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林帅命令,身后的雇佣军敏捷迅速撤退,仿佛随着风雪一同在转瞬间消失至数百米外。
    林寻言这才迈开长腿,缓缓地走上前,低头看她。
    林微绪压抑的平静不再,须臾,闭了闭眼睫,疲累地淌下两行泪,终于卸下了浑身带刺的防御,露出脆弱的一面,哑声地唤:“哥,抱我一下吧。”
    林寻言静默一瞬,俯身下来,很沉默地抱了她,把宽阔厚实的肩膀给她靠着。
    林微绪趴在他肩头上,紧紧闭住眼睛,“我感觉我要疼死了。”
    林寻言皱眉,低沉开口问:“哪里受了重伤?”
    “不是,”林微绪伸手,很用力很用力按住兄长的肩背,喉咙颤动着滚了滚,破天荒地,哽咽着哭了出声,“根本不喜欢我……为什么要骗我啊?”
    林寻言第一次见长大后的微绪哭,抱着她的力道不自觉变重,眼神逐渐沉冷,片刻后道:“我去杀了他。”
    说罢,林寻言放开了林微绪,沉冷的目光裹挟了杀意,要去杀人。
    但刚迈开了半步,林微绪伸手拦住了兄长,缓了好一会,才终于沙哑地发出声音:“不用了,我已经让灵翼这样做了。”
    她抓着兄长的手臂,用力却又无助的,却觉得难得的心安。
    很快,眼皮越来越重,终究是昏迷了过去……
    因为终于可以不用时时刻刻让自己处于戒备紧绷的状态,不用全副武装去面对任何人,她可以卸下坚硬外壳,让自己回到属于林微绪的一隅,什么也不必多想……
    ……
    ·
    “陛下,微臣追踪到,传说中的灵武雇佣军团,于日前出现在永安鬼市。那灵武雇佣军来无影去无踪,虽说并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可循,但微臣派去驻守鬼市的人亲眼所见,出现的雇佣军和传闻中的画像一致,并且,早在五六日之前,微臣的人也还看到国师大人也去了鬼市,至今都未回京。”
    政殿上,高相一边禀报着,把信报呈给御座上的皇帝看,又接着道:“陛下,国师行事乖张狂妄,京中早就不乏对国师大人怨声载道的声音,如今国师大人擅自出动灵武得雇佣军,陛下不可不提前做好防范。”
    皇帝把高相呈上来的信报看完,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才说:“国师不会乱来的,你继续派人盯着永安那边的动向便是。”
    林微绪既然已经追查到她母亲尚未离世这件事,那么无论如何,林微绪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轻举妄动。
    否则她就不是大秦的国师了。
    让皇帝现在深表困得惑的是,林微绪那边是出了怎样的大事,才会不惜召唤出灵武雇佣军,让他可以借机调查灵武的破绽……
    等高相退下以后,皇帝翻阅了一会奏折,最后还是定不下心来,遂合上了奏折,决定去雪阁那走一趟。
    ·
    在京城以外,遥远的鲤江尽头,衔接着通往陵北的广袤海域,而海域深处有一条不为人知的海航线。
    之所以说那条海航线不为人知,是因为古往今来,没有人敢往那一片区域靠近,传闻那片海域藏身着几头海兽,但凡敢靠近那片海域的人,都会在那片海域上消失。
    并没有人知道的是,在那片幽蓝的海域之中,伫立着一座莲华岛。
    那是灵武雇佣军团的基地。
    而此时此刻,宁殷被林寻言的人找到,并破例带上了莲华岛。
    因为林微绪这次伤得太重了。
    不只是被秘术反噬,还强行取了腹中孕囊,不管是哪一桩,都不是她现在这个身体所能承受得住的。
    更何况,林微绪体内本就寒毒未清。
    也因此,林微绪这次被带回莲华岛上,整整昏迷了三日也没清醒过来。
    林寻言是个不形于色的面瘫,尽管表面上并不会说什么,但每日处理完军团事务后,都会过来看望林微绪。
    每次看完林微绪后,会单独把宁殷拎到一边,让他想办法。
    宁殷自是一直都有在想办法,只是吧……
    宁殷也颇为无奈:“林帅,办法不是想有就能有的,我这不是一直在想吗?”
    林寻言脸庞沉冷,惯有的军人固执思维,严格要求宁殷给他一个确切期限:“什么时候能想好?”
    宁殷也知道林寻言作为林微绪的兄长,虽然表面上冷冷的,实际上此时此刻怕是比谁都要在意林微绪的性命安危。
    他想了想,只得硬着头皮上:“林帅再给我两日时间吧。”
    林寻言得到他的确切答案,这才点了头,转身离开。
    ……
    于林微绪而言,她仿佛已经在凛都的那面山崖上,坠落了成千上万次。
    她被束缚在风筝架的绑带上,将她纠缠围困,她无法挣脱出来,于是在一遍遍的“我会保护大人“中跌进悬崖深渊,一次又一次……
    黑暗它编织了一张泛着暖雾的网,一点一点地引诱着披荆斩棘的林微绪跳进去。
    她终于坠下去了,黑暗里没有光,它只是把一张原本尖锐的织网磨平,自以为安全舒适,跳下去以后,才知道千疮百孔,血流成河。
    并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林微绪在一寸寸真实的疼痛中,被迫从那随时要将她吞噬的梦魇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在朦胧不清的视线当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在清冷的眸底逐渐清晰。
    是林寻言坐在榻边的座椅上,他坐姿端正,手里执着一卷书在看,整个人的气场一如既往冷峻,不言自威。
    敏锐地察觉到床榻这边的状况后,林寻言抬头,正好看到林微绪醒过来,瞳眸漆黑,没什么焦距地看着他发呆的冷淡模样。
    林寻言定了定神,眼神仍是平直,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他收起手中书卷,起身,走到殿外,言简意赅地下令:“叫宁殷来。”
    吩咐完以后,方才走回榻边,很沉静地看着林微绪问:“有没有哪里不适?”
    林微绪轻轻抿了抿唇,感觉嘴唇很干燥,发出声的嗓子也有些暗哑:“想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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