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道:“母亲不用担心,三郎多疼爱贞姐儿啊,她陪嫁的人都是他亲自挑的,跟着她嫁过去的霍妈妈又是个能干忠心的。”
    老夫人这才稍微安了一些心。
    卫蘅这会儿也走了进来,向老夫人和陈氏问了安,等陈氏去听婆子们回事儿时,卫蘅就坐到了老夫人身边,笑着道:“老祖宗,夏日也快到了,我想给您还有三爷做几套夏裳。不过您也是见过我的针线功夫的,实在拿不出手。”
    老夫人笑看着卫蘅脸上那惭愧的红晕,“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而且还不怕自曝其短。”
    卫蘅娇笑道:“虽说孙媳的手艺拿不出手,不过我想托人去南方请几个绣娘,专门给家里人做衣裳,其实也不比咱们在外头做贵多少,而且也不用走账,就当是孙媳的孝敬行不行?”
    “行是行,南边的绣娘手艺的确精湛些,她们绣花的样子也时兴些,不过不从家里走账可不行,总不能所有人的衣裳都你孝顺吧?我看不如你把府里的针线房接过去打理,你人生得好看,挑衣裳也有眼光,今后咱们就托三奶奶的福气,也时兴时兴。”老夫人开玩笑地道。
    卫蘅抱住老夫人的手臂道:“一定不让老祖宗失望。”
    卫蘅翩然离开后,老夫人就坐在榻上愣神,一旁的曹嬷嬷赶紧道:“三奶奶毕竟还年轻,老夫人以后慢慢教她就是,又不是傻子,学什么能不会?老夫人莫要太操心了。”
    老夫人听了曹嬷嬷的话不由笑道:“你以为我是为三郎媳妇操心?”
    “难道不是?”曹嬷嬷惊讶地道,她还以为是卫蘅办事不利,让老夫人担心她以后不能帮衬三郎。
    “她呀,哪里用得着我操心啊。靖宁侯府出来的姑娘,难道能不知道拟请客单子,得先把以前收礼的账册借来看看?老二媳妇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么点儿小事上为难三郎媳妇有什么意思?”老夫人道。
    曹嬷嬷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然后曹嬷嬷又道:“二夫人大概是怕你让三郎媳妇主持中馈吧?”
    老夫人无奈地点了点头,“她就是眼界太小。你看今日三郎媳妇过来说的那番话,人家是摆明了不想接中馈的,就向我讨了个针线房的差使,如此进可攻,退可守,平日倒是我们小瞧了三郎媳妇。”
    曹嬷嬷是个心善的,谁的坏话也不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三郎媳妇要是真的傻,你岂非更担心?”
    老夫人点了点头,“聪明自然比愚笨好,何况我也看得出,三郎媳妇是个真正心宽的人。”
    曹嬷嬷笑道:“也难怪三郎那样疼她,连掬霞也打发了,听到这消息时,我都吃了一惊。”
    老夫人道:“这才是有福气的。三郎能这样对媳妇,我也就放心了,总比像爹那样好吧?”
    曹嬷嬷哪里敢说话,只是笑一笑。
    卫蘅从萱瑞堂出来就去了陆怡贞的住处坐了坐,她这小姑子体弱,如今加上出嫁在即的心慌,几乎已经到了足不出户的地步了。
    陆怡贞见卫蘅进来,赶紧让了她上坐。
    “这几日春光正好,你怎么不出去走走?”卫蘅问。
    陆怡贞却答非所问,“嫂嫂,你能不能去劝劝哥哥,别让我嫁人。哥哥为了你连掬霞都撵了,你去说,他一准儿能答应的。”
    卫蘅一惊,她没想到撵一个掬霞,连贞姐儿也有这种反应。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卫蘅轻轻拍了拍陆怡贞的手,“我知道你这会儿的心情。我嫁过来的前一个月也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毕竟是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不过未知的地方也许会更好也说不定。何况,老祖宗和母亲,还有你三哥都那样疼你,给你挑的一定是最好的人。”
    陆怡贞也知道这些,只是心里还是恐慌不已。
    “那这样吧,如是你嫁过去之后有不如意的,就给我写信,那些你不好意思给你哥哥写的,你都只管告诉我,我来帮你。陕西也不算太远,今后你若是愿意,我同你哥哥说,让他每年派人接你回来住一段时日。”卫蘅道:“你哥哥是亲自见过二姑爷好几次的,还专门派人去陕西打听过,况且又是母亲的娘家,你一定不会受委屈的。”
    “可我还是怕。”陆怡贞道:“为什么非要将我嫁得那么远呢?”陆怡贞的眼睛里起了雾气,“我知道母亲嫌我不争气,哥哥肯定是嫌我麻烦。”
    卫蘅没想到陆怡贞会这样想,虽然她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现在她才能明白陆湛的苦心。只是卫蘅又想了想陆湛和陆怡贞的相处之道,虽然疼爱这位妹妹,但总是高高在上的,好似并没什么交心,且陆湛又忙。
    卫蘅怜惜地看着陆怡贞道:“你是误会了。你哥哥自然能在京城给你选一门亲事,可是上京城里多纨绔,关系彼此错综复杂,有时候万一你受了委屈,你哥哥当时也未必能给你做主。但是你嫁到杨家就不一样了,他们在陕西,需要京城的关系,和咱们国公府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他们心里有畏惧,自然也不敢给你委屈。你也是看见过你杨顺姐姐的,能养出这样好的姑娘的人家,肯定规矩不会太差。”
    陆怡贞的确喜欢杨顺,顺着卫蘅的话,就点了点头,“是呢,当时老祖宗和我母亲都相中了她。”陆怡贞想到这儿,突然拿手捂住了嘴,“嫂嫂,我,我不是……”
    卫蘅好笑地道:“我都明白的。”
    陆怡贞不好意思地道:“当时你和别人订了亲,所以老祖宗才会相中顺姐姐的。”
    卫蘅点点头。
    不过陆怡贞的性子比卫蘅还有天真,她忍不住道:“其实我也知道哥哥是为了我好。那天我听见他和老祖宗说,他觉得杨睿这人很能干,脾气好又实诚,主张将我嫁过去,咱们这样的人家不能换亲,为了这个,他说他不能娶杨顺姐姐。”
    卫蘅心想,陆湛还真能忽悠,一通假话倒是将陆怡贞骗得内疚不已,她从心底鄙视陆湛。
    只是陆怡贞的性子实在让卫蘅都觉得有些头疼,这话是能对自己说的吗?若非她和陆湛彼此情意相投,陆怡贞这番话就能惹出波澜来。
    陆怡贞也不是真傻,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又赶紧道:“嫂嫂,我不是说你不好,我只是,我只是……”
    卫蘅笑道:“你别急,我知道你的意思。那我还得感激你,不然我哪能嫁给你哥哥呢,咱们上京城的姑娘得知我和你哥哥定亲的消息时,肯定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陆怡贞捂嘴一笑,“那是一定的,哥哥定亲之后,我出门做客的时候,你不知道多少人来向我打听,哥哥为什么和你定亲呢。”
    卫蘅也来了劲儿,“哦,你怎么说的?”
    陆怡贞脸一红,“我也去问过哥哥。”
    卫蘅眨巴着眼睛急切地看着陆怡贞,陆怡贞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看着,忽然生出一丝甜甜的优越感来,“我哥哥说你生得好看,以后生的侄儿侄女就会好看。”
    卫蘅不太相信陆湛会这么说,“你不是忽悠我吧?”
    陆怡贞“咯咯”地笑出声,“嫂嫂你真聪明,我哥才不会说呢,你不知道当时我问他的时候,他多严肃,就说这是父母之命。其实我知道,哥哥是骗我的,母亲明显更喜欢杨顺姐姐,现在想起来,肯定是哥哥自己看中嫂子的,不然他不会打发掬霞的。”
    “你老是说掬霞,她究竟是个什么人啊?”卫蘅问。
    陆怡贞想了想才道:“她和映月是从小跟在哥哥身边伺候的丫头,当时曹嬷嬷的儿子想娶掬霞,哥哥都没同意。”
    曹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大红人,他的儿子求娶掬霞,其实是一桩很好的亲事,陆湛没有答应,想来是早就收用了掬霞。
    “后来哥哥从宁夏卫回来后,大病了一场,也是掬霞和映月衣不解带地伺候他的。哥哥待她们也不一样,映月姐姐和掬霞姐姐都是好人,嫂嫂,你能不能别撵掬霞姐姐?”陆怡贞问,“她也是个可怜的,以后还怎么嫁人?”
    卫蘅垂下眼帘,“不是我撵掬霞走,是你哥哥做的主,我想你哥哥一定知道什么是对掬霞最好的选择。”
    “是哥哥?映月姐姐她……”陆怡贞惊呼道。
    卫蘅没想到这里头还有映月的事情,她还没料理这人呢,这就开始蹦跶了,卫蘅道:“其他人肯定也是这样误解的。不过既然你都知道掬霞对你哥哥的不同,那你觉得你哥哥是会因为我闹腾就送她走吗?”
    陆怡贞摇了摇头,正是这样大家才惊讶。
    卫蘅和陆怡贞说话也不藏着掖着,她是害怕陆怡贞即将出嫁,别被带歪了,以后苦的还是她。“我的确不喜欢你哥哥碰其他女人,我尽心尽力伺候他,以后也会为他生儿育女。你哥哥也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所以将掬霞送了出去。你以后若是到了杨家,性子也不可过于软和了,咱们女人家费神费力,生孩子跟过鬼门关一样,为什么还要受其他女人的气,你嫁过去若是喜欢姑爷,也可以拘着他,这男人都没有自觉性,你要是自己不管着他,他自己是管不住自己的。”
    陆怡贞完全没想到卫蘅会说出这种话,可是她听了又不觉得卫蘅错,毕竟她马上就要嫁出去了,想着自己的夫婿也会有通房、妾氏,心里还是会不舒服的,不过她是没想过自己还可以管束丈夫的。
    陆怡贞不由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她可不像做第二个她母亲那样的人。
    卫蘅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时间也不早了,我改日再来看你。”
    陆怡贞送了卫蘅离开,自己靠在榻上出神,心里又羡慕卫蘅。
    陆湛这一次进宫,好几日都没回来,卫蘅每日照常去清川如镜,楚夫人练字的时候从没跟她说过话,可是这日却不同,在她换笔练大字的时候,居然对自己道:“听说,你把掬霞撵了出去?”
    卫蘅这几日听这样的话都听多了,谁都觉得是她撵出去的,不过她不介意背这个黑锅,谁让她心头乐意呢,坏人她来当就好了。
    所以卫蘅闻言,就点了点头。
    楚夫人上下扫了卫蘅一眼,然后仿佛屈尊降贵一般地道:“你现在得意,可仔细今后三郎找你的不是。”
    说过这句话之后,楚夫人就开始练字,摆了摆手也不许卫蘅说话,卫蘅心里却对楚夫人有了新的看法。别人或者会觉得楚夫人这是幸灾乐祸的话,可是卫蘅一般不会将人往坏了想,她反而觉得这是楚夫人在点醒自己,像楚夫人这样的人喜欢不喜欢都摆在脸上,没什么弯弯肠子,断然是说不出寒酸带刺的讽言的。
    所以等楚夫人练完字,卫蘅感激地笑道:“谢谢母亲指点我。”
    楚夫人又扫了卫蘅一眼,没想到她居然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过即使这样,楚夫人也懒得搭理卫蘅。
    不过楚夫人不知道,卫蘅是个百折不挠的性子,更何况她近日还被楚夫人鼓励了一下,所以第二天卫蘅就带着自己的笔墨纸砚去了清川如镜。
    卫蘅进去的时候楚夫人正在练字,卫蘅也不傻站着发呆了,转头轻声吩咐海棠道:“劳烦姐姐替我摆一摆。”卫蘅把装了笔墨纸砚的提盒递给海棠。
    海棠看了一眼楚夫人,见她没说话,就将卫蘅的笔墨纸砚摆到了榻上的小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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