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蘅猛地点头,可不就是么,卫萱上辈子嫁入齐国公府,表面瞧着风光,一辈子荣华富贵,一品诰命,可是女人心底的苦只有自己知道。按卫蘅的意思,若是卫萱嫁给了范用,那肯定会极幸福的,范用铁定将她捧在手心里,生怕摔着、烫着了她。
    卫蘅心里一动,虽然她也对自己这种心思有些小小的不齿,但依然问了出来,“可是我听说,大伯母有心将你说给陆家表哥啊。”
    卫萱脸一红,她母亲的确有心将她嫁入陆家,也来问过自己的意思,卫萱也知道陆家的媳妇不是那样好当的,可是因着那个人是陆湛,她也有心试试。不过这些日子,她再也没有听自己母亲提起过这件事,卫萱何等聪慧敏锐之人,知道定然是和陆家的亲事没有说成。
    在卫萱心底,对陆湛也是有一丝向往的,毕竟是那样优秀的男子。但是亲事不成,卫萱心底虽然有遗憾,却也并不苦恼。她苦恼的是如今不知该何去何从。
    毕竟卫芳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谁知道商彦升会是那样的人,那样的人家居然就敢拿捏侯府的小姐,所以尽管卫萱嘴上说想嫁入清净的人家,可真要到那一步,她却又未必敢。
    卫萱的迷茫正是为了这未知的将来,当然平常时间,她也并不为这些事烦心,只是今日偶然路过被卫蘅的箜篌声吸引,不知不觉就勾出了心事,这才有了眼下这番交心。
    卫萱没有回答卫蘅关于陆湛的话题,毕竟就连她自己也知道得不多,她也没去问自己母亲后来的事情,不想自取其辱。
    “三妹妹今年也十四了,你心里可有什么打算?”这话虽然不该问,但是卫萱都交了底儿了,自觉就同卫蘅亲近了不少,因而问了出来。
    卫蘅想了想,她对自己的亲事,在花灯节之前,都是在嫁给范用还是不嫁给范用之间徘徊的,至于现在她自己也就说不清了。但是有一点儿卫蘅是知道的,“我想嫁个心里没有别人的。”这是卫蘅上辈子十几年的为□□的生活里求而不能得的。
    卫萱笑了笑,心里觉得卫蘅还是年纪小了些,只顾着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在卫萱看来,女人的生活里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东西,比如自己的喜好,又比如将来的孩子等等。若是卫蘅一心关心的都是“心”,那么卫萱还真是有些替卫蘅的将来担心。
    只是这会儿卫蘅还小,卫萱觉得跟她说了她也未必懂,等将来她大了,有些道理自然就明白了。
    显然卫萱和卫蘅对“心里没有别人的”的理解是完全不同的。卫萱以为卫蘅是针对妾氏在说,反过来也就是男人心里只能有自己,但是卫蘅却仅仅是要求对方心里没有别人就够了,至于有她没她,目前她还没有太多的感触。
    但是不管如何,交过心的两姐妹,在心底都觉得对方亲切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1)“了犹未了”这副对联,是清朝何元晋的。四川新都的宝光寺门口挂的就是这一副对联。
    我对这副对联的印象极深,第一次看见,是小学的时候我爸爸带我去宝光寺看的,他当时对我说,这副对联很出名,写得很好。我已经记不得那时候的感想了,只记得我去数了五百罗汉,一个一个数的。
    再后来,是在高中,记不清是为什么了,和我爸爸单独又去了一次宝光寺,再次看了这副对联。隐约还记得宝光寺里也有济癫。
    去年的这几天,大约是我这辈子迄今为止最难受的日子。
    想对联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就只有这一副。写出来,也让没看过的姑娘们,看一看,体悟体悟吧。
    法无定法的大概意思就是:世上的事情没有固定不变的。
    了犹未了,就不多解释了。
    世事无常,我们彼此珍惜。
    么么哒,今天,不想写小剧场了。
    ☆、第五十五章 探花郎
    女学照例是在二月初开学,永和十一年的会试也将在二月上旬末举行,所以当卫蘅和卫萱走进集贤堂时,里面姑娘们大多讨论的都是今年谁会中进士这个话题,毕竟彼此或多或少都有亲戚可能会下场。
    众人一见卫蘅进来,就难免想起花灯节的事情,不过看卫蘅那一脸的红润就知道外头的传言肯定不足信,更何况,靖宁侯府的本事大,连缘觉大师都请了出来给卫蘅说话,大家如今看她,只有淡淡的羡慕的份儿。
    郭乐怡见卫蘅进来,就走了过去,她是昨日回到京城的,险些赶不上女学开学,但是一住下就听她表姐说了卫蘅的事,她心里担心得不得了。
    郭乐怡将卫蘅拉到一旁,问清楚了情况,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打趣她道:“若是在话本子里,这英雄救美,你可就该以身相许了。”
    盐商人家的家里说话做事比起读书人家就不讲究了许多,所以郭乐怡听过许多混话儿,这会儿自己也忍不住开了混账玩笑。
    卫蘅伸手去拧郭乐怡,“好你个怡姐儿,一回来就笑话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你懂什么叫以身相许啊?”两个人笑闹起来,卫蘅也总算是遮掩过了她和陆湛的事情,她是生怕郭乐怡追问。
    到会试放榜那日,何氏紧张得头天觉都没睡好,木夫人也是一般。
    今年卫蘅的二哥卫枫和三个卫栎都下了场,所以早就有家丁一大早就去礼部看了榜,卫枫落了第,卫栎则取了第五十六名贡士,名次不算低。至于接下来的殿试,只排名次,不会有黜落,所以卫栎最惨也就是落入同进士里。
    但一般只有前十名的变动会大一些,卫栎的这个贡士名次,只要是真才实学考出来的,基本就可以肯定是铁板钉钉的进士了。
    至于陆湛,则不出众人所料地成了这一届的会元。
    永和十一年的上巳节,可以算得上是近十年最热闹的上巳节了。全国各地最有才华的学子齐聚京师,几百名贡生刚刚出炉,炙手可热,前途不可限量。
    三月三日的济水畔,可谓是衣襟飘香,香兰袭人,仕女丽人比起往年又格外精心地妆扮了一番。
    今年时兴眉心点花钿,有金箔、有银箔、有金银相间的,更别致的是用宝石片。牡丹、芙蓉、山茶、蔷薇,花钿的样子各有不同,点在眉心,平添一丝女儿家的娇娆妩媚。
    卫蘅也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她没点花钿,但是也不能脱俗地在额间系了细细的金链子,眉心间垂了一枚指甲大小的红宝石。
    春雪社的姑娘席地而坐,品茶赏兰,比起当年已经娴淑文静了许多,此刻在济水畔彼此拿着香兰互相洒水的小姑娘,已经换成了新的一拨。
    不过最引人瞩目的自然还是卫蘅她们这拨人。卫萱、卫蘅、周月娥、陆怡元、顾蓉,这些可都是上京城里人人羡艳的姑娘。
    但是矜持的姑娘有时候就难免显得矫情,大家围圈而坐,叫那些投兰草的年轻男子们可就犯了难了,总不能越过人走到人家圈子中间去投,那一支兰草就只能扔在心仪的姑娘的身后,也无法和姑娘对视一眼,欣赏一下她们羞红的脸庞。
    卫蘅摇了摇手里的团扇,虽然这时间扇扇子有些太早,可是扇子对于姑娘们来说,最主要的功能本来也就不是带来凉风,而是“半举团扇羞遮面”。
    卫蘅用余光扫了一眼卫萱身后的兰草,都有小一尺高了,不过对于如今的她们来说,已经是贵精不贵多了。
    大家等着的都是陆湛那一拨贵介公子手里兰草的去处,尤其是陆湛,那可是新出炉的会元,更是最有希望成为状元郎的人。
    尽管陆湛参加过的上巳节,每一次的兰草都是送给了他妹妹陆怡贞,但是看热闹的人总会抱着幻想,也许这一次会不同。
    这一次还真是有些不同,大家留意陆湛的时候,却发现他手里根本没有兰草。众人心下不有失望,但是也能理解,陆湛的亲事还没有准信儿,他自然不会在这样的场合泄露关键。
    不过陆湛的兰草没有送给陆怡贞,这已经叫大家知道,陆湛的亲事恐怕是有眉目了。
    到卫蘅她们正准备登车离开时,陆怡元和陆怡贞姐妹过来辞行,陆湛就立在一旁和卫栎说话。
    卫蘅看见陆湛就觉得心跳加速,总有一种做贼心虚之感,仿佛觉得周遭的人都能看出她和陆湛之前有什么似的。卫蘅深呼吸了一口,直了直背脊,故作大方地和陆怡元两姐妹聊天,也没有刻意回避陆湛的眼神。这样才不会让人误会。
    陆湛和卫栎聊着天,嘴角一直含着笑,偶尔向卫蘅扫来一眼,那笑容就越发显得深一些。他的眼神扫到木鱼儿手上提的袋子时,又别有深意地向卫蘅看来。
    卫蘅今年得的兰草几乎堆成了小山,几乎可以与卫萱比肩,可见时人虽然尚文,但是爱美之心人人有之。木鱼儿手上的布袋里装的就是卫蘅的战利品,本来是好事儿,可是在陆湛的眼光下,仿佛就成了卫蘅“水性杨花”的活证一般。
    卫蘅微微侧了侧身子,避开了陆湛的视线,对面的周家姐妹走过来时,陆家兄妹可总算是走了,卫蘅心里大松一口气。
    等卫蘅上了马车,木鱼儿忽然惊呼道:“咦,姑娘,你头上什么时候簪了兰啊?”
    “什么簪兰?”卫蘅不解。
    木鱼儿抬手从卫蘅的头发上取下一朵开得正好的兰花,递到卫蘅的眼前。
    卫蘅先是不解,其后就是一惊。胆子这样大,当着众人的面都敢自己头上簪兰的,除了陆湛,卫蘅还真是不做第二人之想。
    “真是奇怪啊。”木鱼儿道。
    还是念珠儿灵醒,扯了扯木鱼儿的衣袖,“肯定是哪位小姐捉弄咱们姑娘插上去的。”
    卫蘅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上巳节之后,紧接着就是殿试。
    永和帝考量陆湛出身齐国公府,若是按照文章好坏点了他为状元的话,恐怕对天下的寒门士子会给出一个错误的暗示,所以大笔一挥,将陆湛点成了探花郎,谁叫他生得俊朗又年轻呢。
    到三甲御街夸官的那日,陆湛险些没被上京城热情的姑娘们,扔的鲜花、手绢、瓜果等给砸伤。
    新科进士一出炉,卫蘅就嗅到了上京城内那股蠢蠢欲动的春的气息。陆怡元和陆怡贞两姐妹在女学的地位简直是水涨船高,经常被同窗邀请到家中去玩儿。
    陆湛今年已经二十有一,按说早就该议亲,不过因着他中了解元后,在外游历了几年,回京后又在东山,为的就是今科能高中,木老夫人推拒别家夫人议亲的借口,就是为了不让陆湛分心。
    如今陆湛点了探花,入了翰林院,成了炙手可热的官场新贵,又有齐国公府的背景,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上京城家中有待嫁闺女的老爷、夫人们,谁不想把他绑回家去,逼着他和自家闺女拜堂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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