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又有外商来谈合作”,女秘书恭敬道。
    “好吧,你告诉他在外边会客厅稍等,我马上就去”,庞淑兰起身吩咐。
    “好的老板,我这就去”,女秘书转身走了。
    庞淑兰穿的黑色的女士西服,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俨然一副女企业家的派头了。
    事实证明,实业比互联网难做多了。
    谁做风险投资人,如果纯按着理性来,他都是去投资互联网和房地产。
    但是房地产的实业地位,那是真要打一个问号。
    实体经济是自身能创造价值的,虚拟经济自身不创造价值,靠着资源整合和价值交换来盈利,说的简单点就是“钱生钱”。
    但是实业并不是直接的“钱生钱”,他有一个生产的过程,钱换诸多原料,用这些原料生产产品,产品换钱。
    而实打实建筑的那个房子,换句话说,建筑业无疑是实体经济,但是我们都知道,高价值的房子,他的价值并不体现在他那个房子建的怎么样,而是看这个房子建在哪里,这个“哪里”的地权,客观地看,就不能算作实业了。
    因为这是一种“交换”,谁也不能让这个星球上凭空出现一平方公里的土地。
    而投资者在这个行业的涌入,无疑是会不断拉高地产的价值,这就导致房价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但是还不好降。
    因为买不起的房子的人多,已经拥有房产的人也不少,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团乱麻没那么好理清。
    这就产生一个问题,房租的成本在不断上升,而房租成本无疑是实业成本的重头戏,其次还有人力成本。
    而人力成本跟房价仍然是正相关的。
    为什么?
    都想在城市里有一个家嘛。
    房价一平米一万,工资一个月两千,那肯定不行,所以北上广房价高,工资也高。
    通常青年们奋斗的目的,不是什么经济自由,而是有一个立足之地好成家立业,所以工资至少要匹配这种希望,如果连这点希望都没有,那打工人也只好换个地方打工了。
    除了这两个成本,实业另一个命脉——贷款也这样被影响了。
    银行的钱是有总数的,在总数一定的情况下,我是银行,我也给躺着都能赚钱的房地产以优惠价格,而对稍有风吹草动就凉凉一片的实业精挑细选。
    但是没有实业是不行的,去工业化的米国就已经尝到这个恶果,开始把第一二产业回迁了。
    所以庞淑兰直接租了五年的厂房,再高,人家也不给地了。
    还好,刚入世这几年,制造业福利是可以恰一恰的。
    作为劳动密集型产品的纺织品,出口存在很强的竞争优势。
    他的门槛也没有那么高,连下岗女工都可以投身其中。
    庞淑兰左思右想,还是决意投身于纺织业。
    虽然她明白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但是无疑,她是把纺织业作为放鸡蛋最多的篮子了。
    毕竟,按照前世的经验,纺织至少还可以火十年,这十年,从事纺织,只要策略对一点,跟捡钱的差别也不大。
    但是跟李军的顺风顺水不同,庞淑兰这边就是一波三折了。
    首先在20世纪末,有一个“砸锭”政策,锭就是纱锭,因为当时认为国内纺织业产能过剩了,大型国营企业,就要砸掉一部分纱锭,把产能降下来。
    但是依照勤俭节约的传统,就这么砸了,他实在浪费啊。
    于是一部分脑子活的人,就把这些纱锭象征性砸两下,然后就给偷偷卖了,更可气的是,不走公账走私账,小赚一笔。
    这时候,庞淑兰才刚重生,资金有限,她买的就是这些“淘汰”的纱锭。
    但是没关系,依靠着低价策略,她的纺织厂还是办了起来。
    实业没那么多捷径可走,但是销售理念确实是不断在更新的,在低价+创新营销两个优势下,纺织厂反倒把那些出售“淘汰”纱锭的企业的市场份额,抢走了一部分。
    至于什么叫销售理念的创新,看看营销号就知道了。
    以前文章标题是:不得不看的xxxx,现在是:千万不要看的xxxx。
    人都是有逆反和好奇心理,一看后面那个标题,什么好东西不让我看?然后偏要看看,所以就上当了。
    但是很快问题就来了,一个是原先那些企业的挤压,一个是庞淑兰发现了本身的问题。
    企业挤压,虽然难熬,但是总有办法,固有弊端,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
    因为庞淑兰深知01年底就入世了,到时候外贸单子才是大头,在此种背景下,低价策略是要打个折扣的。
    因为人家也是要求一定质量的,但是比国营更低的价格,质量就有些堪忧了。
    那就需要升级设备,改进工艺,于是又花了一波钱,可算来了个小型产业升级。
    等到她升级完,倒是很幸运的正好赶上入世了。
    这一波生意谈完,庞淑兰坐在沙发里揉揉眼睛。
    “老板,给您准备的热咖啡”,女秘书端上来一个盘子。
    “小黄,还是你贴心”,庞淑兰笑了笑,接过来细抿了几口。
    “老板,您何必这么累呢”,黄秘书轻声道。
    “我要是不累,谁给你发工资呀”,庞淑兰把咖啡放到一旁,笑道。
    “我的意思是说,您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您这一个月就没在十一点前出过办公室”,黄秘书说道。
    相比于天天和老马“鬼混”的李军,庞淑兰的日子就是朴实无华且枯燥了。
    “哈哈哈”,庞淑兰笑着摇摇头:“小黄,谁会嫌弃钱多?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秘书小黄不是什么高学历人才,但是足够,忠心,细心,贴心,这就是庞淑兰用她的原因。
    “对了小黄,我让你联系的那几个面料原创设计师,你联系了嘛?”,庞淑兰忽然问道。
    “联系了,安排在明天上午会见一位,后天下午会见一位,晚上再会见一位”,黄秘书回忆道:“另外,明天中午有一个关于纺织工业园区的饭局,后天上午还有一位米国的服装厂厂主要来协商合作的事。”
    “我知道了”,庞淑兰叹了口气。
    她是一刻也停不下来,忙的焦头烂额。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请面料原创设计师吗?”,庞淑兰提问道。
    黄秘书仔细想了想,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我觉得现在的面料其实就挺好看了。”
    “最近,厂子里什么颜色的面料多?”,庞淑兰把头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问道。
    “白色”,黄秘书这次回答的很快。
    “很好,是白色”,庞淑兰又问:“那你知道为什么是白色,而不是蓝色,黑色,紫色吗?”
    “老板,您知道的,我文化程度没那么高”,黄秘书搅搅手,不好意思道:“但是您放心,我现在上夜校,以后不会给您丢脸的。”
    “别紧张,你是跟着我的老人,我不会亏待你的”,庞淑兰睁开眼睛,“再说,辞了你,我哪里去找这么贴心的人呢。”
    “我们生产白色,是因为现在国际上流行白色”,庞淑兰端起咖啡又喝了几口,舒展了一下腰身,“这还只是颜色而已,你跟着我谈生意,你没看见那些厂商是什么要求?”
    “是........”,黄秘书这下回忆起来了:“是拿着外国的料子,让我们照着那个样式生产。”
    “对喽,这就是现在的大环境,国际上要求你按照他们的想法走,这当然是无可厚非,但是国内完全按照国际走,哪有一点创新?一点原创?谁仿制的像,谁就拿到订单,这像话吗?”,庞淑兰说道:“长此以往,那是不行的。”
    “你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个厂商让我们把made in那里做的小一些吗?”,庞淑兰再问。
    黄秘书再次摇摇头。
    “因为他们不想让消费者看见,衣服面料是在我国生产的”,庞淑兰起身,“为什么?人家觉得我国是粗糙的代表,是品质和品味的反义词,想让人家看的起咱们,咱们要先看的起咱们自己。”
    “您说的对!”,黄秘书心情激昂地鼓起掌。
    “好了,我们先下去吃晚饭吧”,庞淑兰拍拍黄秘书:“小黄,最近怎么想起来上夜校的?”
    “这,现在每天见着的都是外国人,我什么也不会,什么也听不懂”,黄秘书说道:“我怕您换了我。”
    庞淑兰看看黄秘书,笑道:“我还记着厂子最艰难的时候,是你在车间站出来说,我给你们的待遇好,人不能忘恩负义,所以后来我给了你一个机会,我其实也没想到,你干的还不错。”
    “老板,您是我的恩人”,黄秘书说道:“我刚进厂的时候,爸爸腰坏了,没工作,我还有个弟弟要上学,不是您给的工资高,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甚至都想过,想过去卖,但总是过不了自己这道坎。”
    “好了,那些都过去了,现在还是想想吃什么,今天你又要加班了”,庞淑兰笑道。
    庞淑兰看看黄秘书,心里感慨颇有些感慨。
    当年的那个中专女工也成长了,知道什么叫以退为进,打感情牌了,但是无所谓,庞淑兰向前看去。
    她其实本来也没想换秘书。
    秘书干的是贴身的活,庞淑兰需要的不是李军看重的天赋和学历,而是必要的忠心。
    而此时李军呢?
    他正在应对第一波对于手机的质疑。
    因为高价之下,虽然一开始人们会激动消费,但是等过了第一波热度,就会有人回过头来仔细想想:这部手机真的值这么多钱吗?
    尤其是他的竞争对手们,自然也会雇佣水军进行大规模的各种“评测”,以此来说明李军的奇异果一代,根本不值那么多钱。
    而此时的人们,受限于很多影响,辨别是非的能力是要弱于二十年后的网民的。
    所以很容易被带节奏。
    05年左右,有一个假新闻挺流传,说刘某菲其实是个变性人,她小时候其实是个男孩,很多人还说的言之凿凿。
    奇葩的是,网民们还真有不少人信了,不是钓鱼的那种信,是真的信了。
    可见一斑啊。
    从后世而来的李军对此一清二楚,他实际上早就开着小号,用二十年后的先进“喷术”对着一些极端网民一顿输出了。
    喷的那是一个酣畅淋漓,但是爽完之后的李军知道光自己喷是不行的,他还是组织了一波水军进行大规模洗地。
    这时候就看出掌握着贴吧和微博的好处了。
    发声渠道都是自己的,只要李军反应过来,那其他厂商的水军们就只有挨骂的份了。
    “老板,您之前跟搜.狐的张朝杨约定了今晚进行一个饭局,您看是不是要去赴一下约?”,秘书提醒道。
    此时李军正化身恶魔,在网上宣泄压力。
    别说,挺好用。
    对于自家老板的怪趣味,秘书也只能说:或许天才就是有怪癖的吧。
    不过这种怪癖,让秘书觉得李军是个“真人”。
    张岱说得好:“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奥,对”,李军点点头,最后一套输出:“你急了,你急了”,然后把账号叉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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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店定了吗?”,李军问道。
    “定好了”,秘书答道。
    “行,我收拾一下,这就出发”,李军起身照照镜子,把衣服拍了拍,“走吧,准时是美德。”
    秘书腹诽一句:要不是我说,我看您明明能和网友对喷到第二天天亮,可能还意犹未尽呢。
    但是毕竟人家是老板,他是秘书,他也至少给李军拉开办公室的门,回答道:“好的老板。”
    李江河就惨得多了。
    一位老师的操作很“下头”,临考试前才说要交一个不限字数的论文,当作平时作业。
    上过学的一般有这经验,不限字数,那就完蛋了。
    张三看李四写了两千字,自己就要写三千,隔壁王五一看张三写了三千,自己就要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写个五千。
    “卷”王之王。
    不过这时候,还没那么“卷”,是以李江河赶制完论文,还有时间和阮湘在元旦卿卿我我一下。
    宿舍里,陶卓然和王云立肯定也是陪对象的,郭策回家了,柳俊华,他沉迷于哲学不能自拔,坚持在图书馆奋斗到深夜,剩下齐智宇给自己冲了一杯,此时还挺“上头”的雀巢三加一,徒留感慨: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舍长在挨揍,继续低着头复习了。
    在还没有被洋节大举占据的01年,跟元旦比起来,圣诞充起量不过是一个小大小闹。
    这一天,三队小情侣走出校门口,高喊道:“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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