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迎春低头并不答话,拾起她手中的书,翻了两页:“这等书看看就罢了,我看你竟是看得迂腐了。”
    贾琏冷嘲热讽,顺手一扔,把手中的书撇到了兴儿怀里,“兴儿,回去烧了!”
    “嗳,二爷。”
    迎春嘴巴一动,可见她这二哥的神情,顿时又闭上了,整个人像木头似的无情绪无反应。
    贾琏第一次认真地瞅了瞅这身体的亲妹妹,长相虽然不似他这身子的容貌一打眼那般的醒目,可却也是真真切切的淑丽端庄,表情和气质柔和可亲,应是大家贵族小姐中容颜第一等列中的。
    迎春在贾琏的目光下不自在的很,不由侧了侧身子,低声道:“二哥哥,可还有事?”
    司棋跺脚,恨不得问姑娘为何不让二爷给做主,要知道只要二爷说一句,二奶奶不也得为姑娘着想,训斥惩罚这无法无天的柱儿他娘。
    贾琏哂笑一声,若不是那婆子惹了他,他还真不怎么爱管着闲事,毕竟人家正主此时还“催着”他走呢。
    “二爷——”见贾琏真不欲继续追究了,司棋不由喊了一句。
    贾琏回头看她一眼,见她神色焦急,又频频给迎春使眼色,可迎春就是沉默不应,心下叹这主仆……这司棋倒是个忠心可嘉的。
    反而是迎春这个主子立不起来。连贾琏都觉得自己有这么一个亲妹妹真是……无话可说……
    他要走,可那婆子此时见二姑娘还是得敬着自己,自己这眼睛可不能白瞎了,不由又哎哟哎呦起来,口中还求二爷施医赠药。
    贾琏烦躁,眼神冷厉地瞧着她,迎春奶娘后退一步,也不叫唤了,讪讪地继续往后退,转而看向二姑娘。“二姑娘可得给我请个大夫来,我好歹奶了姑娘好几年,也算是姑娘半个娘,二姑娘可不能忘恩负义啊……”她话里话外居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迎春看她眼睛还有血,不由心软,张口就要让绣橘去请大夫来,可贾琏这时发话了。“兴儿,你去找二奶奶的人来,捆了她一家卖了出府去。”
    “给脸不要脸的家伙。”兴儿得令,啐了那婆子一口。
    司棋和绣橘高兴,互相看了眼迎春和二爷,司棋恨恨也骂那婆子道:“你和我们一样是奴才,何时成了二姑娘的半个娘——”
    “呸!你也承受得起,不就是吃了你几口奶水吗?”绣橘也恨道,她不似司棋胆大泼辣,平日里更是受着奶娘欺负,此时爆出的怨气更甚。
    “哼,不就是奶水吗?咱们府上有的是呢,京郊的庄子里有的是奶牛,等姑娘派个婆子去挤出来,赏你几大桶还给你是了!成日里竟是仗着这个,欺负姑娘心善,还偷拿姑娘的东西……黑了心肝、烂心肠的……”司棋见有婆子们来绑了奶娘、塞了她的臭嘴,不禁呜呜哭了几声,她这是高兴的。高兴地不得了呢!
    司棋抹了抹眼泪,想到这是二爷给姑娘做的主,姑娘不说,她这当贴身的奴婢可得替姑娘做全了礼节,不由过去,在贾琏面前深深一礼。
    贾琏“嗯”了一声,心里竟是十分欣赏这丫鬟,甚至对她的好感甚倍于“妹妹”迎春。
    迎春却见奶娘被人叉走,想着她毕竟奶过自己一场,可见司棋和绣橘还有院子里的其他小丫头们,此时俱是欢天喜地,还个个到二哥哥面前“谢恩”,神色不禁迷茫……
    贾琏临走前,也没跟迎春这个木头多说几句,只说二奶奶让她和惜春搬家。
    那探春呢?迎春发现贾琏话里漏掉一个人,心里默默想着,却始终没问出口。
    贾琏见她神色疑惑,没解释什么,他也只是临时决定,想着探春毕竟是二房的,还是别放在大房眼睛底下,此时虽然没分家,可大房和二房毕竟已经扯开了脸皮了。
    没过两日,搬家完毕,贾母听说贾琏和王熙凤的安排,想着也不好让探春独自住在贾赦夫妇住处后的抱厦了,不由叹气:“由着他们吧,探春就让她住在二太太那边,挑个院子罢了。”
    鸳鸯应道,给老太太按了按肩膀,心里琢磨着,府里的情势可真是与从前大不同了。
    ******
    贾琏没感受到搬家的好处,贾赦先是体验到了。以往来贾府拜访的人,谁不先来荣禧堂啊,是有脑袋的一看,就知道住在正院的主人才说的算。
    贾赦住在这里后,再加上打听,慢慢地琢磨过味来,以往二弟竟还真是见了不少上门来求助的人,还真“帮”了不少人寻了“出路”呢。
    贾政这是拿荣国府的招牌为二房搭人脉啊,也不知道哪些人是依靠着贾府。
    贾赦心里不满,和儿子说了一番,贾琏讥讽他,说不准将来这也是一项“罪”呢,最好往后少搭理送拜帖的“下官”。
    贾赦本想说儿子你说得对,可咂咂舌合计明白过来,“这不行啊,琏儿,若是不搭理他们,这银子岂不是白白跑了……”
    贾琏掏出几张银票:“老爷往后只管享福,是爵位和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贾赦惊愕,“这银子是哪来的?”
    “这您就别管了,花就是了。”贾琏辞别贾赦,竟是一溜烟儿的出府去了,剩下的贾赦没心思玩古董、赏美人了,只心里想着儿子何时手里这么散漫了,难道是信神信的?京城里今日里传遍了,听说那光明法神很是神灵。不少人家百姓都去那刘家村拜神呢……
    要不,他也去信信这个?
    贾琏是去雍亲王府拜谢,只不过这次倒不用送礼了,毕竟他现在也算是雍亲王的半个门人了。
    会试在来年开春,可贾琏并不想继续考,跟了胤禛一说,胤禛脸色奇异地瞅了他一眼,屋内还另有一个幕僚,此时也很是诧异。
    他是身残不能科举了,可这贾琏条件独天独厚,不说长相,就这家世,只要入了进士榜单,将来的前途可比贫寒士子好得多。
    “你不考进士,你想做什么?难道还要进户部做个笔帖式?”胤禛冷嘲,实则试探。
    贾琏笑了笑:“王爷忘记了在下的本事?”贾琏早就不自称“学生”了,雍亲王爷说觉得别扭。
    胤禛扬眉笑。那戴先生奇怪。
    “你竟是想进钦天监吗?”胤禛终于合计明白,眼前这贾琏的目的了。
    他看了眼贾琏今日特意戴在拇指上他赏赐的扳指,眼里含着别具深意地笑,问道:“难道你费劲了心思,入了我这王府,救了晖儿的命,都是为了进钦天监?”
    他可不信!
    胤禛目光灼灼。
    贾琏心里微微一惊,到底是将来夺嫡成功的皇帝,心思敏锐又深沉。
    可他真不能说,他只是为了盖塔在紫禁城里……
    贾琏眨了下眼,神色不变地回道:“启禀王爷,我这也不过兴趣使然……也算是发挥所长。”
    先进钦天监,再助这四阿哥赶快登基当皇帝,然后借口夜观天象祈祷什么的,最好同意他在宫内的一角盖个塔就行,位置偏僻没关系啊,只要在紫禁城内。
    这是贾琏给自己的设计的路线,若是在不可行,还有退路,在钦天监盖个小塔,勉勉强强凑合着用罢。可……这不是他*师的完美风格啊。
    胤禛闻言让人上了茶,“进钦天监容易,荣国府也不是做不到。”钦天监的小官一摞摞,贾琏自己走门路就能进去。
    “王爷,在下可是想当一把手。”贾琏笑道。虽然位卑职小,可这钦天监离皇家和朝廷也颇近,何况此时钦天监可是康熙信爱有加的南怀仁当正官呢。
    他贾琏一时可凭不了己力干掉南怀仁。
    “想做钦天监的监正……”胤禛沉吟,南怀仁和汗阿玛的关系他清楚得很,竟十分亲密,恐怕贾琏的这个算盘不好打。他深深地瞅着贾琏:“你只凭着看天气的本领,还有你那奇怪地‘治病’本领……”
    贾琏唇角勾起,眼里带笑:“王爷竟说我治病的法子奇怪吗?王爷这几日睡得可好,腰不疼了罢?”
    ☆、第三一章
    听到贾琏说道“腰疼”,胤禛不自在地清咳了一声。
    自从治好了弘晖的病后,他的福晋心里最是感激贾琏,自然也就问了能否治疗王爷的陈年宿疾——腰痛。
    贾琏从没高看自己,他是个魔法师,可不是治疗师,如果功夫全耗在给人治病上了,他每日里估计得忙死。但福晋请求也不容推脱,所幸雍亲王也知道他这“治病”是有限制的……
    贾琏从来就没想过瞒住精明的未来皇帝陛下,他话说得七真三假,胤禛听了也只能“相信”贾琏的话——他的这身本领全是信教得来的,法力现在很是低微有限。何况那光明法神的教义和各种神通术法都在那本书里呢,现在市面上也不是找不到,胤禛手里就有好几本,还有他命人从贾兰那里手抄过的一本字典,两相对照,书里面写得真是非常详尽,只是研读了几页,看得胤禛就头疼。
    一门语言硬是逐字逐句地翻译,必然会有所错漏和不可理解之处,胤禛只是觉得这书是真的,荣国府的琏二爷就是再天才,也不能凭空靠一己之力捏造出一门新的语言体系。
    因为户部事务繁复,胤禛也无长时间的空闲去继续学那书,只能遗憾地撂下,想着等有功夫再慢慢看,而对于贾琏“劝教”的行为,他置之不理,贾琏也就“识趣”了。
    贾琏很是尽心地劝了几回雍亲王信教,最后表现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只是想打消胤禛的疑虑。那两本书他可没什么隐瞒和篡改,魔法的本领谁都可以学,但学不学得会,有没有“根骨”,这就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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