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围观中,邱乐回身来到小蝶身边。他的目光无悲无喜,只有一种沉重在空气中蔓延。
    他试图解开小蝶的束缚,但是小蝶的四肢已经被钉死在木桩上,血肉不清。除非扯断,否则难以分开。
    邱乐尝试对小蝶温柔笑笑,只是他的嘴唇少了半块,牙床露在外面,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带你回家。”
    说完,邱乐一枪横扫,斩断木桩的根部,将小蝶整个人连同木桩一起架在肩上。
    小蝶面朝着天,还算有一口气。刚才的战斗,她全看在眼里。有人为她殊死搏斗,她感到的不仅是震撼,还有深深的不解。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人要这么做?他认识我吗?
    不久之前,在展会门口,这个男人不是差点杀了自己吗。而且在衣帽间的时候还欺负自己。
    小蝶早已习惯被别人欺负,所以并没有太记在心上。可此时忆起,分外迷茫。自己不过是一个实力低微的小透明,随便死在哪里好像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
    为什么要这样做,值得吗?她无法得到答案,肢体上的剧痛令她丧失了大部分的思考能力。
    邱乐扛着她,向营地外缓步。两人皆为重伤,血滴滴落下混在一起,身后留下长长的血痕。可惜更多的修行者挡在前路之上,并没有让开道路。
    邱乐叹了口气,果然真的很难活着离开。他以狂暴的方式杀掉马志用,就是为了震慑他人,求得一线生机。
    然而北川兵强马壮,修行者大多征战多年。虽是一时胆寒暂时没有进攻,但也绝不可能让邱乐带着人离开。如果那样的话,北川多年打下的赫赫声威算是前功尽弃。
    虽然北川的声威,今天在滨海城内已经被孙象毁得差不多了。
    挡在最前面的正是领邱乐进来的成峰,稚气少年因为愤怒而全身颤抖。他因七绝枪的声名而以礼相待,未料竟是引狼入室。
    北川大将马志用折在这里,还有另外两位修行者,这笔账绝对要算在自己头上。
    但比起事后的惩罚,成峰感受到的更是被背叛的愤怒。
    “邱乐!”他举剑怒吼,“我成峰瞎了眼,居然认为你是个大英雄。败类,人渣!”
    “我本来就是人渣败类。”邱乐闷声承认。
    将女儿丢给妖怪,自己尿裤子跑了的父亲,难道不是人渣败类?这些年来,他将满腔的愤怒洒向妖族。没有人知道,邱乐最恨的不是妖族,而是自己。
    “恬不知耻!”
    成峰脸涨的通红。多说无益,他举剑齐眉,一式有敌无我斩向邱乐。
    旁人还想帮忙,不过此时印承哲已从大帐中走出。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脸色极其难看。
    “都别帮忙。”印承哲一声令下阻止他人,“成峰自己闯下的货,如果收拾不了,就让他死在这里。”
    城主发话,旁人不敢再动手。人是成峰领进来的,出现这样的后果,他即使现在杀掉邱乐也逃不了重罚。有几个修行者和成峰关系不错,有些担忧的垂下武器。
    这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年轻人,但进阶青衣时间太短,不大可能是七绝枪的对手。
    虽然邱乐看起来身受重伤,还背着个妖怪累赘,但这种狼灭,就不能以常理度之。刚才在人堆里,马志用照样被活活打死,谁知道他还有什么可怕的手段。
    场中两人死斗难解难分,北川的众人倒是有些小看了成峰。他实力不济,但盛怒中出手,完全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倒是越战越勇
    和邱乐一样,他同样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邱乐挑他一枪,他也不躲,拼着也要在对方身上留下条口子。
    这样一来,邱乐反而落了下风。他单肩扛着小蝶,姿势无比别扭,动作踉跄至极。成峰又斩他三剑,身上又多出三道巨大的伤口。
    而成峰身上不过被七绝枪浅浅点过几处,只留出一些血,根本无挂紧要。
    “不就是斗狠吗,我也会!”
    成峰轻蔑冷笑,有好几次他都有机会砍下邱乐的头颅,但他不想让邱乐这么轻松的死。邱乐带给他的耻辱,他必须百倍奉还。他想看看如果血流干了,邱乐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会不会想起自己刚才给他煮的酒!
    会不会后悔好端端的大英雄不做做人类的叛徒。
    小蝶已经看不下去。邱乐身上多出的一条条伤口,如同砍在她自己的身上,她能听到利刃划过骨骼发出的可怕噪音。
    “放我下来,你走。”
    小蝶在邱乐耳边轻语,她怕死怕痛,但更害怕有人为她承受这一切的折磨。无论邱乐为何这样做,无论什么缘由,都已经足够。
    “我已经知道你想保护我…谢谢你,你快逃……”
    “不。”邱乐淡淡道,“这一次,我不会再逃。”
    这一次?小蝶无法理解。还有上一次?
    疑惑间,邱乐和成峰又拼了两招分开。
    成峰轻巧退回原地,震了震剑刃上的血迹,这些都是邱乐的血。
    “你已经不行了。”他已经察觉,刚才的两招,七绝枪上传来的力道已大不如前。他看看邱乐的脚下,鲜血已经汇聚成一汪小水洼。这样的失血,普通人早已可以盖棺材板了。修行者生机旺盛,但这个程度也已经是重残。
    “下一剑,我会取你狗命。”成峰咬牙道,“希望你莫要后悔!”
    邱乐闻言,艰难的开口:“你的酒不错,所以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成峰心中一动,那一壶确实是他自己都舍不得喝的好酒,却毫不犹豫的拿出来招待邱乐。
    “我要告诉你,拼命和求死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邱乐道,“拼命是为活,而求死,只为一死。”
    七绝枪的精髓,恰恰只有抱定死志的人才能体悟。
    “七绝枪·血怒!”
    邱乐脚下的血液瞬间沸腾,浓厚稠密的雾气汇聚包裹枪身之上。原本银灰色的七绝枪,闪耀着残阳一般的颜色。
    成峰的瞳孔缩到针尖大小,在他的感知中,刚刚看起来马上要倒下的邱乐,此时的气势和实力陡然拔高了好几个等级,简直达到能和城主一较高下的强度。
    这一枪,他不敢硬接。邱乐说得对,以命搏命也是为了搏命,在必死的一枪前,成峰选择暂避锋芒。
    这是一个自然而正常的选择。很明显,邱乐是用了什么秘法让自己的实力跳跃式的增长,但这种方法,一般会有极大的隐患。
    如果不出所料,邱乐只有这一枪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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