿舍苦思冥想的李江河被武时清一个电话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明天下午三点,茶楼见”,武时清说的清楚。
    “行”,李江河在这边点点头。
    茶楼还是那个茶楼,仿古的建筑,写意的装修。
    李江河推开茶室的门,武时清已经把茶泡好了。
    茶桌上香炉袅袅地染着,檀香味四溢开来。
    “香!”,李江河脱掉外套,盘腿坐下。
    “你知道香积佛国吗?”,武时清转动着手上的佛珠。
    “不知道”,李江河配合地摇摇头。
    “其界一切,皆以香作楼阁,经行香地,苑园皆香。其食香气,周流十方无量世界”,武时清缓缓开口:“在《维摩诘经》中记载,那里是鼻观修法,大菩萨坐在树下打坐,闻到树的香味,就可以成就,得到功德成就三昧,同时也具足菩萨所有功德。”
    “嗯”,李江河再次配合地点点头。
    “所以,你悟了吗?”,武时清说道。
    李江河猛吸一口香气,“我没悟。”
    “唉,你没有慧根”,武时清摇了摇头。
    “我确实没有慧根,但是我想,或许我有一双慧眼”,李江河笑道。
    他知道武时清今天叫自己来,肯定是要解释那个女人事了。
    “凡所见色,皆是见心;心不自心,因色故有”,武时清一声长叹:“你见到的不一定是真的,那只是你的心。”
    李江河似笑非笑地看着武时清,也不搭话。
    “好吧”,武时清把佛珠敬放在茶桌上,“我承认,你看到的人是我,但是我希望你忘记自己看到过的事实。”
    “我倒是想忘”,李江河笑道:“可是我时常为自己的照相机似的记忆力而苦恼。”
    “我实话说了吧”,武时清无奈道:“这茶楼就是我给她开的。”
    “这不就完事了”,李江河突然反应过来:“我说呢,你还说你以前有时候就在这边过夜,我当你是苦修,没想到你是在这金屋藏娇啊。”
    “这叫真爱好吧”,武时清翻了个白眼。
    “所以你想好怎么让你家里接受你的真爱了?”,李江河笑道。
    “我要是想好了我还会在会在这里过夜吗?”,武时清无奈。
    “可能你就喜欢这个调调呢?”,李江河哈哈大笑。
    “我说正经的”,武时清喝了一口茶,强压住自己想要一拳打死李江河的想法。
    “我除了当看不见,还能怎么样呢?”,李江河摊摊手。
    “你答应的这么干脆,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武时清给李江河递过去一杯茶,“你有说什么事,是我能帮上忙的吗?”
    “嘿,还真有”,李江河把杯中绿茶一饮而尽,甘甜啊。
    “我算是看明白了”,武时清说:“你是有备而来啊,你说吧,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就是想拉着你一起赚钱而已”,李江河说的坦荡。
    “噢,那赚到钱之前,需要我先投资多少呢?”,这下轮到武时清似笑非笑了。
    “不多”,李江河伸出五根手指。
    “好说好说”,武时清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扔给李江河:“五十万,密码就是卡号后六位。”
    “???”,李江河脑袋上冒出三个无形的问号。
    “五百万”,李江河把卡收起来,“还差四百五十万。”
    “咳”,武时清咳嗽一声:“江河啊,我虚长你几岁,你叫我一声兄长,不吃亏吧?”
    “不吃亏”,李江河又喝了一口茶,“我年轻嘛。”
    “那哥哥我的说你几句”,武时清说道:“你这小小年纪,有的东西不能碰啊,你知道国家对于某些沾毒的打击的很严厉,你可不要给国家添堵啊。”
    “我良好市民一个”,李江河笑道:“积极响应号召,绝不会给国家添堵。”
    “那你二声的du,你没沾,三声的赌,也是害人啊”,武时清“语重心长”。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李江河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不是这两样,你还有什么地方用的着五百万?”,武时清收起玩笑话,着实有点纳闷:“尤其是你那几家店,很赚钱吧?”
    “对啊,所以我这才要拉着你一起赚钱嘛”,李江河说:“赚钱这种好事,怎么能忘了兄虎弟呢。”
    “你还是忘了吧”,武时清撇撇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天涯。”
    “哎呀,就是个电影而已”,李江河把茶杯放下。
    “噗”,武时清差点没把茶吐出去,“那你还不如去赌呢,搞不好还能赢钱,你玩电影,只会把底裤都亏掉。”
    “哪有那么夸张,再说,我做的是动画电影,不一样”,李江河解释道:“不稳定因素没那么多,又不请演员。”
    电影行业的改革要上溯至92年,国有电影厂开始自负盈亏,民营资本得以进入。
    像华谊兄弟是94年成立,光线传媒是98年。
    光线传媒的彩条屋计划孕育出了《大圣》、《大鱼》,以及《哪吒》和《姜子牙》。
    而电影行业进入开车道,是从02年,或者说01年底开始的。
    这之后就彻底是商业片的时代了。
    地产资本的注入,使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票房成为衡量电影水平的唯一标杆。
    有好有坏。
    但是位于发展交界点的2001年,电影在很多人看来,都是个注定会赔钱的东西。
    “一不一样的,五百万我也没法马上给你逃出来”,武时清说道:“而且电影这东西,我还是有点了解的,票房要高于投资几倍,才能收回本,不是我打击你,你拿着五百万去买彩票,最后中大奖的可能性都比你能靠电影赚着钱的几率高。”
    “也没要你马上拿”,李江河倒是有点信心:“万一就赚到钱了呢?”
    “万一赚到钱,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都是没赚到钱”,武时清不好忽悠。
    “武哥,你想想”,李江河开启忽悠模式了,“我投资的生意,什么时候亏钱了?”
    “呃”,武时清停住了。
    他仔细回想,好像李江河真是做什么,什么就赚钱,像是盲盒这种东西,他一开始也不太看的好,没想到那么赚钱。
    难道,这就是运气的差别?
    武时清摸摸下巴,陷入沉思。
    但是此时,他思考的不是商业,而是玄学。
    在一番复杂的心理斗争后,主要是他回想起李江河那在他看来确实挺离谱的“运气”了,武时清下了决定。
    “五百万,可以,但是我需要一个对赌协议”,武时清双手交叉:“要不然我没法从家里要钱。”
    “行啊”,李江河笑道:“筹码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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